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8
商郅郁進門後第一眼就看見莊栖風抱着一本相冊躺在沙發上睡着,他這個習慣似乎一開始就存在,不管是莊栖風還是別的誰,睡着時候的莊栖風看不出太大的不同來,除了他的表情并不如以往那般自在,不過這興許是由于商郅郁知道了他過去的緣故而産生的心理作用,看着此時的莊栖風,商郅郁總覺得有幾分不忍,幾分無奈,這個在外人眼裏是天之驕子的他,看起來似乎什麽都擁有的他,其實未必如此,這麽想的同時,他甚至還冒出了一絲絲不明所以的憐惜之情來,這是除了對顧筠蘭之外從來沒有在別人身上出現過的微妙感覺,仿佛這個人早已跟他息息相關,但明明才相識一年多而已,雖說有些人認識一輩子也不可能深交,但所謂交淺言深,對莊栖風,商郅郁一開始的諸多防備和顧忌早已消失殆盡,這個人闖入他生活中的速度之快,早已令他措手不及。
在沙發邊上站了好一會兒,商郅郁才将腳步轉向廚房,開始整理買回來的菜,并将米飯煮進鍋裏。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商郅郁從廚房裏走出來,見莊栖風還在睡,他上前打算叫醒他,莊栖風的姿勢變過了,相冊不知何時掉在地上,商郅郁撿起來一看,卻怔住了。
這是……
準确來說這并不是相冊,而是一本厚厚的剪貼簿,那上面貼滿了剪報,內容商郅郁一點兒也不陌生,因為全部都是他在報社時拍攝的新聞照片。
這些……是從哪裏來的?又是幾時……
他依稀記得虞曉瀾曾提過莊栖風迷上了剪報,那……好像是在《銀蓮花》拍攝回來後的事,他忙着洗莊栖風的照片,後來将這些照片送去莊栖風公司那天聽說的。
他忍不住一張一張翻看起來,事實上有些照片拍過連他自己都忘記了,但只要一看見畫面,他還是能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來,這其實就是照片存在的意義,随着時間的流逝,什麽都會慢慢改變,逐漸消失,唯一僅存的就是這些記錄當下的照片,聯系着被記錄者和記錄它的攝影師,可他從未想過會在此時此刻重溫上一遍,也未料到有人會有如此耐心地将它們一張一張剪下來,甚至每一張的右下角都細心保留了他的名字,他的腳步凝滞在原地,心底湧起的是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莊栖風的癡傻勁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從他千裏迢迢自澳大利亞趕到醫院那時起就深深地意識到這一點,但若要細數,僅是他親身體會的,或者透過虞曉瀾知道的,就已經多得數不清了,更遑論還有他從未知曉的,莊栖風不止口風緊,還喜歡瞞着他做一些關心他的事,這雖然是他的性格所致,最大的原因還是在于那個對他而言最為苛刻的條件:只能是朋友。
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商郅郁不禁感到這究竟是自己太幸運,還是遇上自己的莊栖風太過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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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栖風被商郅郁叫醒後看見顏優淳一臉的不高興,“我說了不回去,你來幾遍都是一樣。”
顏優淳被他嗆得不由苦笑,剛想開口,商郅郁就在一旁說,“是我請他來的,今天他是我們的客人。”
一句話,讓莊栖風沒聲音了,卻仍是板着一張臉。
商郅郁把飯盛給他,遞到他手中說,“你從醫院裏跑出來,醫生很擔心你,好好跟他說明情況,不然我怎麽敢收留你?”
莊栖風聞言,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想再待在醫院裏,反正我已經不能跑步,但總能選擇自己想要見的人見上一面吧,上次我不告而別,我怕你會責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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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會責怪你,只是有些擔心而已。”這是實情,在商郅郁不知道他就是栖梧之前,他确确實實擔心過那個自稱患了絕症的年輕人,擔心他是否會繼續自暴自棄,擔心是不是當夜晚來臨,他一個人會深陷在恐懼裏無人陪伴,但後來才知一切全是為了演戲,知道他平安無事後,安心要大過生氣。
“那就好,我在醫院時常惦記,好不容易才又找到機會溜出來,我想再留一周,可以嗎?”莊栖風問。
“當然。”商郅郁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你要留多久都可以。”
“果然來見你是對的。”莊栖風終于露出笑容,放松下來。
“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你留下來的同時,也要讓醫生留下來,我不在的時候他可以照顧你。”商郅郁說。
莊栖風又感到不樂意了,撇了撇嘴角道,“我自己會照顧自己。”
“你是要讓我在上班的時候也為你擔心嗎?”商郅郁注視他問。
一句簡單的話,讓莊栖風立刻妥協。
這種時候顏優淳只有盡量少說話,免得多說多錯,徒留下把柄,就讓小莊自己去演,雖然這對商郅郁不太好,但覆水難收,也只能如此了。
飯後莊栖風早早去休息,商郅郁讓顏優淳去他家坐一坐,順便說到與莊栖風初次相識時候的事,然後對顏優淳說,“那時我不知道他是在演戲,本來他突兀的出現也非常符合當時的情境,再加上被別人打得渾身是傷,又在發燒,任誰到最後都會相信他說的話的。”
“小莊果然害人不淺,說實話,一開始他演戲時的專注往往會讓我心驚肉跳,以為又出問題了,因此之前幾年我一直在旁邊關注,直到後來才放下心,也就不再去片場了,現在十年過去了,我們早就将他當成正常人看待,不過他常常會為了體驗角色而自說自話玩失蹤,這可真不是個好習慣,還好他被你撿到,這個人,真是不讓人省心,哎……”顏優淳說着說着就嘆了一口氣,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
“嗯,後來我剛好搬家,之後才知道他原來是栖梧,也怪我沒有太多關注娛樂圈的消息,本來一開始就認出他來的話,也許我會立刻把他送回來,也就沒有後面那麽多的事情了。”
“你不覺得這是冥冥中早就注定的緣分嗎?剛好你在搬家前遇到他,要不是你,也許大家只會當他是個流浪漢,而且他明明那麽有名,偏偏你不關心娛樂圈,所以沒認出來,于是照顧了他一整個禮拜,這一整個禮拜足夠讓他認識你,喜歡上你,進而在三個月後突然宣布愛上了你。”剛聽說的時候簡直聳人聽聞,被小莊愛上的人,他壓根想象不出來會是個什麽樣的人,覺得如果不是傾國傾城,那麽就是個十足的受虐狂,後來看到照片愈發驚異,因為從未料到是個男人,看起來也不是前兩者的類型,但真正見到之後,才終于了解了。
“一個禮拜就能确定嗎?其實我到現在也無法理解,雖然的确深刻感受到莊栖風對我的好,但關乎于‘愛’,我卻還是無法感同身受。”商郅郁道。
“在我看來,‘愛’本就是世上最難捉摸卻也是最堅定的一種感情,親情之中有‘愛’,那種愛不會太激烈,卻相濡以沫,友情中也會有‘愛’,那裏面體現出尊重、信任和關心,愛情中的‘愛’往往是最脆弱的,因為太專注,也會産生欲求,對對方就會有過多的占有欲,所謂過強必摧,過剛易折,過分在乎的後果,就是常常會被一丁點的誤會或其他負面情緒所左右,但若堅持下來,在這個過程之中慢慢懂得珍惜,也就開始漸漸轉變為親情中的愛,當然這世上也一定存在異常和諧的愛,兩個人除了懂得互相尊重也會互相包容,但這一定都是相互努力的結果,沒有哪兩個人一生下來就會彼此相愛的,雙胞胎也可能會變得互相仇視,然而誰都希望身邊有一個人相依相伴,但恰恰是太多人都不知道付出,也不懂得珍惜,而在我的眼裏,你并非不能感同身受,你給的是友情中的關切和愛護,他給的是愛情中的珍惜與尊重,目前看就好像兩種無法交融的化學元素,但只要有一定的契機,或者加上某種催化劑,它們就能彼此相溶,最後勢必會生成某一種形式的愛,進而慢慢轉變為親情的愛。”
商郅郁因為這番話陷入沉思,一時間沒有說話。
“當然,若小莊的愛不是那麽堅定,中途放棄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本來可能性就有太多種,我只不過是舉出我最希望看見的并且是結果最好的一種罷了。”顏優淳說着又道,“至于顧筠蘭,因為我不算太熟悉她,不過我想她應該就是那個讓你感同身受的人,但人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未必只能有一個,問題是,她會允許你的身邊除了她以外還有重要的人的存在嗎?”
對于他這個問題,今天之前商郅郁也許會肯定地替筠蘭回答“是”,但先前那通電話卻讓這個答案徘徊在商郅郁嘴邊,始終沒有說出口。
顏優淳見狀了然地道,“我想一旦她不是,這才是難點,你跟小莊之間,其實本來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不是嗎?”
商郅郁微微一怔,他之前從沒有這麽去想過,但再一深想,便會發現實際上在筠蘭沒出現之前,莊栖風人還在澳大利亞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答案,他是想等莊栖風回來再告訴他,但恰恰是在那之前,筠蘭再度回到他的生命中,他才開始對他早已決定的答案而感到猶豫不決。
“你說得很對,我會再仔細想一想,想清楚之後,我應該能解決你所說的‘難點’,總之對莊栖風,我不會欺騙他,我心裏對他是怎樣的想法,我就會真實地面對他,筠蘭也是一樣,這本來就是我做人的原則。”商郅郁說。
“我有一種預感,你會把這兩者的關系處理妥當的。”顏優淳笑着說。
“現在的問題是要讓莊栖風能早點恢複過來。”商郅郁說。
話題回到這上面,顏優淳一想到眼前的狀況,心中不免又糾結起來。
真是……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