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餃子配醋
第五十五章,餃子配醋
房間裏黑得像一坨沒化開的濃墨。
殷陸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穿着一身墨色的中式長服,銀色的長發束于肩後。
靜得像一幅山水丹青,空山梵境。
紀宇風确實沒見過幾個人能穿這種衣服,不過殷陸就算披個麻袋都像落魄的皇族。
他不說話,沒一個人敢開口。
紀宇風掩在顏凱身後,推着他走進房間,刺在胸口的那枚銀釘好像焊在他身上。
殷陸皺了皺眉頭。
紀宇風把頭一縮,藏在顏凱背後。
反正鴕鳥不就是看不見不害怕。
“我說了,放開他,好好談。”這聲音讓人血液結冰,毛發直立。
“你只說好好談,你又沒說不吃我,還有徐哥。”紀宇風悶悶的聲音從後面傳出來。
拿着銀釘的手被什麽東西砸中,頓時一麻,軟軟地垂了下去。
顏凱抓着這一瞬的空當,轉身就跳到了殷陸的背後。
卧槽!紀宇風看着地上的……鹹魚,嗳,不對,這好像是給O買的電動撲騰魚。
這家夥是随便從沙發上抓了個什麽就當暗器嗎?
“我殺不殺你,要看聊得怎麽樣。”殷陸眯起了眼睛。
紀宇風好想捂住自己的頭靠牆蹲下去。
“你想怎麽聊?”撲騰魚被碰到了開關,在地板上跳地歡快。
紀宇風低頭看了一會兒,驀然一擡頭,殷陸竟不知何時站在他的面前。
大哥,你是鬼嗎?!
眼睛正好對着他胸口的位置,紀宇風眨巴眨巴眼,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殷陸這張臉真不能近看,看了就讓人頭暈。
他身上還有一種空谷的幽香,不是香水或者香氛那種人造的氣味。
真. 血脈噴張。
紀宇風梗着脖子往後連連倒退,殷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紀宇風的手。
一股強大的力從指尖貫穿整個身體,一直到達腳尖。
我是誰,我在哪裏,他在幹嘛?????????????
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感從手指傳到了心髒,一瞬間他的全身開始痙攣。
也不知道和殷陸緊貼着自己站,有沒有關系。
紀宇風的大腦一片空白。
那五秒鐘是紀宇風人生中最長的五秒。
殷陸松開了手,淡淡地一笑。
紀宇風覺得自己如果是古代的帝王,也願意為了殷陸的一笑,烽火戲諸侯。
捂住心髒,紀宇風深吸了幾口氣。
老秦,真的不是我花癡。
殷陸只說了一句,“走吧。”便帶着顏凱和幾個黑衣人,霎那間消失在夜幕之中。
紀宇風甚至沒看清,他們是走的的還是翻的窗。
匆匆走到門口,按下燈的開關。
驟然亮起的燈光,讓他不由自主地閉了會兒眼睛。
等适應了黑暗,他疾步走上二樓的卧室,看見了床上被綁成之字形的徐建。
慘無人道!
居然連O都被捆了,丢在一旁的貓窩裏。
紀宇風趕緊上前,先給O松綁,嘴裏慰問了徐建一句。
“徐哥,我回來了。”
徐建翻了個白眼,“老秦吶?他沒和你一起?”
幽暗的角落裏,混雜的空氣中彌漫着香煙和酒精的味道,秦空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杯底晶瑩的液體閃動着熒光,他把杯子又放下了。
他和紀宇風分開後,自己只身又爬上了雲麓山,皚皚白雪之下,鹿臺也大概見個輪廓。
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秦空還是只能回憶起和上次差不多的片段。
孤身一人,奮力從半山踏着血污和濕泥,一路上山。
鹿臺上有個模糊的身影,高大魁梧,但看不清面目,連穿着都蒙在一團煙霧中。
自己滿腦子一個念頭:砍下TA的頭。
然後就是一段空白。
至于有人捧着一顆跳動的人心遞到他面前的畫面碎片,似真似幻,更像是夢境。
秦空覺得,那段記憶仿佛被封印在一座倉庫裏,自己分明走到了門口,卻苦于沒有鑰匙。
這段記憶很重要,如果能想起來,他就可以知道,那個羅老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
他在溶洞裏說見過羅老,大半也是為了詐他,淡薄的熟悉感讓他脫口而出。
即使真見過,也是和這段封存的記憶一起。
他不想回去,紀宇風那雙期待的眼睛,讓他心裏有愧。
鬼使神差地,他跳上了一節開往冰城的火車。
林筱卉的家,就在冰城旁邊的某個鎮子上。
秦空在冰城轉了一圈,樹枝上挂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雪條,和蓬松沉甸的雪球。
如果紀宇風在的話,可能會想去看看冰雕吧。
那孩子,和冷血的自己不一樣,總會用一雙好奇的眼睛打量着新奇的東西。
這個他已經看得無比膩煩的世界。
一年多前,秦空就是在這座城市巡視的時候,偶然發覺林筱卉企圖捕食的身影,他追着那個幽藍族的女孩,到了她的家鄉。
從冰城到林筱卉住着的小鎮,秦空的腳程也就是半個小時的路。
“是她救了我。”紀宇風的表情異常認真。
當時他和秦空描述了在雪山基地裏發生的一切,還有後來在酒店的經過。
秦空聽完根本不以為然,直覺告訴他,異人族是狡猾的動物。
直到在樂園裏,當秦空跳下那個通往地道的時候,分明看見身後的林筱卉抱起了一塊巨石,堵住了他們頭頂上方的通道。
然後,他們按照紀宇風的指示,從暗室裏右側的密道逃了出去。
湯姆痛哭流涕,後悔自己當初沒看懂紀宇風留下的繩索記號。
紀宇風拍了拍湯姆胖胖的肩膀,“She saved us(是她救了我們)。”
She是誰,不言而喻。
秦空又走回了林筱卉當年居住的煙草職工家屬院。
筒子樓裏稀稀落落亮着幾盞燈,秦空倚在院子門口,周圍的樹木蕭然默立。
樓道的感應燈似乎還沒修好,偶爾在黑暗的甬道上走過一個人影,鬼影一般。
秦空看見林筱卉的媽媽提着一個袋子走回家裏,伸手掏出鑰匙,哆哆嗦嗦地尋找着鎖眼。
燈光昏暗搖曳。
那個身材微胖的女人,忽然間蹲在地上,肩膀抖動着,從輕輕啜泣,到放聲大哭。
秦空索然,轉身想走。
一個黑影匆忙跑過,差一點撞上他,他快速地閃身。
那影子收住腳,似乎想和他道歉。
秦空愣了,這應該是林筱卉的某個同學。
記憶中那女孩紮着馬尾,一臉青春洋溢,今晚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陳麥認不出秦空,低頭道了歉,沖上了筒子樓。
秦空停下腳步,又看着陳麥上了樓。
走到林筱卉家門口,陳麥扶起了筱卉媽媽。
“阿姨,今天過小年,我媽說讓你到我家吃飯。”
兩個影子抱在一起又哭了起來。
呼——
秦空呼了一口氣,白色的霜霧從口邊升起,終于離去。
小鎮的晚上,黑暗重重,沒有燈,他突然被一種氣息強烈地包裹着,那氣息騰空而起撲面而來,鋪天蓋地,他仔細思考,那是擁抱着紀宇風的溫暖。
心裏一顫。
秦空再度回到冰城,去了一家他熟悉的酒吧,這裏鮮有來客,音樂聲也不會震耳。
“你不是不喝酒的?”
一個高大的身影晃倒了他對面,這男人看起來二十出頭,和秦空差不多高,臉部的輪廓堅毅,眼睛深邃,頭發極短,潇灑狂妄,看着就不好惹。
說話偏偏慢條斯理的,極其認真。
他叫高飛,是酒吧的老板,也是一個半異人。
高飛把秦空面前的酒杯移開,“喝酒對身體不好。”
秦空看了一眼吧臺上五光十色的液體,“你們又不賣茶。”
高飛皺了皺眉,“你是不是喝酒了?”
高飛是這片區域的聯絡人,秦空每次來,也就是通過他拿一份附近半異人的信息,酒吧無非是為了掩人耳目。
況且自從他認識秦空,這家夥滴酒不沾。
要是他真的喝酒,就好了。
高飛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好了,我走了。”秦空起身。
昏暗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眼睛像一汪深潭。
“對了,我問你,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噗~”高飛正端起秦空沒喝的酒,剛咽下一口,悉數還給了大地。
“哎,不是啊,二十年前我和你說這話時,你怎麽不問我?????”
秦空疑惑地看着高飛,“你和我說過什麽?”
卧槽。
高飛喃喃自語,“我和你表白過啊。”
秦空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高飛一拍桌子,“說,你是喜歡上誰了,我請你吃餃子去。”
老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直等着你哪天回心轉意,沒想到啊沒想到。
被人撬了牆角。
卒。
活了八十餘年,專業戀愛六十五年的高飛,小年夜裏正式徹底告別了初戀。
徐建收到了個電話,低頭看了一眼號碼,離開了餐桌走去客廳。
紀宇風一個人埋頭在紅鍋和白鍋中徘徊,作為南方人,辛城的辣讓他抓耳撓腮,但是吃了一會兒白鍋,他又覺得索然無味。
人總是這樣,味蕾被強烈刺激後,從此平淡是路人。
他給徐建解綁後,兩人饑腸辘辘,正想點外賣,徐建率先發現,今天過小年,當即決定。
來個火鍋大餐。
這家的鴨血特別好吃,原本紀宇風是不吃這東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覺醒期嘗了人血,打開了美食的另一扇門。
他一邊咽下嫩滑的鴨血,一邊想起了一件事。
正好看見徐建收了線,從房間的那頭走了回來。
紀宇風喊了一嗓子,“徐哥,老秦沒帶手機,咱們是不是聯系不上他?”
雖說也才分開一天,但畢竟今天過小年,是不是可以打電話報個平安。
讨個紅包也可以。
徐建坐定,扭頭看了一眼紀宇風,“沒事,他和他好基友吃餃子呢。”
“啪!”紀宇風把筷子拍在桌上,面無表情。
夾在筷子上的牛肉無情地跌落進紅油裏,濺起了幾滴滾燙的紅湯。
徐建一哆嗦,紀宇風那張玉琢的臉蛋寒氣逼人。
“不是,那個,老秦去冰城了,那邊那個聯絡人,就是幫老秦運作一些地下關系的,那哥們人不錯,就是…….”
“就是什麽?”
徐建瞅着紀宇風的眼底閃着紅光,嘴巴立刻麻溜到飛起。
“這哥們暗戀秦空好多年了,剛給我打電話,說兩人終于一起吃了頓餃子,他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