第1章

睡得正迷迷糊糊,夏夢接到江绾绾電話:“能不能過來接我下?”

夏夢擡臂捏了捏太陽穴,按開臺燈的同時看了眼手機:“知道現在幾點嗎,淩晨兩點十八分。有事幫你轉助理——”

“夢夢姐,我剛下了片場趕回來,開門恰好遇見換了浴袍的齊倩渠。我把行李都收好了,随時都能走,我只是擔心樓底下有狗仔。”

江绾绾頓了頓:“您要是不怕我明早登頭條,就喊助理來接我。”

若說夏夢方才有八分睡意,被這話一打攪,現在是一分也不剩:“你在哪?名仕花園19幢?”

“嗯,901。”

“周潇醒着吧。”

“問他幹嘛?”

“替我送他一耳光。”

江绾绾語氣這才緩和些,帶上幾分哭腔道:“快來吧,我腿軟得站都站不住,眼淚已經不争氣地掉下來了。”

夏夢挂過電話嘆口氣,手扶着額頭再歪了會,幾乎是閉着眼睛起來穿衣服。

她做經紀人這些年,早些時候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拉關系跑資源,曾經為了手下藝人的一個角色,搬去導演隔壁整整磨了一個月。

大家送她外號鐵娘子,表彰她為豐富人民群衆娛樂生活做出的傑出貢獻。

後來工作漸漸走上正軌,她中途又病過一場傷了元氣,這幾年才終于放了權。直到手裏新簽了江绾绾,倒是讓她又重新找回曾經激情燃燒的歲月。

江绾绾年紀輕有沖勁,一天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片場。可年紀輕也有年紀輕的輕浮和躁動,男朋友從十八歲到八十歲,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的壯舉。

新換的周潇是上升期流量,住處常年有狗仔蹲守。如果一旦被拍到,夏夢單是想想周潇那些沒事也要撕遍圈內小花的女友粉們就頭疼。

要麽找個機會雪藏她?夏夢也只是想想,只要拿出手機看看銀行賬單裏連着多少個零的數字,立馬舍不得——這小丫頭資質實在好。

喊的專車裏香氛氣味大,本就沒睡好的夏夢被熏得頭更疼,再加上下車時吃了一嘴八月滾燙的風,心情糟得想罵人。

想着進了901,把氣都撒在周潇身上,敲開門的時候愣了愣。屋裏兩人先她一步上演龍鳳鬥,嗓子吊得一個比一個高,不知道還以為要搭臺唱戲。

這一輪是周潇先開口,端個紅酒杯子坐沙發上哼出聲:“你也別跟我裝什麽貞潔烈女,大家一個圈子裏混的,誰不知道彼此間的那點事。”

江绾绾哭戲特別好,沒流眼淚就先紅眼圈,小嘴一撅整個一副我見猶憐,夏夢特別喜歡看。她哭訴着:“血口噴人,你偷雞摸狗還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周潇當然不甘示弱:“怎麽沒有,前幾天我在片場還看見你坐導演大腿的。”

夏夢呵一聲,還有這回事?

“這就是個大染缸,再怎麽幹淨着進來,也要弄一身髒出去。不僅是你我,就是你經紀人也沒好到哪兒去。”

哎,怎麽說着說着就到她頭上來了?

“你以為她那些資源怎麽弄到的,就單單靠嘴說,靠腿跑?剛一進圈就簽了影帝在手,背後要是沒高人,等八百年也等不到她頭上。”

一場大戲最終以甩鍋他人為收場,周潇雖然說話挺刻薄,但絲毫沒影響一張精致俊臉帶來的視覺沖擊,薄唇抿一抿紅酒,硬是喝出了大片的味道。

夏夢是忠實的顏狗,最喜歡漂亮的臉蛋,不自覺就想為周潇打掩護,人家起碼沒直接說她被人包不是?但這不代表她能原諒這小王八蛋。

夏夢領着江绾绾走出前,冷着臉不鹹不淡說了聲:“你那消息從哪聽來的,有沒有想過真假?如果我背後真的有高人,你覺得自己還能紅多久?”

除了鐵娘子,夏夢也號稱冰美人,其實她內心一直很火熱,只是嘴角天生往下走,看起來不容易親近。不過今晚要感謝嘴角,她如願看見周潇抖了下。

回程的車上,江绾绾哭了一路,因為做的是專車,她不敢弄出多大的動靜,只能一邊絞着兩手一邊跟夏夢說:“我是真的愛他。”

夏夢看着都替她疼,但還是無情揭穿:“這話我聽你說過兩百次。”

江绾绾抹幹淨眼淚,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我這次是認真的。”

她深情的時候是真深情啊,夏夢要是男人一準愛上她。夏夢:“你別動,讓我再好好看一看,你這演技我有必要學一學。”

江绾绾:“……”

夏夢有意在江绾绾面前立威,不許她回家,也不許去酒店,帶她連夜回了公司,按在電腦前瘋狂搜索新聞。

夏夢吓唬她:“今晚的照片要是流出來,明天我就向大家宣布你解約。”

夏夢的嘴角又幫了忙,江绾绾大氣不敢喘,真的爬網搜了百度搜微博。

夏夢早上從辦公室裏出來,江绾绾頂着兩個黑眼圈居然還在沖浪呢。她心裏笑得不行,臉上還是淡淡的:“搜出什麽了?”

江绾绾搖頭:“你是想我搜出什麽……還是搜不出什麽啊。反正現在網上什麽都沒有,時間線斷在我從片場回來的時候。”

夏夢哼哼:“當然搜不出來了,我早就公關了。”

“那你還讓我搜一晚上?”江绾绾一看夏夢的臉又害怕,低着頭,小聲道:“我以後一定注意點,不讓夢夢姐操心。”

夏夢內心很喜悅:“乖。”看起來卻像要吃孩子,這回江绾绾也抖了。

老總的電話這時打到夏夢這兒,要她立刻去他辦公室一趟。

話說的簡單,語氣卻慎重,夏夢再想想他平時懶得吃飯都不想嚼的樣子,猜出能勞駕他親自打電話,想必是件大得沒邊的事。

恰好她有意将江绾绾塞進公司新劇目,領着江绾绾一道去了辦公室。

老總是胖子,辦公室裏冷氣開得足,夏夢進去就打了個噴嚏,捂嘴的時候自指縫裏看見一邊沙發上坐着兩個人,準确來說,男人。

兩個男人的年齡不一定差多少,但單看表現卻有着天壤之別。

一個完全像孩子,兩手抱在胸前,翹着腿晃悠。一個正襟危坐,交疊的兩手擱膝蓋,沉穩又不刻板。不過臉都沒得挑,見之而忘俗。

夏夢餘光裏,方才還蔫着的江绾绾忽然站直了,風情萬種地撩了撩長卷發,湊近她耳邊時,輕聲道:“夢夢姐,你鐘意哪個,我喜歡那個假正經的。”

早上還說對周潇是真的呢,呵,女人啊。

見夏夢進來,老總趕忙領着她介紹,說:“夢夢啊,這位是官泓官先生。”江绾绾口中假正經的,“這位是邱天。”那個孩子氣。

“官先生,這是我們藝人部的夏部長。”

老總話音落了,官泓官先生方才姍姍站起身,這譜擺得比天高,分明帶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架勢,偏偏還要裝客氣,伸出手:“夏部長。”

不過好過他身邊的邱天,到現在還沒站起來呢。哼,不跟小孩子計較,夏夢也伸出手:“官先生好。”

“她剛剛打噴嚏捂嘴沒洗手。”

“小孩子”童言無忌。

兩個“大人”尴尬地舉着手。

老總連忙找遙控,說:“對不起,對不起,胖子怕熱,我把溫度調高點。”

官泓卻徑直去将辦公室的窗子都打開,又關了老總桌上的香氛盒。氣氛安靜得帶着點詭異,邱天問:“小叔,你幹嘛呢?”

官泓倒是沒一點不自在,無意識地擡手整理起袖扣:“聞不慣香味。”

老總一介紹,夏夢算是把前因後果都知道了,二十出頭的邱天小朋友想進娛樂圈,無奈在家沒人權,只好托了比自己年長的小叔玩先斬後奏,

老總說:“咱們公司數夏部長能力最強,我當然頭一個推薦給官先生。”他招呼夏夢去他辦公桌:“藝人合同我都弄好了,你抓緊時間走流程吧。”

速度快得完全不給人思考的時間,夏夢接過那聖旨,用眼神詢問着:我還有拒絕的可能嗎?老總眼睛瞪得像銅鈴:你敢的話就扣你工資哦!

金錢面前,夏夢又一次折腰了。她看着邱天小朋友往合同上簽字時,感慨自己就像個非法雇傭童工的資本家,區別只在于這次是童工先動的手。

邱天這時擡頭看了夏夢一眼,眼睛藏着壞:“你老板架你呢,其實是我主動讓我小叔幫忙找的你。圈裏這麽多的經紀人,你長得最漂亮。”

旁邊被點名的官泓搖頭笑了下,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被人這麽不留情面的拆穿,笑也笑得雲淡風輕,笑得四平八穩。

夏夢看得心神一顫,腹诽已經是金錢的奴隸了,不能再為男色沉淪,兀自打起精神來,誇一誇小朋友:“那就謝謝你覺得我漂亮了。”

邱天立馬湊近夏夢臉:“你在哪家整的容,怎麽這麽自然又漂亮?平時用的什麽護膚品,皮膚護理得這麽好?”

官泓不輕不重地嗯了聲,邱天終于聳一聳肩不再找存在感。他語氣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夏部長,我侄子被家裏人慣壞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家長都這麽說了,夏夢也不好真計較。聞出他身上帶着酒氣,禮節性地關心道:“官先生這麽早就喝過酒了嗎,要不要我泡一杯醒酒茶?”

官泓作勢聞了聞袖口:“味道很重嗎?隔夜酒,忙着趕回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不過已經醒的差不多了,就不麻煩了。”

夏夢還是喊助理端了一杯上來,說:“你對侄子真不錯,肯為了他的事業這麽勞碌。現在像你這樣重視家庭的人,真的不多了。”

官泓端過那杯子喝了口,性感的喉結滾了滾:“哦,那倒不是。”

夏夢一臉好奇地看着他,男人驀地笑起來,溫潤得如一塊上好的玉。他直起腰背靠向她,夏夢能看清他一根根的睫毛,以及嵌在他深色瞳仁裏的小小自己。

“是因為太想見我女朋友,所以才馬不停蹄地飛回來的。”他說。

官泓跟邱天一走,老總雙掌合十恨不得要給夏夢鞠躬:“還好你剛剛沒發作,我吓都吓死了。我也不想随便給你塞人的,可那陣勢我都架不住。”

夏夢笑:“我又沒長一張夜叉臉,你們幹嘛都怕我。當然知道你有難言之隐,這行呆了這麽久,不可能一點眼力見都沒的。”

“可不是!我也是早上才被通知的,你都不知道是誰給我打來的電話。”他湊近夏夢耳邊小聲說了個名字,夏夢一挑眉:“這算不算是濫用職權啊?”

老總又是咋呼了一聲:“別胡說,小心一會被喊去喝茶。”

氣氛有點好,夏夢适時地抛出了江绾绾的事,老總答應了要考慮,說:“正好今天中午跟導演有飯局,你們要是一起過去,就算是試鏡了。”

江绾绾挺高興,夏夢卻猶豫起來。早年飯局跑太多,如今一聽跟人吃飯就反胃,她思索着找個什麽借口趕緊走,手機便如有天助的響起來。

夏夢看着屏幕上“狗蛋”的備注,不由得笑了笑。她并不避人地接起來,對方聲音醇厚動聽,帶着獨有的一份親密道:“在你樓下呢。”

老總就猜到夏夢要跑,挑高聲音道:“誰的電話啊?”

夏夢虛掩着手機笑着說:“是我哥,喊我回家吃午飯呢。”

“飯哪天不能吃,你哥不常過來吧?”

“可不嘛,一年才見一兩回,稀罕得很。”

夏夢剛一出公司門,遠遠就看見停在院裏的汽車。她站臺階上招了招手,車子駛來後,司機下來開了後座的門。

夏夢剛一坐上去,方才還捧着財經雜志看的男人直接阖了頁,西服外套的一粒扣被解了,他曲着身子抱住夏夢的腰。

一股酒氣熏得夏夢鼻子癢,克制住要打噴嚏的沖動。她兩手親昵地捧住男人腦袋,卻抱怨:“怎麽喝了這麽多的酒,臭死了,離我遠點兒。”

男人借着沒散的酒勁故意去鬧她,一只手掀開她襯衫下擺掐上她纖細的腰,咬着牙道:“現在認識我了,剛剛裝不熟裝得挺像啊。”

夏夢笑起來:“不不不,你演技可比我好,官先生。”

官泓空着的一只手也沒閑着,按下她頭親吻她唇角下颔和脖頸,含糊不清地說:“喊什麽官先生,像剛剛電話裏一樣……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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