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商郅郁聽到騷動的時候人正在茶水間。
午後的辦公室裏相當安靜,這個時候記者一般都還在外面,他們基本上要到五六點以後才會回到報社裏寫稿,要不是商郅郁原有的一個采訪剛好被取消,本來他也不應該待在辦公室裏。
但平日裏異常沉寂的走廊忽然變得嘈雜起來,而且嘈雜聲逐漸往辦公室方向移動。
紛沓的腳步聲傳入耳中,商郅郁略感訝異地踱步出茶水間。
就聽閃光燈不停的“咔嚓”聲和它們所發出的光芒幾乎照亮整條走廊,熟悉的同事的身影将走廊層層圍堵住,饒是商郅郁一八八的個頭,也被攝像機擋住視野,一時間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栖梧先生,關于您的新片,是否能透露一些最新的進展?”
“……您來這裏的原因是什麽呢?報社裏有您認識的人嗎?”
“上次跟拍《銀蓮花》的攝影記者,聽說就是我們報社的,跟您是什麽關系呢?”
“栖梧先生您的下一部新片已經決定了嗎?聽說今天您參與了公司高層的會議……”記者的消息果然四通八達,上午才發生的事,他們就已風聞。
商郅郁已不用去想被圍堵在裏面的究竟是何人了,他快步走過去,從外圍進入,就看見莊栖風抿着唇微微蹙眉也正在設法突圍。
商郅郁剛想開口喚他,卻忽地發現他的神情不對,好似并非以往的莊栖風,但也并非不是他,一怔的當下,莊栖風也看見了商郅郁,他眉頭驀地舒展開,勾起嘴角出聲道,“商郅郁,我終于找到你了。”
咦?
“商郅郁,他果然是來找你的,你跟栖梧究竟是什麽關系呢?”記者的本能讓同事們立刻調轉攝像機鏡頭,問商郅郁道。
“拜托,他是有事找我,你們不用搞得這樣驚天動地的吧?”商郅郁頗為無奈地道。
“栖梧耶!他自己送上門來,難道要我們坐視?身為記者,不抓住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麽行?”同事們紛紛反問。
“他是以我的朋友的身份來這裏的,我要把他帶走了。”商郅郁一把握住莊栖風的手腕對衆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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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商郅郁,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栖梧是你的朋友的話,你不覺得更應該留幾條獨家消息給我們了,不是嗎?”同事們不依不饒地道。
“那也必須問過他本人,總之這件事我記下了,先帶他走了。”商郅郁堅持說。
“那就當你答應了啊,我們會把版面空下來的,可別食言。”
商郅郁有些為難,但這種時候也只能先點頭答應下來,把人帶走再說。
同事們這才放行,商郅郁拉着莊栖風離開報社,在門口直接攔下一部出租車打道回府。
莊栖風一路都沉默不語,一直到下車進入小區,他才開口說,“原來你搬來這樣的地方,我差點都找不到你。”
商郅郁的疑惑漸深,他把莊栖風帶回到他自己租下的房子裏說,“你自己也住在這裏,難道忘記了嗎?”
莊栖風環顧四周,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第一次來到這裏,“那你怎麽會有鑰匙?我記得我是從醫院裏逃出來的啊。”
醫院?逃出來?這情形似曾相識。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他是被自己的某個角色附體了嗎?莊栖風呢?他又是去了哪裏?
商郅郁默默注視眼前的莊栖風,心中滿是問號。
莊栖風也是一臉問號,睜大眼睛看着他。
“我有問過你的名字嗎?”商郅郁只能從名字問起。
莊栖風後知後覺,“啊”了一聲道,“好像沒有,我叫逸帆,沈逸帆。”
名字一說出口,商郅郁就知道他是誰了。
沈逸帆,《雨中奔跑的少年》的主角名,正是他們初次相遇時他體驗的那個角色。
“那你為何又從醫院裏逃出來?”雖然知道了他現今是誰,可商郅郁仍然對他的行為摸不着頭腦,那部影片他看過幾遍,沈逸帆只從醫院裏逃出去一次,現在這種情況,到底是同一次,還是又多了一次?另外,電影裏他被救下之後很快又被送回去,并不是真的像當時自己救下他還讓他住了一個禮拜那樣,他的記憶中究竟是電影的情節,還是繼續上次遇到他之後的情節?還是兩者都有?感覺好混亂……
“上一次你救了我,我還沒道謝,誰知道你搬家了,我再去找你的時候,就怎麽都找不着了。”莊栖風不免有些委屈地道。
“那今天你又是怎麽找到我的?”商郅郁再問。
莊栖風聞言,立刻閉上嘴,不說話了。
商郅郁見他一臉莫名的模樣,也不多加追問,只道,“那現在見到我了,那是不是應該回醫院了?”
莊栖風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了兩個字,“不回。”
答案在商郅郁的意料之中,不過說實話,他還真想知道莊栖風是要回去哪家醫院……算了,不再逗他了,雖然不知道莊栖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見他角色轉換地如此幹幹淨淨,不留一點莊栖風的影子,這種奇怪的狀況商郅郁還是頭一次遇到,實在覺得有點頭疼。
“既然不打算回去,那你就暫時先留下來吧。”商郅郁一面說,一面暗自考慮一會兒是要打電話給虞曉瀾,還是周言谕,或者是顏優淳?
剛想着這件事,門鈴響起,商郅郁一怔,前去開門。
說曹操曹操到,門外出現的人正是顏優淳。
“你來得正好。”商郅郁有一種救星來到的感覺,他讓顏優淳進門,邊說,“莊栖風不知為何有點古怪,他說自己是沈逸帆,這種情況經常會發生嗎?這個角色他不是已經演過了?怎麽會突然出現?”
顏優淳聽他這麽說也是一驚,他不知道莊栖風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無緣無故轉換人格這種事,現在的他怎麽可能會出現?難道是……
心中雖疑惑,他卻不方便表露出來,只道,“我進去看看他再說。”
“嗯。”商郅郁不疑有他,點頭道。
顏優淳跟随他進到客廳,莊栖風正對着一櫃子紅酒發呆,見商郅郁進來,便說,“我記得上次你家明明沒有那麽多紅酒,原來你那麽愛喝嗎?我都不知道。”
顏優淳沒說話,靜靜站在一旁研究此時的莊栖風,而莊栖風也像是沒看見顏優淳一樣,只對着商郅郁說。
商郅郁只好回答,“我有個朋友愛喝。”
“男性朋友嗎?”
“嗯。”
“他愛喝紅酒,你就買一櫃子放在家中?那個朋友對你來說,豈不是很重要?”莊栖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不知不覺多出來一股濃濃的酸意。
商郅郁聞言不禁覺得哭笑不得,這要他如何回答?
他想了想問,“你愛喝嗎?”
莊栖風也想了想,然後點頭,答,“愛。”
“那就都給你喝吧。”
“真的?”此時的莊栖風表情根本藏不住,商郅郁對那個名叫沈逸帆的角色相當熟悉,一旦戒心解除之後,他其實是個相當開朗又直爽的年輕人。
“真的。”雖然這些紅酒本來就是他的。
“謝謝你。”莊栖風臉上不由綻放出一朵大大的笑容,開心得像個孩童。
商郅郁見狀莞爾,然後對他說,“你留在這裏,我還要回報社,晚上等我回來,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給你做晚餐。”
“有。”莊栖風很快地答,“冬瓜排骨湯。”
冬瓜炖排骨,那個時候的确有做給他吃過。
“還有嗎?”
“還有茄子,上次的米飯也很香。”莊栖風說。
“我知道了,你好好待在這裏,我先回去上班。”
“嗯。”
商郅郁走出去前對顏優淳說,“幫我看着他,我大約六點回家。”
“我會的。”顏優淳點頭,等商郅郁離開後不久,莊栖風瞬間收起方才完全不似他的神情,顏優淳不由深深注視莊栖風,低聲問道,“小莊,你究竟在搞什麽鬼?”
莊栖風轉向顏優淳,一臉正經地對他道,“你來了,我需要你的配合。”
顏優淳似是稍稍明白到他想要做什麽,但他從未想過莊栖風會選擇這樣做,這樣的方法不僅傷人而且傷己,因此他不是很贊同地皺起眉來說,“顧筠蘭欺騙他已是不應該,但你不覺得你這樣做,也一樣是在欺騙他嗎?跟顧筠蘭又有什麽區別?而且他是真的在關心你,擔心你……”
“我知道。”莊栖風打斷他,卻別開臉不看他,只道,“這你不用管,我只需要你把我以前的病情轉告他就可以了,很簡單。”
“你真的想清楚了?”顏優淳問。
“嗯,至少你不算欺騙他不是嗎?”莊栖風忽然笑起來說,“并不是人人都有機會患上這種病的,你不覺得不拿來好好利用一下也太吃虧了點麽?”
“什麽吃虧不吃虧的,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顏優淳苦笑道。
“我什麽也不想。”莊栖風聳聳肩說。
“你這樣利用自己,就是為了讓商郅郁沒時間去顧顧筠蘭嗎?”
“嗯。”
“但同時你也在利用他對你的關心,本來你跟他的關系就很微妙,萬一被他知道……”
“你不要說就是了,我又不會傻乎乎地自己說出來。”
“但總歸欺騙他你心裏也會不舒服吧?”
“如果一周後沈熹告知我,顧筠蘭是因為無奈才欺騙商郅郁的,那麽我就放棄,只跟他做朋友,若顧筠蘭是故意的,我絕不會允許她跟商郅郁在一起,我會不惜一切代價,達成我的目的。”莊栖風定定地道,似乎從不打算給自己留一點退路。
“你真是……就算顧筠蘭是故意隐瞞,但也許她最終還是會告訴商郅郁,這畢竟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你實在不宜這樣插手。”顏優淳忍不住勸說他道。
莊栖風沉默片刻,低低地道,“我知道,我何嘗不清楚這是他們的事,但我就是有私心,如果這件事商郅郁知情那我也認了,可現在不是這樣,淳,我不要你阻止我。”
顏優淳暗自嘆一口氣,想了想好久,終于決定下來,對他說道,“好吧,我答應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