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雨,外面天陰陰的,地面上還有些濕滑,好在雨早就停了,不耽擱下地。

漆家父母還有吳小溪三個人,早早的起來在院子裏面收拾,等漆越聽到響動起來的時候,漆有根和吳小溪已經扛着鋤頭出門了。

劉芳在廚房裏忙活,看到漆越進來,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小越起啦,今天怎麽這麽早?”

“睡不着了。”之前是生病睡得多,後來又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原來的世界裏,腦子裏全是事,晚上根本睡不好,第二天就起的晚了。

漆越在廚房坑窪破舊的飯桌上找到了他要的木盆。木盆因為用的太久,底邊都已經磨平了。

劉芳掀開鍋蓋,一陣水霧升起,伴着水珠落在燒熱的鐵鍋上的呲呲聲,她拿着葫蘆瓢從裏面舀出一瓢熱水倒在漆越的盆裏,語氣中帶着喜悅:“昨天你二嬸送了幾個雞蛋來,我待會給你煮一個吃。”

漆越聞言,道:“還是蒸雞蛋羹吧,我不愛吃煮雞蛋。”

“好,聽你的。”自從漆越醒過來,劉芳天天高興的合不攏嘴,別說是雞蛋羹了,漆越就是想吃母雞,她都想法子去借來。

漆越點頭,端着木盆去外面兌冷水洗臉,這個院子外面有一條小溪,是山裏的山泉彙成的溪流,常年有活水,經過修整足有一米深,夏天雨量大的時候也不會漫出來。

側門口有一段修的比較寬,做了兩步臺階下去,水裏還傾斜放着兩塊石板,是平常用來洗衣服的。

昨天下完雨後,溪水漲了不少,長着苔藓的臺階上帶着水顯得格外黝黑,漆越把木盆放在邊上,自己下到第一個臺階上,拿起一旁的葫蘆瓢舀水。

一瓢水嘩啦啦倒進木盆裏,他用手試了試溫度,又加了一瓢,就站在臺階上用手捧着盆裏的水洗臉。

若是以前他直接就蹲在水邊用冷水洗了,哪裏用得着這麽麻煩。

但是他之前生了一場大病,劉芳不放心,死活不願意他用冷水洗臉,雖然漆越覺得沒什麽,但是為了不辜負劉芳對他的關心,他還是麻煩一點好了。

就像他明明更喜歡吃煮雞蛋,但是為了能讓家裏其他三個人都能吃到一點雞蛋,他可以更喜歡吃雞蛋羹。

因為這家人對他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好,這家人自己窮得連每天一個雞蛋都吃不起,但是有什麽好的都想着他,之前他高燒退了,吳小溪就花了大半下午的時間去河裏抓了兩條巴掌大的魚給他補身體。

漆越知道雖然這些好都是基于一家人對原來的傻兒子‘漆越’的愛護,可是現在這個好确确實實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無法理所當然的接受他們的好。

但是這家人對他這個身體的偏愛太重,每個人都瘦的只剩皮包骨,還把‘他’養得高高壯壯的。

漆越試過拒絕這種偏愛,開始他們反而更傷心,漆越只能想方設法的讓他們對自己好一點。

他從來不願意欠別人的,但是幾天下來他感覺自己越欠越多了。

漆越嘆了一口氣,若是還在原來的世界到還好,他還有一個木工坊,還有一點積蓄可以報答他們,可是在這呆了幾天認清了自己穿越的事實之後,漆越就徹底斷了回去的念頭。

意識清醒發現自己在一個十分落後的地方的時候,他原本以為自己是被誰惡作劇了,甚至想過是不是有人發現自己在家裏燒得人事不省,偷偷把他給賣到偏遠山區了。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太天真了,就算是偏遠山村也不會落後成這樣,畢竟在黨的光輝照耀下華夏大地早就村通網了。

而這個地方別說網了,連電都!沒!有!物資匮乏!人口稀少!交通……

交通倒還好,村外邊有條河,叫慶烏河,想去出去坐着竹排一路飄就行了,據說縣城就在河的下游。

在知道自己多了一對爹媽,還多了一個媳婦之後,漆越就知道自己應該是遇到傳說中的穿越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是高燒死後接受了這個也高燒死去的身體,還是兩個人在迷糊中換了身體,畢竟他沒有關于死亡的記憶。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他孤家寡人一個,在哪都一樣,第一步還是要弄明白自己到底穿到了什麽地方。

漆家人倒是很願意給他科普,可是一番話下來,漆越只從中得到了幾條微不足道的信息。

他現在的身體也叫漆越,年十八,家裏只有四口人,老爸漆有根,老媽劉芳,還有一個童養媳婦吳小溪,家住沿河村,一個房子,幾畝田地,沒了……

當然,他還從來看熱鬧的村民那裏知道了一些八卦,他原本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只是最後都沒有養活,他是艱難活下來的唯一獨苗,還是個傻子。

老兩口怕自己去後沒人照顧他,給他找了個哥兒媳婦,吳小溪8歲就來了他家,一直忙進忙出的跟個男人一樣,漆越聽着這話覺得奇怪,吳小溪,他不本來就是個男人嗎?

但是強行被聽人說八卦是一回事,要漆越自己開口去問,他問不出口。

比起這些八卦,他更想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原本還想通過問一下年份,好知道自己大概處在什麽時代,但是周圍的人一問三不知,只模糊知道他們所處的這個叫嘉的諸侯國好像有幾十年了。

看着他們一副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樣子,漆越直接放棄了,畢竟他自己歷史學的也不怎麽樣,華夏幾千年的歷史,什麽時期有嘉這個諸侯國他根本就不知道!

甚至他可能早就不在藍星了。

不過不知道又不知道的好,至少證明朝廷、皇帝什麽的離他們很遠,不會一不小心就犯了什麽忌諱,得罪了什麽權貴,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漆越抹了一把臉,捋了捋有一點擋住視線的頭發,這是讓漆越滿意的另一點,這地方的人為了方便頭發都不長,也沒有什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頭發不能減的規定,覺得頭發長了,自己拿剪刀咔嚓兩下就完了。

把盆裏的水倒到小溪裏,漆越拿着木盆回了院子,剛踏進側門,就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幹瘦小夥,急匆匆的跑進來,曬成小麥色的臉上滿是焦急:“小叔!小叔!”

劉芳擦着手從廚房裏出來,一臉疑惑:“全生啊,當家的去了田裏,你找他有事嗎?”

來不及解釋了,漆全生丢下一句:“我爹摔了。”扭頭就走,幾步就跑出了院子,背影充滿了慌亂。

劉芳看他這個樣子,也知道事情恐怕有點不好:“小越,我去你二伯家看看,飯菜都在竈臺上,你先吃啊。”說完也急急忙忙出去了。

漆越站在原地,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去幫幫忙,可是他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過去恐怕也是添亂,漆越腳步動了動,最後還是拿着木盆進了廚房。

廚房是只有一個鐵鍋的獨竈,鍋裏是用菜葉鹹菜摻米煮的稀飯,上面用箅子架着劉芳給他準備的蒸蛋。

菜葉鹹菜摻米煮的稀飯,米少菜多但是多少有點鹹味,鍋裏的量最多夠一人盛一碗的,對一個十八歲的大小夥來說,這點東西當早餐,一兩個點就餓了。

但是家裏的稻米,要一直吃到秋收之前,劉芳每天計算吃多少,精打細算的,就為了不至于秋收之前一家人沒飯吃。

等漆越幾口吃完了早飯,蒸蛋他沒動,這次好不容易自己一個人吃飯,他就不用給人推三阻四就為了不吃獨食了。

說實話,這家一家四口人,最不缺營養的就是他這個當了幾十年傻子的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又不用幹農活沒什麽消耗,但是說不缺營養也是基于漆家另外三個人說的,若是放在漆越穿過來的華夏,漆家四口,營養不良一抓一個準。

劉芳還沒有回來,漆越往竈裏添了幾根細柴,這樣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飯菜也不至于冷了。

他自己拿着柴刀,從西側門進過菜地,去了山上。

沿河村三面環山,一面臨水,有大片平坦的地方都開出來做了水田,房子都建在半山腰或者山腳下。

漆家就背靠着山,建在山腳下,木頭搭的七間房,一間搭了竈臺做廚房;正中一間放了一個八仙桌,圍了一個火堆冬天烤火用;兩間做了卧室,一間漆有根和劉芳住,一間漆越和吳小溪住;其他的都空着的放雜物,一個半開放式的棚子,只封了頂。

院子角上用栅欄圍了一個養雞的地方,只是現在一只雞也沒有。為了給漆越治病漆家幾乎掏光了家底。

漆有根和劉芳的房間漆越不知道,但是他和吳小溪的房間就只有一個床還有一個櫃子,其他啥也沒有。

漆家屋後就是一片竹林,再往山裏走就多是板栗之類的喬木,更深處的大山裏長着松柏。

從自然環境上來說跟華夏的南方有些像,山多樹多,植被豐富,空氣多濕潤。

漆越這次的目标就是屋後的竹林,想砍一棵竹子回來,不為別的,就是他早上吃飯的時候發現筷子發黴了。

從西頭的菜地穿過,往上,跨過一條水溝,就到了竹林,竹林裏竹子幾步一棵,竹葉疊着竹葉,糾纏在一起。

而且越往裏越多,漆越在竹林外圍找了一棵竹皮是青裏帶黃竹子,一般這樣的竹子才有三年以上,可以用。

一刀砍在根部,一陣簌簌聲想起,竹葉上沾着的雨水全滴到了漆越的身上。

漆越抹掉脖子上水珠,擡起頭,嘟囔了一句:“失算了。”

然後他狠狠的踹了一腳竹子,飛快的跑開,來回幾次等竹子上的水落的差不多了,才回來繼續砍竹子。

他把砍下的竹子上竹枝剔除幹淨,然後拖着光溜溜的竹子回到院子裏,筷子的标準長度是七寸六分,多年的木匠生活,漆越對自己估計尺寸的信心還是有的。

他找到自己想要的竹節,把剩下的竹子先靠邊放到一旁,然後坐在木墩上,開始破竹子、削筷子。

随着日頭越來越高,天上的陰雲漸漸散去,陽光一點一點的透了出來,漆越把家夥什挪到屋檐下,就見吳小溪扛着鋤頭回來了。

四目相對,吳小溪有些別扭的錯開了眼,漆越打招呼道:“回來了,早飯在鍋裏。”

吳小溪借着放鋤頭的動作不去看他,語氣含糊的嗯了聲,直接躲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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