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不是來報恩的,是來報仇的……

小姑娘大眼睛眨了又眨, 最後尴尬的說了一句:“哦,那你們也,也挺可憐的。”

她低頭對着手指, 時不時的瞟對面一眼。說什麽以為這邊的镖局以後就交給他管了, 其實就是這家夥自己想過瘾,才騙大家喊他少東家的吧?真可憐, 這麽快就被拆穿打臉了不說, 還替人家正主遭了一通白眼挨了一頓罵。

做為那個罵錯人行錯“兇”的, 蘇染染有些心虛的伸出兩根手指,悄眯眯的将桌子上那盤桃子向着對面推推推。

因為是在院子裏,這桌椅都是大家剛搬出來的, 擺在他們中間的說是桌子,其實就是一個小幾。衆人就眼見那盤桃子在小小的桌面上向前挪啊挪, 最後險險的停在了對面的邊緣地帶。

然後小姑娘就一臉沒事人一樣左看右看起來, 就是不看對面的主仆。

端茶出來的童前看到這一幕差點笑出了聲, 顧策留意到蘇染染一直不安對手指的小動作,卻是面上含笑,眼中若有所思。

那黑衣少年不客氣的伸手拿了一個桃子啃了起來, 一邊啃一邊又拿起了一個,甩手丢給了他自己的小厮,又壓低聲音叮囑了他一句:“你少說兩句吧, 還嫌本少爺不夠丢人?”

那小厮年紀不大, 心思純樸,又是一個忠心護主的, 聽了這話就捧着桃委屈的紅了眼睛:“少爺,我不是故意的。你做事從來都是悶聲不響的,什麽都自己往肚子裏咽, 我要不說,大叔他們怎麽會知道你給人家請的是多有名的大夫啊?要是将來腿傷有了什麽變化,人家說不定還以為是咱們小氣給請了庸醫呢。再說,……,”那小厮擡頭看了陳婆子一眼,眼睛一閉,聲音大了起來:“再說我這不是出銀子出怕了嗎?這一天一個肘子一只雞的,我要不說,人家不得當咱們是一只肥羊,可着勁的宰嗎?誰又能知道咱們身上只有不到十兩銀子了,這回去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過呢?夫人發的月銀可是沒有一次按時到賬過的。這姑娘說的真是太對了,少爺你真是太可憐了。”

楊元賀騰的站起身來,吓的那作勢要抹眼淚的小厮嗖的一下跑走了。

“不好意思,讓大家見笑了。陳叔你別聽他的,我手裏還是有一點積蓄的。”像是為了證明一樣,他從懷裏拿出了幾張銀票,放在了桌上。那小厮看了銀票,立馬又跑了回來:“少爺,你又去當東西了?你把什麽當了?”說着,他就在自家少爺身上找了起來。然後就是一聲尖叫:“少爺,你把姨娘留給你的玉佩當了?”

直到他主子做出一副擡腳要踹的兇狠樣,那小厮才閉上了嘴,只是仍然可憐巴巴的站在他家少爺身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幾張銀票。

楊元賀因為這次被親爹利用了的事,心中本就覺得難堪的很,如今被身邊人拆穿了老底,更是恨不得馬上就跑出門去,再也不在這些人面前露面了。

接管镖局的事若只是他自作多情,今日落得如此處境是他活該,可卻偏偏是他爹曾經親口承諾,還叮囑他說這些镖師都是江湖習性,野性難馴,讓他來了之後要好好來一個下馬威,還讓他挑幾個不聽話的弄走,省得将來正式接手的時候服不了衆。

他傻乎乎的信了,在這邊勞心勞力的整頓了一番,把幾個刺頭也都弄走了,結果卻被他爹以此事為由,收回了他手中的權利,還在信中罵他“毫無寬容之心,不知善待下屬,傷了人心,損了楊家的名聲”,又責令他好好呆在這裏,等着幫他大哥順利接手之後再回府城。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已經給人做了嫁衣裳,他是不會再留下來等他大哥到來的了,所以他準備今日就走,大不了回去再被他爹臭罵一頓,反正他心裏對什麽父子情也早就不期待了。

只是恩人這邊的事,他總要先安排好,少年将那五張面額二十兩的銀票向前推了推,忍着心疼道:“這一百兩銀票,是我的一點心意,應該夠陳叔養傷的花用了。镖局那裏,安老大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我與他又有些淵源,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陳叔只管安心養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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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右看了看,認出童前那日也在救他的人之中,這才放心的開了口:“我大哥那個人心胸狹隘,又一向喜歡欺壓和我關系親近的人,若是知道你們曾經救過我,怕是會找你們麻煩,童大哥這些日子要當心一些,陳叔若是腿養好了,最好也等他走了再回镖局。”

最後是陳大勇拍了板,銀票只許收二十兩藥費。

蘇染染之前聽他們主仆說的可憐,早猜到會如此,因此并不吭聲。她清楚自己爹爹的性子,今日這銀子若是收多了,他爹肯定過不去心裏那道坎,連養傷都不踏實。所以甭管這兩人是真的日子難過還是演戲,她對爹爹的決定都沒意見,顧策對陳大勇一向孝順,更是二話沒有。

還是楊元賀覺得這樣不妥,主動寫了一張字據留下來,約定若是将來陳大勇的腿傷有變故,花費超出了二十兩,多出的部份可以去找楊元賀報銷。

“到時候您就悄悄托安老大,讓他想法子給我送個信。”

楊元賀又主動提出讓童前幫着将這院子退了,找回來的租金也送到陳大勇家裏去。

陳老太太對這樣的結果自然是不樂意的,可惜她現在說話沒人聽,老太太坐在那裏苦着臉琢磨了半天,最後賠着笑臉開口道:“楊少爺啊,你看你住在府城,離的遠,這院子裏添置的東西拉回去也不值當,就送給我們成不”

楊元賀自然應下了,老太太心裏總算好受了一些。因為很快就要分別,一行人又坐了下來說了些話。

蘇染染趁着這會功夫,去了一趟竈間,将那桃子挑了一些好的出來,拿布口袋裝了,出來遞給了那個小厮:“給你們帶着路上吃,又甜又能消暑解渴。”

本來兩邊就這樣分別也挺好的,偏偏那楊元賀和童前交待退租的事時,又和陳大勇多說了幾句:“陳叔,我記得您說嬸子最近身子不好,我看這位婆婆手腳還挺麻利的,照顧您也有經驗了,正好這租金還能退回二兩多銀子,陳叔不如再雇她幹兩個月,這樣您和嬸子都有人照顧了。”

陳老太太一聽這話眼睛就亮了,在身後一直扯她兒子的衣裳,想和他商量這件事。

她一個當婆婆的上門照顧兒子兒媳本就不妥,若再收錢說出去就更不好聽了,但是她可以派兩個小輩過去呀,這樣銀子賺到了,家裏還能省兩口人的飯菜。

“不用了,我爹娘有人照顧。”

蘇染染生怕她爹一時犯糊塗點頭應了下來,也顧不上老太太高興不高興了,幾乎跳着腳的直言拒絕了。

她狠狠的瞪了黑衣少年一眼,心裏那點愧疚嗖的一下就沒了,心說你這倒黴孩子,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沒事少管點閑事,聽聽這給她爹出的什麽馊主意,這是想報答她們嗎?這哪是要報恩的,這簡直就是在報仇,是要坑害他們,人這麽笨,難怪沒人疼。

瞪完這個,她又眼巴巴去看她爹,要是她爹敢答應,她就當場撒潑打滾。她娘還懷着身孕呢,老太太要是去了,這日子可就沒法過了。她娘那裏可是半點閃失也不能有,她本來就生怕再來一次她爹這樣的意外,這會兒是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能允許出現的。

陳大勇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閨女的緊張,這次倒是明智的很,任他老娘如何在身後鼓搗都不搭茬。

蘇染染氣這少年多嘴,又想起那素未謀面的楊大敗類,她是連罵幾句的機會都沒有了,心中有些不甘,大眼睛一轉,大着膽子,決定送他一些臨別贈言。

她起身倒了一杯茶,笑眯眯的遞了過去,楊元賀剛被瞪的一臉懵,接茶水接的那個小心翼翼。

蘇染染看着他喝了茶水,伸手将杯子接了回來,這才一臉擔憂的揮着小手趕人:“三少爺啊,趁着天還大亮,你們快點出發吧,記得一定要走官道啊,盡量挑人多的地方走。要是趕上天黑,就往那縣衙附近湊湊,找一家安全的客棧住。唉,你說這事多奇怪,青陽山這麽多年都沒出過啥事,怎麽就那麽巧,就你在山洞裏躲會兒雨,那山洞就塌了?你從那兒經過,老天就掉石頭雨?真稀奇。你這回去的路上,還是小心點吧,下回可沒有我爹這樣傻的老好人,拼命去救你了。也不知道你那幾個随從可不可靠,遇到事有沒有那忠心護主的。”

小姑娘從袖袋中拿出了楊元賀剛才寫的保證書,捏在手中,一臉鄭重的叮囑道:“你們千萬一路小心,若是平安到家了,就讓人報個信,我們也能安心點,總算不枉我爹救你一回。”

這話說的有點吓人,那小厮抖了抖,一臉驚恐:“姑娘這話什麽意思?”

蘇染染一臉神秘的招手将他喚了過來,低聲道:“自己想,話本子沒看過嗎?說書沒聽過嗎?呂大人破案的故事不知道?人家呂大人可是說了,這湊巧發生的意外,背後十之八九都是刻意,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她又拉着那小厮偷偷問了幾句話,這才放人離開。

蘇染染這話都是胡說的。

她不過是一點私心,想讓這小可憐少爺起點疑心,以後面對那楊大敗類時能少吃點虧,多給對方添點堵。她自己倒是沒多想,畢竟那山上落石上輩子就發生過了,還不只一處山道有。

等說完了,她還轉身偷偷沖顧策眨了眨眼睛,結果卻見她家師兄一臉的凝重,她再去看其他人,除了她家祖母,人人如此。

她心裏咯噔一下,不會吧,他們不會都當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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