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早上,劉芳抹黑起來磨米漿,等天色稍稍亮起來的時候,燒起鍋煮稀飯,等漆越他們三個起床吃飯的時候,劉芳就給他們準備中午的餅。
鍋燒熱,抹上一層薄薄的油,舀一瓢米漿打着圈淋上去,米漿接觸滾熱的鐵鍋,很快就熟成了餅面,剩下的米漿向中間彙聚,劉芳最後再用鍋鏟抹一下,一張圓餅就做成了。
一面烙好了,再翻一面,等差不多的時候,夾上一筷子鹹菜葉鋪開,然後将餅卷起來就行了。
劉芳做的餅大,擱在現在一張餅就能炒一大盤子,但是采石場活重,不吃飽一天根本幹不下來,劉芳給他們三個人一人烙了兩張,拿油紙包好。
漆越第一次幹這活,劉芳怕他受不了,所以漆越的餅尤其厚重,可惜家裏的雞蛋已經吃完了,劉芳暗自懊惱:要不然還能給小越加個雞蛋。
劉芳把漆越的餅遞給他,讓他放懷裏揣好,然後又烙了兩個,這回沒有奢侈的再用油紙包,從院子裏撕了一片芭蕉葉,洗幹淨包好遞給漆越:“這個你拿好,待會帶給你田叔和小星。”
劉芳嘴裏的田叔,原名田唐,本不是沿河村的人,聽他自己說從小是個孤兒,後來做了游俠,之前看上了一個農家女,兩個人成親之後,一直在媳婦的村裏落腳,結果媳婦不幸染病去世了,他不願留在那個傷心地,就帶着剛一歲多的兒子田宇星離開了。
後來機緣巧合到了沿河村,就在沿河村住下了,到現在已經有十多年了。
田唐善水,平常在河面上打魚,為了感謝沿河村村民接納之恩,偶爾沿河村的人要坐船出去,就找他送一程,不收錢。
田唐此人,雖然沉默寡言了一點,但是為人很好,之前漆越落水就是他給救起來的,說是有救命之恩也不為過。
漆越醒來之後,也在漆有根的陪同下親自上他家謝過一次,為了打魚方便,田唐家就建在河邊。
漆越三個人到的時候,田唐在院子裏打拳教他兒子打拳,平時他為了打魚都起得很早,這會已經出發了,不過昨天和漆有根約好了,今天他就等了一會兒。
看到他們來,田唐收了把勢,朝他們點了點頭。
他的兒子田宇星乖乖的叫了人。
漆越把手上的漿餅遞給他:“還沒吃飯吧,給,拿去吃。”
田宇星看了一眼田唐,才接過去:“謝謝越哥。”
“嗯,”漆越有遞給田唐一個:“田叔,這是給你的。”
田唐沉默的接過去。
漆越又把手上新做的魚簍放到院子裏:“我上次看叔家的魚簍有些舊了,我自己瞎琢磨弄了兩個,有些粗糙,叔你別嫌棄。”
田唐看了看,點頭:“不錯,多錢?”
漆越一愣,頓時哭笑不得:“叔你跟我還這麽客氣。”
田唐看了他一眼,沒再提給錢的事,幾口吃完手上的漿餅,帶着幾個人出發了。
江水潺潺,竹排順流而下,兩岸青山倒映水中。
漆越坐在竹排上撐着頭思考,上輩子他是個木匠,接的活都是給人打床桌子櫃子之類的家具,沒有賣過竹編,但是田唐的話卻給他提了個醒,或許他可以多試試,編一些籮筐魚簍之類的東西出來賣,不知道好不好掙錢?
雖然他對竹編不怎麽在行,但是就這兩天編魚簍的經歷來說,好像也不是很難,沒準還真的可以試試。
在漆越思考這些的時候,竹排已經一路順流飄到了縣城外的碼頭,沿河村所屬的邑臺縣,縣城就建在慶烏河和另一條叫南滠河交彙處。
縣城外面是用巨大石塊堆砌的城牆,裏面的房屋也多是用石頭做的下半部分。
這都是因為縣城西邊,有一個采石場,取用石頭方便,這也真是漆越他們今天要去的地方。
采石場的工作辛苦,在那做一天三十文,工錢當天結算,你想來就來,不想幹了,想走就可以走,工錢雖然不高,但是一直都有。
沒有門路又想掙錢的,就可以來。
到了地方,去監工那一人領了一個牌子和工具就可以幹活。
漆有根和吳小溪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帶着漆越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爬到開到一半的石頭上,石頭裏還插着幾根鐵鑿子。
吳小溪拿起一個旁邊地上的,兩個人一個扶着鐵鑿子,一個往下敲。
等鑿子差不多能立住的時候,漆有根叫了一聲漆越:“小越,你來弄這個,往下砸就行。”
“哦。”
聽到他的應聲,漆有根和吳小溪就去弄下一個去了。
漆越就拿着大錘往下輪,鐵錘和鐵鑿子相互撞擊,震的他胳膊麻,漆越看了看四周,大家這麽工作的,他也就只好繼續了。
漆越第一次做這樣的工作,一開始還好,後來敲久了,不光胳膊麻木了,耳膜都有些震木了,而且采石場工作的地方全部裸.露在外面,太陽一出來一點陰涼也沒有,熱得他大汗直流,眼睛都被汗水糊住了。
他的手擡起落下,在擡起在落下,身體機械的運動,靈魂已經飛了。
又熱又累又渴,原本還想着自己作為一個大男人,在漆有根和吳小溪面前怎麽也不能認輸,但是這麽機械的砸了兩個小時之後,他是在是不行了。
漆越扔到大鐵錘,一抹汗,走到他們放東西的地方,拿起裝水的竹筒,打開蓋子猛地喝了幾口才好點:“爹,小溪,喝點水休息一下吧。”
漆有根和吳小溪擦了擦汗,放下鐵錘走了過來。
漆有根喝了一口水,問漆越:“還好嗎?”
漆越點點頭,實在是沒力氣說話了。
漆有根看他臉上曬得通紅,嘴唇卻幹的發白,有些心疼:“第一次都這樣,你不要太強求自己,不行就歇會,慢慢來。”
漆越點頭,正要說什麽就看到吳小溪在一旁用手捂着肚子:“怎麽了?肚子疼?”
吳小溪搖頭:“沒事。”手卻還捂着肚子上。
漆越了然,指着一個方向:“應該在那,你自己去?”
吳小溪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是個茅房,可是吳小溪依舊搖頭:“不用。”
好吧,漆越沒再說什麽了,這種事他不想,自己總不能逼着他去吧。
消息了一會兒,三個人又開始叮叮當的錘,當日頭高起來,才停下來找個地方吃午飯。
就在他們砸石頭的這塊地方,在下面找了一個陰涼的角落,三個人席地而坐,就着涼水蒙頭吃餅,誰都不想多說一句話。
漆越吃的比較快,等他吃完漆有根兩個人還在吃,尤其是吳小溪好像沒什麽胃口,咬一口咬在嘴裏嚼好久才咽下去,漆越覺得有些奇怪,吳小溪之前吃飯可不是這樣吃的。
而且仔細一看,漆越發現吳小溪的手竟然一直搭在肚子上,漆越想起上午的事,有些擔心他是不是不舒服。
正這麽想着呢,吳小溪手上的漿餅突然掉到了地上,自己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把漆越吓了一大跳,好在他就坐在吳小溪旁邊,手疾眼快的把人扶住了,這周圍可都是裸.露的石頭啊,這要摔下去了還得了?
漆越大聲喊了幾聲:“小溪!吳小溪!”
吳小溪沒有反應。
一旁的漆有根發現吳小溪暈倒了,立刻跑了過來,着急道:“怎麽回事?怎麽突然暈倒了?”
漆越掐住吳小溪的人中,過了幾息吳小溪皺起了眉頭,眼睛顫動了一下,嘴裏嘟囔着一句:“疼。”
漆越松了一口氣,好歹是醒過來了,但是看他嘴裏一直叫疼,手又一直捂着肚子,怕是肚子疼,漆越第一反應就是送醫院。
漆越站起來,把人弄到自己的背上:“爹,我帶小溪去看大夫。”
“快去快去。”漆有根連連說道。
漆越拔起腿就跑,在外面被人攔住了,那人厲聲喝道:“站住!幹嘛去!”
漆越急得滿頭是汗:“我同伴暈倒了,我送他去看大夫。”
那人顯然也看出來了:“去可以,牌留下。”
漆越急了:“這個時候還……”
“官爺,官爺,”後面漆有根追了上來:“他們的牌在這。”
那人收了牌子,就讓開了路,嘴裏喊着:“你這沒幹夠一天,今天的工錢可沒有啊!”
漆越早就跑遠了。
那人又對留在原地的漆有根吼道:“還愣着幹什麽?快去幹活!再在這耽擱時間,小心扣你工錢啊!”
漆有根一步三回頭的走進了采石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