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急促得像是那個人被火燒到了屁股,周言谕眼皮微跳,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果然鞋跟踏地的步伐漸近,自己辦公室的門被“砰”地一下推開,同時來人大聲地道,“不好了總監,栖梧又失蹤了,他只留下一張字條,說是去體驗新角色,一周後見。”

她一面說一面将字條放在周言谕面前。

周言谕并未低頭去看,只是推了推眼鏡,萬年不變的表情像是被冰凍住一樣,面對來人十分淡定地道,“虞曉瀾,這種事我想你也該習慣了,我會通知制片和導演,你設法聯系他,實在聯絡不到就委托私家偵探,務必在一周內找到人。”

“知道了。”

“對了,找私家偵探別忘了給人家劇本。”

“好的。”虞曉瀾離開辦公室前扶上門把手,方才的焦急因上司的鎮定一掃而空,她面對周言谕露出職業性标準的微笑道,“那麽,我先離開了。”

周言谕微點頭,當門被關上後他才垂下眼,就見字條上那一行字龍飛鳳舞,潦草得簡直讓人難以辨認,卻一如既往氣勢十足唯我獨尊,就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樣。

周言谕注視字條半響,這才拿起桌上的電話,跟制片方報備相關情況。

------------------------------------------------------------------------------

商郅郁處理完照片回家時已近十二點,地鐵早已停駛,他只好叫了一輛出租車,路上看不見一個行人,傍晚一場大雨将路面沖刷得幹幹淨淨,夜空相當清朗,擡頭即是滿天星鬥,空氣通透涼爽,雖然早已過了吃夜宵的時間,但商郅郁連晚飯都沒時間吃,于是在經過僅有的那家便利店時就下了車,準備買一些食物再走回去。

便利店外照常聚集了一群年輕人,他們或蹲或站,有的摟着女友坐在一旁的摩托車上,臺階下滿滿的都是煙蒂和酒瓶,一旁那個有屋檐的停車棚裏也是烏煙瘴氣,遠遠的就能聽見嘈雜聲和引擎聲,好在這一帶馬上就要拆遷,住戶所剩無幾,也正是因此他們才選擇了在這裏聚會,商郅郁習以為常,在一波又一波的調笑聲中穿過人群獨自進入小小的便利店,徑直走到冷藏箱前挑選食物,他基本不挑食,肚子餓了什麽都能吃,在夜深的情況下更是只要方便就好。

“哈哈哈,也不知是哪裏來的流浪漢,撞到我連個響聲都沒有,我幾拳就把他打趴下了,沒想到他居然哭了呢,拼命護着臉的樣子實在是太傻了,真是,這麽弱害我都提不起勁來,就放他一馬啦……不過嘛,氣還是要撒的……”

類似這種逞能愛現的話幾百年下來好像都沒什麽改變,商郅郁對此毫無感想,他只想盡快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上一覺,什麽都不想,因為明天還要早起……

買了三明治和啤酒,商郅郁拎着袋子離開便利店,就往家的方向慢慢走回去。

這一帶人煙稀少,原本多為當地的農民自己建造的平房,剛來到此地的商郅郁身無分文,興許是出于好運又或是房東心地特別好,一開始就收留了他,商郅郁找到工作後便按月交房租,之後整整六年都沒有離開過,直到一個月前因為拆遷的緣故房東迫不得已搬離了這裏,雖然也曾相邀商郅郁一同前去,但由于距離上班的地點實在太遠,商郅郁不得不拒絕,同時開始着手找房子。

“搬家啊……”真是有點麻煩呢。

Advertisement

商郅郁拐進小巷,天空忽地又飄起了小雨,他擡起頭,烏雲不知道什麽時候遮蔽了大片夜空,商郅郁加快腳步,可就在快要接近家門口的時候,他忽然瞥見一個人影蜷在角落,昏黃的路燈下那人膚色慘白,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部位除了髒污還有傷痕,泥和血混在一起,看起來十分瘆人。

商郅郁微微皺起了眉,由于房子大多數都空了的緣故引來流浪漢和乞丐光顧是常有的事,但眼前這個縮在角落裏的人顯然不熟悉這一帶,否則他只要幾步就能找到更好的落腳點養傷,而不是像這樣躺在露天,讓傷勢更加嚴重。

雨勢逐漸變大,商郅郁看看天,再看看人,心想無論這人是誰,這樣放任不管總是不太好,最終他幾步走到家門口将大門打開,然後走回去将人半扛半扶着帶回家,出乎意料的是那個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重,而且手長腳長,個子恐怕跟自己差不多高,除此之外,他身上的溫度好像超過了正常程度,恐怕之前就已在發燒。

商郅郁沒多想,直接把人扛到沙發上,打開燈,這才發現這人身上的穿着并不像是個單純的流浪漢,雖然那件白襯衫早已髒得不成樣子,而且還濕嗒嗒的,這估計就是他發燒的原因,商郅郁不清楚這個人究竟經歷了什麽,不過這副模樣無論怎麽看都顯得過分凄慘。

不再耽擱,商郅郁将他的襯衣長褲脫去,用熱水替他稍稍擦了擦身,再查看他身上的傷勢為他上藥,就見腹部腰側皆有淤青的痕跡,小腿的擦傷尤為嚴重,但幸好僅此而已。

處理完這些,商郅郁才去擦他的臉,他臉上并沒有傷痕,就是髒兮兮的,誰知一擦幹淨後,露出來的模樣卻連商郅郁都不由愣住。

這是一張極好看的臉,精致的五官,線條淩厲卻又不失優美的輪廓,由于身體不适而微蹙着的眉使得他即使在昏睡狀态,也仍然會牽動他人的情緒,更甚者,這張臉還有一點點面熟。

但商郅郁盯着他看了半晌,仍然想不起來這人究竟像誰。

他回過神,看了看表,不禁長嘆一聲。

已經過了十二點,但沙發上的人的高燒狀态讓人無法就這麽丢下他去睡覺,商郅郁起身拿出毛毯先将人裹起來,随即又從冰箱裏取出一堆冰塊,用毛巾包起來放在他的額頭上替他冷敷降溫,希望高燒能盡快褪下去。

------------------------------------------------------------------------------

迷迷糊糊醒過來時,已經是清晨了。

商郅郁伸手探了探眼前那人的額頭,感覺溫度降了下來,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

“沒有身份證,也沒有手機……”看起來真是撿了個大-麻煩。

商郅郁煩惱地撫着後頸,盯着人站在沙發前半晌,最終還是決定把他留在家中,反正自己的這個家本來也沒什麽值錢的物品,他洗漱完畢,留下早餐,鎖上暗房的門,帶上錢和相機,出門上班。

商郅郁是報社的攝影記者,每天的工作就是跟着事件到處跑,有時候也會被指名跟着某個記者跑特定的新聞,又或者是臨時性的攝影和圖片工作,一整天下來幾乎腳不沾地,但這對他而言是一份非常充實的工作,雖說和從前的理想有些差距,不過總算能摸到相機,至少比起四年多前那個還在餐廳裏打工的自己已經進步很多了。

進到辦公室,打開計算機,正打算确認當天行程,卻看見隔壁的鄭宜翎像一團爛泥一樣攤在辦公桌上,商郅郁順手給她倒了一杯咖啡,放到她面前問,“怎麽了?今天上午沒有采訪嗎?”

鄭宜翎是記者,原本跟他是一組的,負責社會新聞,但最近被調去娛樂版,他記得昨天下班前她還挺興奮,不知今天一大早發生了什麽事,讓她變得如此無精打采。

“謝啦!”鄭宜翎不客氣地接過咖啡,頗為郁悶地回答,“采訪忽然取消了,連個理由都沒有,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本來這是今天的重點新聞,這下糟了,我根本還沒有後備方案。”

“沒有什麽難得倒你鄭大小姐的,加油吧。”商郅郁拍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他并不是第一天認識鄭宜翎,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她說歸說,可語氣裏連半點危機感都沒有,他又怎麽會聽不出來。

商郅郁拿着咖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鄭宜翎将椅子轉了個方向面對他說,“還是社會新聞好,每天都有不同的事發生,影視圈就這些人,以前不是每天跟意識不到,偶爾看一看才會覺得新鮮,現在來來回回就是誰結婚誰有八卦誰又跟誰好了,還都得當成正事來報,好不容易對今天上午的采訪有一些期待,偏偏被無情地取消了,唉。”

商郅郁對着屏幕一面記下自己行程的時間和地點,一面聽她發牢騷,最後合上本子起身說,“我先出門了,下次請你吃飯,我再聽你講講這些事有多麽無聊。”

“好哦!”鄭宜翎神情一振,擡頭看他道,“不如就今晚吧,怎樣?”

商郅郁一怔,說,“抱歉,今晚不行,昨晚撿到一只小狗,我得回家喂食。”雖然也許那人離開了也說不定,但以防萬一,還是得先回家看一眼……

“啊,我最怕狗了,那就算了,空了記得找我。”鄭宜翎吐吐舌說。

“好。”商郅郁背着包走到門口,就聽身後鄭宜翎吐槽他道,“你啊,就是太好心,小心別被欺負了去……”

商郅郁聞言不禁失笑,站在門口回頭道,“你該慶幸的是這世上少了個會作惡的人,而且,我也一直受到大家的幫助和照顧,所以适當做一些幫助別人的事是應該的。走了。”

看着商郅郁的背影消失在辦公室門口,鄭宜翎轉回椅子面對計算機,雙手交叉支着下巴咕哝道,“這家夥,總是那麽認真,沒聽出來我只是一句玩笑的話嗎……”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