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夏公仲身死

洪安帝同意了求和書,命晉軍與先前夏公仲所率軍隊由晉王一同率領,即刻回師,又下令将夏公仲押解回京。

夜川向來謹慎細微,張弛有度,可在整頓拔營之時,夜川兩次發出同一個命令:“命風巽加緊。”

風巽在八卦護衛中擔任照管生意、網羅信息的職責。

一天內收到兩個相同的命令自是不敢怠慢。只是這背後參與的,錯綜複雜,誰都想從這裏面分點好處。

要是細查起來,盤根錯節幾欲動搖朝野。

夏公仲的囚車随着大軍一起回京,已經斑白的頭發随風淩亂,飽經風霜的臉上早已沒了朝堂上評點山河的意氣風發,略微蒼白的唇上皲裂着一道道溝壑。

囚車所經之處引來沿途百姓一路圍觀與指指點點。

行至途中,晉王下馬親自執了個水袋給他喂水,飲罷他道:

“多謝晉王殿下體恤,殿下文韬武略氣蓋山河,想必多年後定是一番朝野正廉、河清海晏吧,可惜老夫自知命不久矣,見識不到殿下的太平盛世了。”

若平時單憑這番話便可論個謀逆之罪了。但人之将死,又有何懼?

二人談論山河,何等慷慨遼闊。一路南下入京,夜川安排好一切,待向洪安帝複了命便着力搜羅證據。

夏公仲被收押進了刑部大牢,雖說有晉王的特別交代他沒有再受皮肉之苦。

可大牢就是大牢,伴着黴味兒的惡臭散發着不見天日的怨氣,稀稀拉拉的一撮稻草,潮濕冰冷的牆壁,透着寒氣的牢門,每一處都令人的靈魂發顫。

這時獄長領着兩個獄卒進來:“夏使君,這是晉王特意交代給您添的被子和酒菜,您慢用,有什麽需要您盡管叫小的。”

說着便點頭哈腰的離去了。

自從夏公仲進了刑部大牢,兄弟二人平日培植的親信以及一手提拔上來的學生,着急出力的寡,另謀良枝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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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公良四處奔走,為證兄長清白不遺餘力,幾日下來人都清減了一圈。

這日,夏公良原本要來丞相府找五姑娘夏墨夷,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可剛一進丞相府,林司南便從外面回來了,直接把他拉入堂廳,家長裏短的敘了好一會兒。

夏公良沉不住氣了:“林大人,下官為兄長之事近幾日來四處奔走毫無頭緒,看在同朝這麽多年,又是親家的情面上,還請林大人為兄長指條活路。”

夏公仲出事,得益最大的莫過于林司南了,朝野上下誰不是心知肚明。

而夏公良既出口求林司南那便是山窮水盡別無他法了。

可林司南卻悠然一笑,坦然自若道:

“夏大人此言差矣,夏使君遠赴邊疆之時,老夫并未離開京師半步,這其中的曲折老夫着實參悟不透啊,現在只盼着聖上能撥亂反正,是清是濁,聖上自有聖裁,老夫實在使不上力啊。”

好一個使不上力,将責任完完全全推到了聖裁上,自己卻落了個幹淨。

眼看求助林司南無果,夏公良也不好撕破臉,道了叨擾便拂袖離去。

晉王府書房。

據風巽所得消息,定桓王手下魏比興賭場設計夏三郎為引子,致使樞密使府受辱,加之丞相黨羽浩南隅帶頭彈劾,迫使夏公仲北征立功,而丞相又與北狄太子納薩爾勾結,買通三城的護城将軍共同陷害。

多方勢力盤錯,最讓人想不明白的是,這背後似乎洪安帝也參了一腳,在泰栾殿上當着群臣的面宣讀求援軍報顯然是洪安帝的手筆。

定桓王野心昭昭,參與此事企圖引起朝野動蕩從中漁利。

丞相想把夏公仲拉下馬定是為了兒子林洪的前途考慮,樞密使的缺兒空了,林洪便有了上位的機會。

令人不解的是,洪安帝是為了什麽呢?

雖說太子剛正位東宮根基不穩,幫助太子立足扶植勢力很有必要,但不至于置夏公仲于死地引發朝野動蕩,可他不僅默認了旁人的栽贓陷害,還在關鍵的時候加了一把火。

夜川突然站起身來疾步往外走,此時墨易迎門而入:“大晚上的,晉王行色匆匆這是要去哪裏?來,陪我下幾盤。”

“朝堂之事耽誤不得,墨執事還請自便!”

“別這麽急嘛,上次我去追查為夏姑娘接生的婆子有了些眉目……”

“回來再說!”夜川打斷他,并不多做停留健步離去。

墨易一個人站在書房裏,輕搖了下頭自言自語道:“已經遲了。”

刑部大牢內。

夏公仲背向牢門坐在牆角的稻草堆上,牢門一陣聲響後,他并未回頭,幹啞的喉嚨翻滾了兩下:“你來了。”

“嗯。”來人簡潔地應了一聲。

“到時候了嗎?”

“嗯。”

“這麽多年,這天終于來了。”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當年如果……”

“當年無論我做什麽選擇,今天恐怕都得死吧。她陪在我身邊十幾年,我知足了。”

“可還有未了的心願?”

“并無。”

晉王入夜南書閣求見,洪安帝倒是沒有推辭,直接召見了他。二人正寒暄客套,侍衛前來禀報。

“啓禀聖上,夏公仲在大牢裏服毒後用夾帶的匕首畏罪自殺。”

“何時的事?”

“回禀聖上,剛剛。”

夜川眉頭緊蹙,他感覺一張無形的網正黑漆漆地壓來。

他早料到會有人在牢裏動手腳,便撤換了所有守牢侍衛,就連賜的假毒酒就謀劃好了,可夏公仲依然身死,能做到如此的唯有一人。

除非是洪安帝親自去了大牢,賜毒酒後依然不放心,用匕首再将其刺死。

即使夏公仲死了對他有利,可他有無數種方法讓他死,為何還要給他背個通敵叛國的罪名畏罪自殺呢?

如此看來,他是鐵了心不會給夏公仲翻案了,迫不及待地讓他一死百了,百無對證。

萬般籌謀終是敗在了君臣之別,有所為有所不為上,即便知道夏公仲冤枉,知道定桓王、林司南陷害,知道洪安帝從中的種種,可是卻說不得,即便說了結果也不會改變。

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利牢牢壓着他這個身為臣子的王爺。

“十九弟剛才要說什麽?”

“皇兄貴為天子,定會順應天道,何為奸佞何為忠貞想必皇兄定有聖斷,微臣僭越一句,切莫為了小道而失了大道。”

“十九弟還是那麽嫉惡如仇,若說這朝堂之上還有敢說真話之人,那非十九弟莫屬。只是,何為小道?何為大道?汝所見真如汝所見嗎?站的角度不同,每個人心中的大道亦不同,帝王心中的大道便是天下蒼生的大道。”

“那就要犧牲無辜的人嗎?”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恐怕他是沒的選吧!”

翌日,夏公仲通敵叛國畏罪自殺的消息傳遍了京都,朝野一片唏噓。

因為人已死,所以此案便草草了解,縱使有想翻案的也被洪安帝壓下。

多日來為夏公仲四處奔走的夏公良稱病告假,三日未來上朝。

坊間也多了出茶餘飯後的談資,路邊的茶攤上,着粗布衣裳的市井小民一邊喝着茶一邊議論着:

“你說這夏使君一生戎馬,既然主動請纓怎麽還會通敵叛國呢?是不是有什麽隐情?”

“就你膽子大,敢公然質問天家,陛下親自結的案怎麽會有錯,再說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夏使君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又有誰知道呢?”

“……”

“只要咱們不必征兵,免于戰亂,管他勞什子隐情不隐情!”

“是,是……”此人顯然是被旁邊的人說服,端起桌上的粗瓷大碗一飲而盡,不停地點着頭。

是啊,生活在最底層的百姓,哪管得了朝堂上的風雲,唯有安穩過日子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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