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8

就算陵裳雲不找商郅郁,商郅郁也必須去一趟警局,他需要了解清楚尤李的情況,他到底是被抓,還是在逃,警方又會如何處理,這些事不了解清楚,顧筠蘭永遠都無法安心。

商郅郁并沒有告訴顧筠蘭他要去見誰,陵裳雲也沒有把商郅郁約在警局,而是選在附近的咖啡店,她的理由是警局太遠,萬一顧筠蘭有事找商郅郁的話那裏比較近,對商郅郁來說也比較方便,商郅郁不疑有他,只管找了買菜的時間去赴約。

才見到陵裳雲,商郅郁也沒有心思寒暄,脫口就問,“關于尤李的情況,剛才電話裏我不便多問,你們抓到他了嗎?”

陵裳雲點點頭,回答商郅郁道,“我來找你,就是因為尤李,我準備我們調查尤李的情況跟你講清楚,因為有很大一部分都跟顧筠蘭有關。”

“是多年前筠蘭跟他結過婚的事嗎?”商郅郁問。

陵裳雲又點頭,卻問商郅郁道,“顧筠蘭是怎麽跟你講的?”

商郅郁似是并不想提起,微微皺起眉,卻又因為跟尤李的事相關,只好盡量簡短地回答,“筠蘭提到尤李對她施暴,并且在外面有女人的事。”

陵裳雲聽後便道,“其實筠蘭的遭遇不止如此,我想她應該也不願對你提及,我們在尤李的手機裏找到了許多幅他的畫作,有大半作品裏面的人物都是顧筠蘭,而且,她的身上都沒有穿衣服。”

話說到這裏,商郅郁也已經聽明白,只是突然為顧筠蘭所受到的那份屈辱而感到痛心,同時也愈發自責,就聽陵裳雲又道,“尤李是性變态,傷害過的女性不止一人,但他帶回法國的只有顧筠蘭,因此她所受的折磨不言而喻,但現在的問題是顧筠蘭不肯站出來作證,因此我們無法拘押尤李太久,僅憑那些畫作無法作為證據使用,這對顧筠蘭而言,有些吃虧。”

商郁郅聽到這裏,不禁要問,“那莊栖風呢?莊栖風傷成這樣,難道也不足夠拘留尤李?”

陵裳雲搖搖頭說,“我們只能暫時拘留他,因為尤李請了律師,而且經過檢查,他身上有超過分量的興奮劑,他并不承認自己有服用過這類藥物,說是被人陷害的,律師出具了足夠的證據,證實了此事,因而現在他正在辦理取保候審的手續。”

商郅郁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他身邊明明有足足兩個受害者,竟然還能讓尤李以“興奮劑”為由脫罪,而當年他的父親锒铛入獄,卻連翻身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他不明白這個國家的司法程序到底是怎麽回事?

當然這時的商郅郁完全不會想到這只是陵裳雲故意抛下的誘餌,也好在商郅郁對如此的細節完全是外行,因而陵裳雲才能得逞,一直到三天後周言谕的電話追到,當時商郅郁已在着手處理搬家的事宜,卻被告知需要他去見一見尤李的時候,一切真相才算是水落石出。

事實上在接到周言谕的電話之前,商郅郁還接到了另外一個電話,不過那個電話響了一聲就挂了,商郅郁也沒有多加理會,随後顧筠蘭的手機也響了起來,那時她剛起床正在梳洗,商郅郁将手機遞過去的時候瞄了一眼,覺得號碼有些熟悉,但也沒多想,哪知顧筠蘭才拿到手機,就把刷牙用的杯子碰掉在地上,她忙去撿杯子,商郅郁見她神色不對,就問她出了什麽事,顧筠蘭搖搖頭,說沒事,這才再要接電話,鈴聲卻已經不再響了。

可沒過兩分鐘,鈴聲卻再度響了起來,仍然是同樣的號碼,商郅郁立刻警覺到這個號碼有問題,事實上三天前他見過陵裳雲之後并沒有将尤李的情況告訴顧筠蘭,只對顧筠蘭說他決定換工作并且要盡快搬家,雖然當時顧筠蘭沒有多問,但商郅郁覺得她一定能猜到他是為了什麽目的而搬家,雙方都沒有說穿,是誰都不希望再提起那件事,顧筠蘭絕不會主動提起,商郅郁就更不願再刺激到她,此時鈴聲再度響起,商郅郁頓時搶過顧筠蘭的手機,用最快的速度按掉并關機,對顧筠蘭道,“不等搬家了,我們現在就去把號碼換了吧。”

顧筠蘭一愣,擡頭看着商郅郁,勉強笑了笑說,“郅郁,我沒事,你緊張過度了,也許只是打錯了,不理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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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然不是打錯,因為商郅郁也同樣接到了這個號碼所撥出的電話,不過自那日之後顧筠蘭對電話鈴聲總是很敏感,因此商郅郁曾經提過一次換號碼的事,但不知為了什麽,顧筠蘭一面害怕着,一面卻仍然保留着這個號碼,商郅郁畢竟不想逼迫她,若不是今天這個電話如此怪異,商郅郁也不會這麽快再提起這件事來。

但顧筠蘭的反應在商郅郁看來仍然太過輕描淡寫了,這就使得這件事看起來顯得非常矛盾,令商郅郁相當不解,随後商郅郁就接到了周言谕的電話,說需要見面談一下莊栖風的事,一開始商郅郁不放心留顧筠蘭一個人在家裏,有所猶豫,不料反而是一旁的顧筠蘭催促着他,說道,“栖梧的事你應該多去關心,去吧,我一個人在家沒事的,放心吧。”

商郅郁仍有幾分猶豫,只因方才那幾次鈴聲響的莫名,他總覺得心有不安,但轉念一想,他就做下了決定,因為他可以趁機去找陵裳雲查一下那個號碼,也免得自己疑神疑鬼,這麽想着,加上顧筠蘭不停催促,商郅郁也就出了門,但他并不知道他前腳才離開家門,不到十分鐘顧筠蘭也背着包匆忙離開小區,而當商郅郁在醫院門口見到周言谕之後,周言谕卻并沒有進入醫院的打算,而是站在門口,對商郅郁說,“很抱歉,原諒我用這樣的方法把你叫出來。”

商郅郁聽周言谕這樣說,心中先是一驚,随後微微皺起眉來問道,“怎麽回事?莊栖風出了什麽事嗎?”

周言谕回答道,“也算是跟他有關,但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如實告訴你,是關于尤李的。”他不等商郅郁開口,就說,“陵裳雲之前告訴你關于尤李的事,其實是我授意的,目的是讓你以為尤李沒死,但事實上尤李已經死了。”

他的話讓商郅郁狠狠一驚,盯着周言谕道,“為什麽要這麽做?給我一個理由。”

“為了栖風。”周言谕簡單地道。

聽到“栖風”的名字,腦海中瞬間出現了那人渾身蒼白的模樣,商郅郁的眉頭頓時擰得更緊,便聽周言谕又道,“有一些細節淳沒有說,陵裳雲也沒有說,因為在真兇沒有捉到之前,我們不便透露任何細節,但你知道尤李是怎麽死的嗎?”

之前那次去到醫院的時候,顏優淳說的都是莊栖風受傷之前的前因後果,而對于莊栖風受傷的事卻并未說得很詳細,商郅郁只知道是尤李将莊栖風囚禁起來,足足有五天之久,這五天裏莊栖風遭遇了什麽已不用一一細說,只要從顏優淳提到的沉重傷勢之中就能夠想象的出來,但當時他并不知道尤李已經死了,即便是現在,商郅郁也不清楚尤李是什麽時候死的,又是怎麽死的,因而對于周言谕這個問題,商郅郁可以說是毫不知情,于是,他便等着周言谕告訴他答案。

周言谕将尤李的死因跟商郅郁細細講明,說到若不是莊栖風咬破尤李的頸動脈,其實死的人百分之百會是莊栖風的時候,商郅郁的心又因此被狠狠地揪痛了,後怕的情緒翻天覆地席卷上來,一時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因而,你也應該明白我對于這件事勢必追查到底的決心,只不過,這條線追查到顧筠蘭的時候就斷了,因為中間還夾了一個你,因此陵裳雲故意欺騙你尤李沒有死,是為了讓顧筠蘭也對此深信不疑。”周言谕這時才算是挑明了見面的原因。

商郅郁的腦中已是一片空白,他一時間根本無法消化周言谕的話,饒是他拼命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也仍是控制不住腦中不停地去想那個人在那個時候曾有過就這麽消失的可能性,而自己留給他的卻是那句決絕的話,在不知道原來莊栖風歷經生死之前,商郅郁還能勉強說服自己這雖然是最傷害他卻也是最最幹脆的了斷方式,但此時此刻,在他總算知道了所有來龍去脈的一瞬間,他驀然間覺得自己留給莊栖風的原來是如此巨大的痛苦,然而除此之外,他更加無法面對的是這樣巨大的傷痛很有可能是他跟顧筠蘭兩個人一起帶給他的。

“我們都知道你對顧筠蘭的感情,因此迫不得已利用了你,不過事實上,顧筠蘭已經如我們所想,準備去見尤李了,就在你出門之後。”周言谕看着一直未曾言語的商郅郁,又道。

周言谕的話像是炸彈一樣丢給了商郅郁,商郅郁随即一怔,瞬間意識到是怎麽回事,再加上出門前顧筠蘭反常的催促,立刻問,“難道……是那個電話?”

周言谕點頭,道,“是陵裳雲用尤李的號碼撥給你跟顧筠蘭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她的懷疑。”

“你剛才說她準備去見尤李……難道,你們早已派人監視了我們?”商郅郁這麽問了之後便知道這句話是他多問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他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喃喃地道,“她去見尤李,她以為是尤李給她的電話,她為什麽要去見尤李?你們真的能夠确定這一點嗎?”

“這我們很快就能知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另外,我也希望你能事先做好心理準備,否則,你還是不去為好,因為我很清楚顧筠蘭對你有多重要,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周言谕對商郅郁道。

商郅郁的心中亂成一團,不過也虧得是商郅郁,他本身經歷過大起大落,再痛再艱難也熬了過來,雖然這一次的雙重打擊比起早已過去的打擊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商郅郁畢竟是商郅郁,他将此時此刻內心的煎熬生生壓下去,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了,你要我怎麽做,我都會配合,雖然我早已認定筠蘭是我的妻子,無論她是不是犯了錯,這一點始終都不會改變,但如果她真的犯了錯,我需要知道。”

周言谕聞言,注視商郅郁,忽問,“若她真的有心害栖風,你也會原諒她?”

商郅郁點頭,回答道,“筠蘭會變成這樣,我的責任最大,比起仇恨,我希望她能得到原諒,因為我認識的筠蘭是一名堅強的女性,她被逼到這種程度,受到的傷害一定早已超過了我的想象,但我也明白,這并不代表她就有傷害別人的權利,現在事已至此,追究誰對誰錯毫無意義,我只希望能通過原諒,讓她找回原本的自己,至于莊栖風……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來彌補,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這番話讓周言谕再一次認識了商郅郁這個人,他一早已知曉商郅郁是個怎樣的人,他為人寬容正直,大度善良,這也是周言谕此時能對他如此坦誠直言的原因,他果然沒有包庇顧筠蘭,當然這可能也是因為牽涉到了莊栖風的緣故,而事實上就商郅郁本身而言,他其實什麽過錯也沒有,是莊栖風自己一心要追求他,也是他們透露了顧筠蘭的下落引尤李前來,到頭來,所有的結果,所有人性的弱點,卻全都暴露在商郅郁的面前,要他來承擔和接受這個後果,在他的立場,這簡直毫無道理,原本商郅郁大可以拍拍手一走了之,他卻仍然說要原諒顧筠蘭,仍然認她是自己的妻子,并且願意對莊栖風許下承諾,即便這并非是跟愛情相關的承諾,卻也足以顯示出商郅郁的一顆最堅強包容的心。

“我明白了,栖風這裏,你無需擔心,有我們照顧,他的近況我不會瞞你,如果有需要,我也會直接來找你,不過我仍然想多問一句,對于顧筠蘭,你是否還愛着她?”周言谕問。

商郅郁點頭,“因為莊栖風的緣故,近來對于‘愛’這件事我考慮了很多很多,對于顧筠蘭,我曾經愛過她,那顯然是愛情,年少時一度因為這份愛耗費了我最大的激情,因而在跟她分開之後,我再也沒能愛上其他女性,可現在我對她的愛,早已不是當時的激情,而這十年下來雖然我并沒有時時刻刻跟她在一起,卻仍然在無時不刻地關注着她,惦念着她,也因而将那份激情沉澱為更深的感情,并将她視作為自己的親人,這就是我的答案,是以事到如今,她犯了再大的過錯,作為親人的我而言,也會義無反顧地與她站在一起,一同來承擔這份過錯。”

“那于栖風呢?”周言谕再問。

商郅郁聽他這樣問來,不禁露出一絲苦笑,道,“一個人所能承擔的總是有限,但經過那麽多事,我現在只想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來承擔這份可謂是驚濤駭浪般的感情,但我想你也明白,因為我們同是男人,只要一日在生理上我對他沒有需求,我就一日無法回報他付出的那種感情,就算我們能在一起,也絕不是長久之計,不過在明白所有的一切之後,現在的我再也無法狠心推開他,無論他要求我做什麽,我都會努力去滿足他。”

從他口中聽到這番話,周言谕終于點頭道,“看來栖風付出的一切總算沒有白費,作為他朋友的我而言,也總算欣慰,我倒是認為,性向的問題在其次,你有這份心,便值得他這樣對待,本來在一起就有很多種方式,我相信若是栖風願意,也不可能勉強你,如果他會勉強你,那麽他就不是栖風了,只要雙方都肯願意為對方着想,那麽你們兩個人總能找出最适合對方的相處模式,況且,就我了解的栖風,他更在乎的一定不是你長久以來所糾結的性向問題,所以他才會根本不在乎任何事一心只想做你的朋友,若非顧筠蘭的出現打亂了所有步調,我甚至覺得你跟他的相處會更自然更簡單才對,而且因為他病情的關系,我覺得他在潛意識裏更需要的是一個能在精神上支持他和陪伴他的夥伴,這跟性無關,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

商郅郁不由仔細想了想,又道,“如果不是發生了當年的那件事,筠蘭早在十年前就應該成為我的妻子,但既然發生了,而且導致現在的筠蘭和莊栖風都是受害者,我不想顧此失彼,他們都已經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人生也不可能重來,重要的程度對我而言并沒有什麽軒轾和先後可分,我想你也應該能夠了解。”

“自然是能的,也是因此,我才更加覺得栖風并沒有看錯人,不輕易抛棄、認真對待一切的人,才是值得将感情交付的對象。”周言谕像是感同身受一般地道。

商郅郁因他這句話深深看着他,忽地道,“聽起來,你的身邊似乎也有一個這樣的人。”

周言谕從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絲些微的松動,這讓他整張臉都顯得生動了一些,他推了推眼鏡,一板一眼地道,“我跟你的情況不一樣,在我懂事之前,那個人就已經是我的責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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