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段輕言雖少離開段公館,但多少讀過史,也知道些前朝事。
他生于民國,從小便知這個世界是不太平的。李姐說,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上海的英法租界,出了這租界,四處皆是哀鴻遍野。
李姐還說,租界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今他見着連租界也進入戒備狀态,再見着那湧進上海的流民,心裏早已風起雲湧了。
表面的正常不過是幻象,是段公館如銅牆鐵壁一般,生生阻隔了外界的人間煉獄。
段輕言終于意識到,這世界要變了。
不到幾日,照片送上門來,他盯着雙人合照與個人照,思緒卻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這幾日,他問了阿秀,驚覺她對待租界外的時局,态度是這般冷淡。
阿秀說:“咱們在租界內,是頂安全的,小少爺您何必去操那無謂的心呢?”
“如何能叫無謂?你當真看不見外面的世界?”段輕言皺了眉反問。
阿秀也急了,說:“我們操心又有何用?這世上操心的人多了去,也沒見這世道變好!反倒是越來越糟了!”
心知此話不是毫無道理,段輕言心裏還是惦記着,于是便讓阿秀每日為他買一份滬申日報。
段路昇一日比一日忙了,天不亮就出門,有時段輕言夜間驚醒,床邊還是空的。他問了,得到的永遠是同樣的回答。
段路昇說的話與旁人無異:“租界是安全的。”
有一日,段路昇回來時夜已深了,段輕言躺在床上聽見他推門進來,不洗漱不更衣,徑直走到床邊坐下。
走路時聲音放得極輕。如今段路昇已能很好地弱化手杖的存在感,使其既支撐了身體,又不發出太大的聲響,甚至好幾次段輕言已經遺忘了段路昇手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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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輕言想裝睡,最後還是忍不住睜開眼了。
“言兒,”段路昇似乎并不意外他這麽晚還沒睡,“與你說件事。”
段輕言的心跳有些快了,從床上爬起來,二話不說就勾住段路昇的脖子,道:“我知道他們來了,就在河對岸,我早說過,沒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段路昇的手摟住他的腰,翻身将他壓住,硬挺的西裝隔着他柔軟的衣服面料,剮蹭到他細嫩的皮膚。
但段輕言顧不得這些了,他只把身子往上送,與段路昇貼得更近些。
兩人唇齒纏綿一陣,段路昇弓起腰,低頭看着他,說:“與河對岸無關,我要與你說的,是段家的事。”
段輕言還沒回話,段路昇突然捏住他的臉,笑道:“報紙上多是誇誇其談,說出來吓唬人的。”
“沒看報紙,我自己聽來的。”段輕言有些心虛,把臉微微移開,躲掉段路昇的揉捏。
“是麽?”段路昇把他的臉又重新扳回來,湊近了抵着他的額頭說,“那你記得提醒阿秀,以後別在我這偷報紙了。”
“你要說何事?”段輕言推開他,臉灼熱得厲害。
段路昇已被床上的可人兒撓得心癢癢,也不着急講那重要事,只開始脫起衣服。
段輕言心裏算着,他們已有一禮拜未同房了,只是此時心裏急着聽下文,便推着段路昇說:“你先與我說罷。”
“我在床上慢慢說與你聽。”
段路昇被禁欲久了,一日釋放,總特別霸蠻,抓着段輕言的腳踝狠狠挺弄着,惹得他眼眶含淚也不停下,再掐着他的腰将他翻個面,要他撅着屁股挨操,段輕言身子一軟下去,段路昇一個巴掌已落在他的臀瓣,發出清脆的響聲。
身下使着狠勁,說的話卻是溫和的:
“言兒,屁股擡起來。”
段輕言平白挨了一巴掌,偏不配合,反倒将腰肢塌陷下去了。
“言兒,”段路昇的動作停了,俯身貼着段輕言的耳朵說,“乖,屁股擡高,讓我的腿也輕松些。”
段輕言心一軟,全由他擺布了去。
就這麽抽插着,床板顫得頑劣,竟連一旁的屏風也跟着波動起來。
段輕言實在受不住,幾次下來,已是淚眼汪汪,于呻吟中溢出一聲:“二爺…”
“不行了?”段路昇慢了下來。
段路昇已射過兩次,只是仍不滿足,報複性地想要補足前些日子的空缺。
冷靜下來後,才意識到早已超過段輕言的小身板能承受的限度。
抱着段輕言,哄了他好一陣,還是能感受到懷中人兒的情緒。段路昇突然有些頭疼起來,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
段輕言不知怎麽的,只想起這段時間,自己每天擔心受怕,便覺得委屈,又想起這天下不太平,他已是這般惴惴不安,那公館外的,甚至租界外的人,又不知該如何度日,想到這些,他只剩下了大喘氣。
兩人抱了一會,段路昇拍着他的背說:“言兒,上海的事,你無需擔心,很快會好起來的。”
“很快是多快?”段輕言問他。
段路昇不回答他,轉了話題說:“言兒,以後家裏的錢,交給你來管。”
段輕言才知道,原來段路昇方才要與他說的便是這件事。
段路昇一伸手,将床頭的燈扭開了。
段輕言被領着到衣櫃前,看着段路昇當着他面打開了衣櫃裏的保險櫃,只見裏面有金條、金葉子、銀元寶、珍珠寶石、一疊疊一捆捆的鈔票和銀行存折……
段輕言還有些愣神,段路昇對他說:“段家有兩個大保險櫃,一個用于公,我管,這個用于私,我想交給你管。”
“我管不了這麽多錢。”段輕言往後退了一步。
“言兒,”段路昇已抓住他的胳膊道:“大太太走了…
“公館裏大小事總得有人來管…”
段路昇把他往回拉,抱進懷裏說:“戰事吃緊,波及段家生意,這段時間我實在分不了身。你別擔心,我們家的常例賬目還是由先前的賬房管,發放銀錢由陳管家經手,我只是讓你把關…”
“我做不好的…”段輕言話音輕顫。
“我讓陳管家教你,你能或不能做好,這個管事的人只能是你,你可明白?”
停了片刻,段路昇才接着說:“你知道,我這一生不會娶妻,段家的事我只能托付給你。”
段輕言想得有些遠了,眼淚已奪眶而出,打濕了段路昇的西裝。
“我困了,想睡覺。”他忍住哭腔,輕聲低語道。
“你先答應我,然後我們一起去睡。”段路昇用指腹替他揩去眼角的淚。
段輕言卻固執得很,始終不願松口。
不一會兒,段路昇發現自己懷裏的動靜漸漸小了,低頭一看,見這嬌小的人兒不知何時已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