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此乃友人相贈
夏青溪被一陣低沉的聲音打斷,收眼看去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火光下緞袍的光澤閃爍流轉,她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剛才一直盯着覺非看,竟然全然不覺。
她起身相迎:“不知晉王殿下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難道……殿下也是被我這滿院肉香給吸引過來的?”
她俏皮的歪着頭眨着眼睛揶揄道。
“幸好這肉香把我引過來,要不我可沒機會欣賞到你犯傻的模樣了。”
雖說夜川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滿是戲谑嘲諷的語氣裏透着一絲不悅。
夏青溪想到剛才盯着覺非看的神情,尴尬地咧了咧一邊的嘴角。
雖說她向來不在乎什麽形象的,但是想到被他奚落,心裏格外的不舒坦。
這時在座的衆人見到晉王駕臨紛紛起身行禮,夜川一擡手免了他們的禮徑直朝夏青溪走來,他将手裏的一小壇酒放到她的面前便坐在了旁邊。
夏青溪撈起酒壇打開蓋子聞了聞,熟悉的味道,她喝過的酒不多,但這個味道她是記得的——夢浮生!
不愧是晉王,出手就是不凡。
連如此珍貴的夢浮生都可這般随便拎來送人,夏青溪并未獨飲,她給在坐的每人都倒了一碗。
她從未像現在這般痛快過,有家有親人,陪在身邊開懷暢飲的也都是自己喜歡的人,火光映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吃着喝着說着笑着,此時,她萌生了一種願此刻永恒的念頭,心頭又閃現出了那個念頭——
若是他也在就好了!
這時一名書童進來遞給夏青溪一封信,她看完後頓時喜上眉梢。盈歌忍不住好奇:“姑娘,何事?”
夏青溪喜滋滋地道:“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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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歌不死心:“什麽好事?”
夏清溪刮了一下她的鼻頭:“你猜啊。”
盈歌撅着嘴巴狠狠撸了兩口肉嘟囔着:“我要是猜的着還用問啊?”
此時一旁的火離湊近夜川耳語道:“主子,看來他是要行動了?”夜川将碗裏的酒飲盡,星眸微眯:“無妨。”
如此良辰美景,再加上這封信,夏青溪度過了一個無比美好的夜晚,一直吃吃喝喝到很晚大家才散去。
臨行前,水坎拉着夏青溪的手一臉正色:“七爺,你就這麽讓我家主子回了?”
“不然呢?”夏青溪一臉疑惑,腳下似有些站不穩。
“主子将翡翠牌子借你,還幫你追回了兩次,你一頓好吃的就打發了?怎麽着不得親親抱抱舉高高以身相許什麽的?”顯然水坎也有點醉了。
“別,別鬧,小坎兒,爺現在可是禦賜的平王妃呢,是你家主子的侄媳婦,不可,不可胡言。”
後來飲的酒雖然度數不高,可後勁很足,夏青溪揉了揉額頭,一本正經道:“都說了,借的寶貝用完即刻歸還的,七爺我言出必行,不會昧了你家主子的。”
水坎氣得嘟起了嘴巴:“孺子不可教也!”
狠狠甩了甩袖子絕壁而去,剩下夏清溪一個人站在風裏咯咯地笑,她看着水坎離去的背影仿佛想起什麽似得對着房頂大喊了一句:“告訴你家主子,他的模樣才犯傻呢,他最傻!”
一夜無夢,又或許是酒水的緣故。
鬥寶大會的決賽熱鬧非凡,這日,所有典當同行皆可前往。
東西當鋪前的缥圩街上車集馬嘶早以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往內去更是人頭攢動,項背相望摩肩接踵。
前十甲的寶主都留了坐席,免于前面的擁擠。
夏青溪落座,一旁的錢掌櫃見她來,臉上頓時堆滿了陰陽怪氣的笑:
“夏老板,這決賽可非同兒戲,要是來路不明的寶貝被查出來,以後都別想在這典當行業立足了,這還算是輕的,如若查出參賽寶物是哪位權貴之人丢失之物那可是牢獄之災,要掉腦袋的。想來夏老板也不像是愚笨之人,可不要想不開。”
身後的盈歌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欲上前與之理論,夏青溪對她搖搖頭,轉頭對錢掌櫃低眸一笑:“多謝錢老板關心,夏某的四顧典當所得寶物件件幹淨,來路皆可查證,就不勞您費心了。”
錢掌櫃見她如此說,也不再與之口舌,冷笑一聲,從鼻子裏擠出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便快步離去。
盈歌不停地翻絞着帕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與夏青溪抱怨:“姑娘,咱們典當做的都是正經生意,那錢掌櫃憑什麽總是針對咱們,你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夏青溪擡手拍了拍盈歌的手背:“多說無意,稍安勿躁。”
前十甲的座位前面便是一張長長的鋪着絨布的桌子,上面一字排開十件寶貝,桌子的另一側則是十名司典。
随着一聲鑼響,令衆人無比期盼的決賽開始了。
十名司典圍着桌子仔細評鑒着每一樣寶貝,不時交頭讨論,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時而注目端詳,時而退步遠觀。
約麽一炷香的功夫後,由首席司典宣布第三甲得主是聚寶閣的銀鎏金掐絲琺琅地藏王坐像。
只見這金剛寶地菩薩比丘相,方圓面,左手持寶珠,右手持禪杖。
衣間褶皺如曹衣出水,鮮妍明快,諸色荟萃,造像與鎏金均屬一流,非庸手可為之。
聚寶閣的陳掌櫃起身與衆人一一作揖,一邊不停地謙遜着“承讓”一邊上前去領受三甲的玉牌。
衆人紛紛啧啧點頭拱手遙賀,站在後面的更是使勁伸長了脖子一睹這三甲佛像的風采。
但評二甲的功夫用的卻比三甲的少,各司典意見似乎出奇的統一,待衆人安靜了,首席司典便宣布了二甲得主是八方鑒典的一對和田玉雕瓶。
衆人把目光都投予了這個溫潤而澤、綿若羊脂如春閨秀女般婀娜出挑的柳葉瓶上,真真一對兒美人肩。
但令夏青溪意想不到的是,錢掌櫃一改往日傲慢,畢恭畢敬的上前去領了二甲的玉牌。
他轉身之時不經意朝她這邊睥了一眼,眸光裏的陰鸷瞬間凝集,他嘴角微揚,哼笑了一聲便滿臉堆笑對着衆人作揖。
有異必有妖啊,夏青溪正疑慮,随着錢掌櫃領了二甲的玉牌後,此屆鬥寶大會的寶魁便要在衆人的翹首期盼中誕生了。
內院裏雖然挨山塞海但此刻卻落針可聞,大家都秉着呼吸等待着首席司典宣布寶魁。
雖然大家心裏都能猜個八九,但還是等着公布結果,仿佛等的是身臨這個頒布寶魁的儀式,如此方能過瘾一般。
首席司典掃視了一番衆人,笑意淺淺:
“諸位,經各司典反複評議,四顧典當的這枚帝王連城翡翠玉牌,色辣正潤,無邪欲滴,通體瑩透絲毫無瑕,雖未經雕琢但藍光幽微實屬罕見,确為當世絕品,可堪寶魁之名。由此,特将寶魁之玉牌頒予四顧典當。”
衆人一片附和叫好,再次對這枚翡翠牌子贊不絕口。
夏青溪正欲上前領受寶魁玉牌之時,錢掌櫃站出來高喝一聲:“且慢!”
衆人同夏青溪的目光一道齊齊的都看向他,紛紛議論。
只見錢掌櫃不疾不徐走到中央,看了一眼夏青溪,他将臉上的笑意收回:“夏老板且慢。”
轉身又向身後諸位典司作了一揖:“我典當屆鬥寶大會明确規定,所參賽的寶物必得是來路清明,正途得來的方可入賽,錢某在此請教各位司典,若不恥之徒用那腌髒手段以偷盜之物入賽又當如何?”
首席司典義正言辭:“若是以偷盜等不明來路的寶物參賽當取消此次資格并永不得再參賽。”
錢掌櫃對着首席司典又是一揖:“司典英明,我典當屆向來秉承道義,以公正評判寶魁。我且問夏老板,您這翡翠牌子是何時得來,由何得來?”
夏青溪擡眼望向錢掌櫃,對他投去了個“原來如此”的眼神,氣定神閑道:“有勞錢老板挂心,昨日我便說了,是友人相贈。”
“是何友人?”錢掌櫃不依不撓。
“無可奉告!”
“我看你是不敢奉告吧!
“錢老板何出此言呢?”夏青溪笑了。
“因為這翡翠玉牌乃皇家之物!夏老板卻說朋友相贈,敢問是官家所賜,還是哪位王爺贈與?”
錢老板也笑了,但笑得瘆人。
此時一旁的盈歌欲開口争辯,夏青溪卻使了個眼神讓她莫要開口,如此,盈歌只好把一腔怨氣全發洩到了那方可憐的帕子上了。
衆人聞此皆變了臉色,交頭咬耳,不時搖頭嘆息。
夏青溪向錢掌櫃走近了兩步,笑意深深地望着他:
“錢老板真真是我典當屆的楷模,連每件參賽寶物都背後裏調查一通,此等精力夏某真是佩服,既然錢掌櫃知道是皇家之物,那還在這裏咄咄逼人恐怕不妥吧?不管是官家所賜還是哪位王爺相贈,我想,都容不得你在此置喙!”
錢掌櫃聞此變色:“哼!我看你是被拆穿了惱羞成怒,區區一家新開張的店鋪如何能夠攀附上皇家貴胄?我勸夏老板不如盡快交代了還可從輕發落!”
見二人水火不容各不相讓,首席司典站出維護公道:“夏掌櫃,錢掌櫃所言并非無理取鬧,這所有參賽寶物必得是來路清正,此翡翠牌子并非凡物,為正清白還請夏掌櫃告知到底是何人所贈。”
夏青溪只想借個寶貝參賽完了贏得了名聲再還回去,并不想張揚,但此刻卻是騎虎難下。
晉王之名是斷不能說的,若是讓世人得知英奇端良剛正不阿的晉王将自己的誕生禮贈與市井鋪肆參與虛名争鬥,定會引人無限遐想。
但若不說,并不僅僅是拿不到寶魁,贏不了聲名,還會背上盜竊皇室寶物的罪名,不僅日後在典當行業無法立足還會有牢獄之災。
夏青溪正猶豫,錢掌櫃見狀更是不依不撓,一副胸有成竹大義凜然的樣子,一邊鼓動衆人與司典,一邊将身後的夥計差過來道:
“李寶,現在就去縣衙報官,說鬥寶大會出了賊,偷盜了皇室寶物,茲事體大,請官爺親來一趟東西當鋪。”
李寶領了差正要往外走。
“且慢!”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來人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龍章鳳姿天質自然,令人望而生佩,不怒而自威。
有幾個識得晉王的趕緊俯身行禮,引得衆人齊齊恭拜,夜川擡手以示免禮,他徑直走過去,看了一眼翡翠牌子道:
“此翡翠玉牌乃本王誕生之時北狄太後所贈,本王與夏七爺素來交好,便将此物贈與了夏七爺。不知諸位有何指教?”
誰敢指教當朝的王爺?!
尤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兵權的王爺,吓得剛剛起身還沒有站穩的錢掌櫃急急地又跪拜了下去:“晉王殿下恕罪,小的有眼無珠不識王爺之寶,沖撞了王爺。但小的……小的也是秉公辦事,鬥寶大會乃典當行業的盛事,小的自當謹慎,還望殿下寬宏,望殿下恕罪。”
夜川并不表态,而是坐到專門為他擡來的尊椅上,撣了撣袍上的虛塵,擡眸道:“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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