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句主子們,讓白雪頓感心酸委屈,羞恥的面上紅潮滾滾,大顆的淚珠止不住地掉。

“福晉,我知道,我知道您一直對我有誤解,我知道任何事都不要違抗您的命令,随着您的眼色行動,您才會滿意,可是我是人呀,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呀!”

這女人說着突然音量拔高,屋裏的衆人都給吓一跳。

只見她一身白衣裏羸弱的身子抖索着,似要站不穩,王爺心疼地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齒道:“不要說了,雪兒不要說了,在這府裏,你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

“福晉,我曾經試圖去解釋,去祈求您的原諒,您根本不聽我的,我真心的愛慕王爺,只是多一個人照顧他,您為何不願意呢?”

董婉兒被倒打一耙的綠茶給氣笑了,“白雪姑娘,今兒是府裏主子的宴會,你是知道的吧?你疑心我瞧不起你,這話真是說對了!我還一直以為你裝傻不知道呢!”

“額娘,您說話太尖酸刻薄了!白雪不過是好意來幫忙,不小心摔了一個湯盅而已,咱們王府又不是缺銀子,以前白雪摔過孤品的宋朝龍泉窯雙耳瓶,您都沒責怪她。”

“哎,我的傻兒子,額娘以前誤以為白雪會是你未來媳婦,這才不計較,我哪知她一門心思想當你娘!”董婉兒看着氣鼓鼓的三個人就煩心,肚子還餓着呢。

“王爺您看吧,要麽您帶着白雪去回春園坐坐,要麽我派人送白雪姑娘回去,咱們這團圓宴還沒完呢,一家子老老小小的都吓壞了,都餓着肚子呢。”

董婉兒板着臉說完再不理會那立着的兩男一女,招呼丫鬟婆子們進來熱菜,“再熱壺前兒宮裏賞的蜜梅子酒來,大家都嘗嘗。”

老王妃看看兒媳又看看兒子,心裏嘆息道:不聾不啞不做家翁,算啦,自己吃好喝好就行啦。

梅姨娘笑着道:“福晉,您賞賜我們姐妹二人坐下來一起吃喝,确是莫大的榮幸呢,我便厚着臉皮子借花獻福,敬老王妃和福晉一杯吧!”

紅姨娘雖落後半步沒來得及賣好,也是舉起杯子來湊趣道:“我也一同敬老王妃和福晉一杯吧!”

白雪瞧着那若無其事的一桌子人熱熱鬧鬧地吃喝,再看看站在身邊的王爺和搏古,眼眶又紅了。

她委屈的看着身邊的男人:“王爺,您難道不為我說句公道話嗎?任由福晉這樣侮辱我嗎?”

搏古見阿瑪一副左右為難的神情,氣不打一處來,便上前一步想出頭,白雪趕緊一把拉住他:“搏古,你不得無禮,畢竟是你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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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古嚷嚷,“我無理?本是喜慶的日子,姨娘們都能和大家一起坐下來吃飯,為什麽她要針對你,自己人老珠黃青春已逝,就來嫉妒你,折磨你!士為知己者死,我不怕她!”

老王妃聽聞搏古嚷的這幾句話,記起跋扈的妾室得寵時也曾趾高氣揚地罵過類似的話,當時的屈辱讓她現在都記得,她直接把手裏的碗砸了過去!

【噼裏啪啦!’"嘩嘩!"】

緊接着又一物件飛過來正中搏古的胸口!

【哐當!】

花碗掉在地毯上打了個旋,王爺不敢置信地看過去,福晉的胳膊還沒收回去,還在拿勺子扔!

搏古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怎麽茶杯碗筷勺子盡往他身上扔!

王爺眼見不妙,趕緊把白雪往邊上拉,一個箭步退後,恰好躲開了迎面飛來的碗。

搏古邊躲邊叫着:“額娘,你要幹嘛?要打殺了兒子嗎?”

董婉兒冷笑一聲,走過來劈手給了搏古一個耳光,打的他頭一歪。

搏古忙抓住董婉兒雙手,拼命的跟她角力,嘴裏急喊着:“額娘,你瘋了!怎麽敢打我!”

“反了!反了!”董婉兒手被攥的生疼還掙不脫!“林嬷嬷綠意綠紅,你們還不上來給我抓住他!”

綠紅從背後瞅準一把抱住搏古的腰,林嬷嬷和綠意盡全力強拽搏古的胳膊,喊道:“少爺,您這是忤逆,快放開福晉!”

老王妃紅了眼,氣的直跺腳,嘶聲裂肺地叫:“岳樂,你就杵在那裏,看着不孝子打他親娘嗎!”

王爺這才反應過來,上前單手就把搏古給提起來,往邊上輕輕一扔。

林嬷嬷急急地拉開董婉兒的袖子查看,綠意哭道:“可了不得啦,福晉的手腕怕是要斷了,竟是紅腫的不成樣子了!”

林嬷嬷捧着福晉手腕,又不敢去觸碰,眼淚簌簌的掉,“綠紅,快去叫大夫來!”

老王妃和兩個姨娘趕緊過來圍着董婉兒,“這是怎麽了?快讓我看看,天殺的逆子呀!”

搏古雖是扔落在地毯上,但胯骨摔的不輕,正痛得龇牙咧嘴的,又被老王妃逮住劈頭蓋臉的一頓打!

他撇頭去躲閃卻見白雪轉過身子,不願意接觸他的眼神,神情是尴尬又嫌棄。

被打懵的搏古還在發怔,白雪撲過來拉着老王妃衣擺跪下,哭叫道:“老王妃,求您饒了搏古吧,他還是個孩子呀!”

搏古趁機趕緊爬起來,往王爺和丫鬟們身後逃。

老王妃不理會白雪的糾纏,甩開她的手腕就追着搏古要打,兩人在屋裏一個追一個逃,最後搏古趁亂跑出門!

老王妃氣的扶着門框罵道:“有種你就別回來!敢對親娘動手的小畜生!”

王爺上次見到親娘親自動手還是在十多年前,送表姐頭次歸家時,想不到隔了這麽多年,親娘還這樣的矯健又中氣十足!

他羞愧又倉皇,“額娘,您息怒,別氣壞了身子,我一會便去找搏古,帶他來給您賠罪!”

老王妃啐他一口,斜眼看了一眼白雪道:“賠罪?我可當不起,都是半截身子進土的人了,

可憐我的婉兒,親娘死的早,生個兒子心眼拐到外人那裏,還跟親娘動手,我可不敢當這畜生的賠禮!”

王爺自知親娘是在指桑罵槐,只能陪着笑臉,哄着生氣的老母親,又使眼色讓緊張拘束的丫鬟們趕緊把屋裏收拾了。

梅姨娘極有眼色的上前對着軟塌上坐着的主子們行禮道:“老王妃,福晉,氣大傷身,少爺是年輕氣盛并沒有什麽壞心眼,這也夜深了,還是派人去找找吧。”

董婉兒看兩個庶女吓得畏畏縮縮的,溫聲道:“姨娘帶着格格們先回去吧,若是沒吃好,叫廚子們再做點送去,下次給你們補上這頓飯。”

姨娘們對視一眼,忙笑着道:那就等着福晉了。

幾人行完禮急急告退。

老王妃一頓邪火發了,沒事了,她接過兒子遞來的熱茶,忍不住“哼!哼!”兩聲。

白雪期期艾艾的上前道:“老王妃,福晉,既然你們都不生氣了,還是派人去找找搏古吧,外面天都黑透了,如今天寒地凍的,就怕他跑出去凍個好歹來。”

“不勞白雪姑娘擔心了,我生的兒子我知道!今日這事都是你惹出來的,還在這裏假模假樣地鬼扯什麽玩意兒,快滾回你的回春園去!”

董婉兒向來打人不打臉,哪怕再生氣也給對方留着臉面,如今這番話對白雪來說猶如棒喝,直接把她打愣住了。

“來人,給我把她叉出去,別髒了我的地!”

白雪的眼淚凍在了臉上,神情一痛,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屋裏衆人,重重地磕了三個頭,一字一頓的道:“這三個頭是還您三年來的照顧,我自己會走,不用麻煩您的人!以後我都不會再來這裏!”

說完甩了甩頭,堅強地直着背,毅然的出門去了。

王爺微微張張嘴,內心交戰着,終究準備要開口,卻被老王妃惡狠狠的眼神瞪的不敢出聲,再不敢在火上澆油,只盼着趕緊把這屋裏的兩只母老虎哄好,再去回春園好好安撫白雪。

白雪獨自走回去,經過回廊和花園一路都是黑黝黝的,只有一個提着燈籠的婆子在前面照着路。

她心死如晦,福晉當衆人面下她的臉,王爺竟然不出聲相幫!昨夜他在被窩裏還抱着自己直喊命根子,男人,呵呵。

“姑娘還是走快些,這夜裏頭冷的很,婆子我還沒吃飯呢!”

第 11 章

老王妃拉着董婉兒秉燭談心,她倚靠在石青金錢蟒引枕上,心裏五味雜陳:“我這兒子就是個傻憨貨,拿個棒槌當水晶!我的兒,你安心當你的福晉,陪着老婆子享受榮華富貴就行啦,男人的情呀愛的都是胡扯!咱們當大婦的不看重這個。”

董婉兒坐在旁側讨好地舉着布捶給婆婆輕捶腿,一臉崇拜的看着她,直點頭肯受教的模樣。

池塘一夜寒風起,只留殘荷塘中影。

白雪再也沒有去過福安居和葳蕤軒,每日只在回春園和後花園裏逛逛。

她有時候自怨自艾,有時候夜裏不睡,滿屋子點着蠟燭燈,在屋裏徘徊,窗前迎風落淚。

王爺聽春燕來報這些,憂心白雪魔怔了,每每隔日下值快馬加鞭的往家去,陪/睡到四更天又要起身往大營趕。

綠意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着這些,綠紅恥笑一聲,鼻孔裏‘哧哧’兩聲,笑道:“大冷天的,王爺也不怕凍壞喽,這麽早出晚歸的快馬進出,怕是看城門的心疑最近又出什麽重要軍機新聞呢!”

綠意笑道:“要死,要死,你竟敢編排王爺。”

一屋子的丫鬟笑的熱鬧,綠紅自知失言了,有些不好意思,忙賠笑請罪說:“一時說漏了嘴,福晉別計較。”

董婉兒笑的毫無心機,連連擺擺,“這有什麽,王爺不嫌累,正興頭上呢。”

林嬷嬷手裏的金釵正往發髻裏插,聞言手頓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董婉兒在把鏡裏看到,轉移話題道:“嬷嬷,那十個瘦馬調/教的如何了?”

“嬷嬷早找通人事的青樓媽媽給她們調/教了一番,教養嬷嬷正教她們模仿野蹄子的言行舉止,就等着您的召喚呢。”

“找機會把這十人接進府裏吧,對外就說是找的戲班子,備着給春節湊熱鬧的。”

“哎,我的好福晉,您先前是說不在意王爺的寵愛,可王爺回回留宿在白雪屋裏,也不是事呀!”

“嬷嬷,別擔心,我這位子可不是誰想拉下來就能占上的,我有兒有女怕她一個孤女?哼!對了,搏古最近怎樣了?”

“少爺最近情緒很是低落,師傅們不管怎麽加功課,他都悶聲不語的接下,哪怕完不成也不吭聲認罰,嬷嬷心疼這孩子呀,身板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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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搏古正在蹲馬步,哪怕肉/體的折磨也絲毫減輕不來他的痛苦,他對白雪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以前的愛慕從不曾停止,每次見到白雪他又喜悅又錐心刺骨的痛,她居然不願意當他的正妻,卻心甘情願地當了阿瑪的通房!

以搏古一帆風順的經歷來說,這件事就是人生最大的挫折,夜深人靜時他總是懊惱自己的無能。

面對着曾那麽尊敬的阿瑪,他除了難堪還有隐隐的憤恨。

家成了他最怕呆的地方,變了模樣動辄便叱責自己的額娘,深居簡出憂愁不快樂的白雪,躲閃逃避的阿瑪……’

眼淚從這個少年的眼眶靜靜的流下,他閉上眼睛,昂起頭,期盼着眼淚能斷流。

“哎呦,嬌氣包饞的口水從眼眶流出來啦!”

搏古聽這聲就知是福晉來了,睜眼一看,她正橫着糖葫蘆大嚼特嚼!

少年氣的眼淚流的更狠了,董婉兒繞着他轉了幾圈,不斷點評他的姿勢不雅,不合格!

吃完一串竟又從綠紅端的盤子裏拿起一串來,還啧啧稱贊:“酸酸甜甜,真好吃,一點都不粘牙呢!得好好打賞這廚子!”

搏古板着臉不吭聲地蹲馬步,董婉兒轉到他身後,突然給他臀部狠狠一腳!

搏古踉跄的往前奔了好幾步,掙紮了好幾個姿勢,終于摔倒!

他終究忍不住,轉頭怒吼道:“額娘!到底想幹什麽!”

“底盤不穩呀,我想到你曾經拉屎摔倒的模樣!這架勢就不是練家子,啧啧,我輕輕一踹,你就狗啃泥,還不如學繡花呢,起碼能給自己把褲子補補。”

“額娘,你欺侮人!”羞得滿臉通紅飛紅的搏古,爬起來捂着裂開的□□跑了。

“哈哈!哈哈!”欺侮完傻兒子後,董婉兒高高興興地給老王妃送糖葫蘆,又命綠紅讓廚房再做些送去兩位姨娘那裏。

廚娘趕緊在圍裙上蹭蹭手接過賞賜,滿臉堆笑讨好:“綠紅姑娘,白雪姑娘那屋給送嗎?”

綠紅啐她一口,瞪眼罵道:“你怕是耳聾,腦子也不好使吧?都是府裏的老人了,竟是問這混賬話!”

那廚娘輕拍自己的嘴巴賠笑道:“我該打,瞧我這嘴快的!您放心吧,小人知道怎麽做。”

綠紅是福晉最得寵的大丫鬟,她的态度就是福晉的态度。

春燕以往好吃嘴,總在廚房來回,與廚下人都熟稔,因着三年來白雪是府裏的嬌客,衆人自來也都捧着她這個大丫鬟。

如今每每讓小丫頭跑腿,廚房裏的人不是推三阻四便是找理由。

偏偏同個園子住的綠柳吃香喝辣的從不怠慢了,氣的春燕親自跑到廚房一頓找茬怒罵,雞飛狗跳中還順手砸了不少盤子。

廚房的管事來禀告時,董婉兒心念一轉,“誰砸的讓誰賠呗,難不成心情不好就砸着物什玩?倒要做主子的瞧奴才眼色不成!”

很快到了放月錢的日子,各院的仆婦高興地排隊領錢數着,又三五成群的叽叽喳喳地回去。

好不容易輪到春燕,管事看着她驚奇的問道:“春燕姑娘,你還領什麽?”

“劉管事這不對呀,這是白雪姑娘的月錢,我的月錢呢?”

“哈,你的月錢被扣了,賠了你砸的那些個碗盤。”

“劉管事,您是欺侮人吧,我從來砸過多少物什,都沒賠過!”

“這我就不知道啦,您還是該幹嘛幹嘛去吧,這事是上面囑咐下來的,要是都像您這樣不開心就砸這砸那的,主子們怕沒個整碗吃飯了。”

劉管事一臉的輕蔑嘲諷,激的春燕脾氣上來了,不管不顧地奔到仁德軒要福晉給個說法。

董婉兒自然不可能見一個丫鬟,便讓潑辣的綠紅去院外打發了春燕。

一會外面吵嚷起來,春燕尖叫一聲哭起來,稍會就沒聲了,應該是被婆子給捂嘴了。

董婉兒忙着給搏古找媳婦呢,古人相親的手段一點都不比現代差,瞧着桌子上一幅幅彩繪的畫像,上面标着年紀還有父母的名諱,家裏的籍貫和所任官職的情況。

林嬷嬷和綠意綠茵在一旁陪着,不時湊趣地點幾句。

董婉兒挑選了幾個合意的,帶着去富安居去找老王妃參詳。

“額娘,您看這幾個姑娘,這是富察家的三姑娘,瞧着粗眉杏眼,唇峰分明是個有主見的,她呀上面有兩個哥哥,身強力壯的好騎馬練武,定能約束的住搏古。”

“我看着這姑娘小模樣不錯,瞧着可愛精靈,還有股清秀之氣。”老王妃帶上老花鏡,對着一副穿着石榴裙裝的仕女圖稱贊。

“額娘,這個姑娘父親是內閣大學士林家的,書香門第,若是搏古不聽話,她文绉绉的咒也能咒暈他,聽說她是家裏老大,手下四個妹妹都對她言聽計從的。”

老王妃哭笑不得的看着林納道:“合着是想給搏古找個緊箍咒呀。”

董婉兒摟着老王妃胳膊撒嬌道:“額娘,搏古是我親兒子,哪能坑他呀,實在這孩子逆反心态強盛,又是個耳根軟沒心眼的,不找個能制得住他的,怕是不能成才呀。”

王爺二輪篩選中,卻對一個四品武将家的嫡女頗感興趣,“額娘,您看這詹事府少詹事的嫡女,若蘭,性情溫順,家中庶妹庶弟衆多,卻是家庭和睦沒有不好的傳出來。”

董婉兒與老王妃商議暫定下這三個人選,待初雪後家裏開個賞菊茶話會,也給親朋好友們下帖子來聚聚,當面見見這些深閨的姑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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