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回輪到池越問了:“為什麽?”

“因為他人氣太高了,那麽多人想和他同桌,但他還是不計前嫌地和你坐在了一塊。”

“為什麽?”

池越随便找了個理由:“可能因為他嫉妒我是你同桌吧。”

池越隐約覺得林栖是在罵他。

只是他對煙味格外敏感,還是聞到了。

學生們還在晚自習,走廊上除了他和池越,就沒有第三個人。

和林栖預想的差不多,他點點頭:“你們倆……是因為我打架的嗎?”

他有點難以置信,或者說是難以理解,為什麽這兩個人能因為他打起來。

林栖呼吸了幾下新鮮空氣,看向池越:“主任是怎麽和你說的?”

“沒怎麽說,”池越垂眼,“問誰先動的手,我說不是我,他不信。”

教導主任應該被氣大發了,身上的煙味很重,但辦公室裏沒有,證明他不是在辦公室裏抽煙,而是特意去了外面吹風。

池越含糊着回:“嗯。”

“不客氣。”林栖幾步走下樓梯,說:“好了,回家吧。我先走了,再見。”

池越看着他離開。

可是又找不到證據。

快要走出樓梯的時候,池越終于開口:“林栖。”

“嗯?”

老師們都沒找來的監控記錄被林栖找來了,池越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無論如何,他總歸還是覺得,以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交情的交情,林栖沒有必要為他大費周章。

“因為你是我同桌啊,你因為我和別人打架,我當然要對你負責。”林栖漫不在意地回:“當然,還有一點,我讨厭周紹。”

池越安靜了一秒:“謝謝。”

周紹昨天是先來對他動手沒有錯,只是一般情況下,他下手也不會狠到讓人進醫院縫針的地步。

他媽媽邊女士的教育方式比較獨特,小時候就教他,有人來打你你就打回去,不要哭唧唧回家裏告狀,随着年齡漸漸長大,邊女士又教他,凡事不可過度,打架尤其要留一線,打可以,傷人不可以。

但他昨天過線了。

他想起昨天的情況。

他把糖葫蘆和一幹炸物裝進袋子挂在車上,之後周紹過來,把他拉到角落裏,充滿惡意地問:“你跟在林栖身後,像不像條狗?”

接着,周紹又說:“你老是找他,你也想和他上床?”

當時的他根本分不清是哪句話又或者哪個字激怒了自己。

他眨了一下眼睛,有點後悔。

還是打輕了。

回到家,林栖把鑰匙扔給在沙發裏鹹魚癱的林行譽,“謝謝爸爸。”

林行譽被砸到肚皮,哼了一聲:“小栖,你要明世物業鑰匙幹嘛?”

明世中學、和明世附近的街道小區馬路,在林行譽眼裏統稱明世,反正都沒區別,都是他家的地。

“看看監控。”林栖回:“前段時間不是有人來說監控不到位有死角嗎,我看看新裝的監控到不到位。”

小吃街上的确是有死角的,是一個凹型的角落,陷下去的地方沒有監控,但左右都有,平時也就沒什麽人在意,也就是暑假裏有人提議裝上,這才派了人檢查了全區域的監控死角。

周紹本來是可以成功誣陷池越,只是他不知道,那些缺監控的地方已經全部裝上了攝像頭。

林行譽迷茫地撓撓頭:“噢。”

何時檢查監控這種事也需要林家的太子爺出馬了,還是他太窮了嗎?

林栖找人要來鑰匙又調監控,自覺消耗良多,迫切需要睡一覺。

可他作業還沒寫完。

他躺在床上,在睡與不睡之間來回掙紮,翻了幾個身,最後還是艱難地爬了起來,坐在書桌前。

他的房間裏很整潔,擺設一律按照規律擺放,書架上的書都從矮到高從薄到厚的規律排着,堪稱是強迫症福音。

書桌上還擺着一盆仙人球,不需要精心照顧,很好養活,非常适合他這種沒耐心養花養草但又需要養點什麽來修身養性的人。

他都快要忘了上一次給仙人球澆水是什麽時候了,盆裏的土隐隐有向幹涸龜裂的河床發展的趨勢。

……明明是生長在南方富庶之地的仙人球,怎麽會淪落到和沙漠裏的球同一種境地。

林栖沒什麽誠心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拿起澆水壺灌了點水,慢吞吞地澆進花盆。

水淅淅瀝瀝落進盆,在幹燥的表面停留一會,片刻後才緩緩滲下去。

澆完水,他拉開抽屜,從糖盒裏拿出一袋軟糖撕開,酸甜的氣息在唇齒間逸散,連帶着疲憊感也消減了一點。

他坐進椅子裏,拿起筆,有一搭沒一搭地寫作業。

窗簾拉開了一半,月色躲在厚重的雲後,若隐若現。

夏天的尾巴也悄悄溜過去了。

第二天,池越和周紹都被叫了家長,寫了檢讨,而周紹被罰得更嚴重。

打架也要根據實際情況來處罰的,先動手與否完全影響後續的處理,就像法律判定一個人是不是正當防衛,就要看他是不是先拿起了刀。

這一次明明是周紹先動手,他卻否認,其中的意味不得不讓人細想,他究竟是害怕承擔,還是故意為之。

教導主任很清楚,要不是林栖拿出了監控記錄,那麽最終被懲罰的只會有池越一個人。

處理結果出來,全校人都很震驚,他們也沒想到,先動手的居然不是校霸而是周紹。

果然是為愛激情打架,圍觀群衆興奮吃瓜,但故事裏的三方對此閉口不提,群衆吃瓜沒多久就無趣地散了。

下午放學。

林栖還在寫英語試卷,只差兩道就能寫完,他不急着走,紋絲不動地坐在原位繼續寫。

班裏的人很快就走光了。

“林栖。”隔壁同桌等了一會,喊了一句。

林栖筆都沒停一下:“怎麽了?”

池越無意識握緊了背包帶:“一起去上輔導課麽?”

“啊,”林栖擡起頭,對他笑了一下:“好。”

九月也要到了末尾,天越來越短了。

兩個人出了教學樓,一起往階梯教室走去,身後的影子傾斜着,幾乎要靠在一起。

他們倆的關系,似乎好了一點。

晚上回去,池越破天荒地在微信上找喬煜,發了條信息過去。

池越:林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喬煜正在吊兒郎當地挂在椅子上玩游戲,看到這句話,驚得手機差點摔到地上。

喬煜:你是本人?

池越:廢話。

喬煜還是大感意外,難道同桌近一月,這崽終于發現了他們會長的真善美?

喬煜:會長不是人。

池越秒回:你罵他?

喬煜:會長,是明世永遠的神。

池越:……

他很不解,在微信上當舔狗有什麽意義?

喬煜:你不是老覺得明世的學生舔狗麽,其實不是,我們都挺佩服會長的。

喬煜:你看到學校裏每個教室後面的攝像頭了嗎?

池越:嗯。

喬煜:曾幾何時,它是一直亮着的,我們都好他媽讨厭那幾把監控,上課一直盯着,搞得學生像是狗一樣,毫無尊嚴。

喬煜打到一半,嫌棄打字麻煩,發了幾段長長的語音。

喬煜:後來會長當上會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學校交涉,希望學校能夠在上課時關閉監控,學校當然不同意,會長寫了很多封意見信給校長,征集到了全校學生的簽名和意見信,終于換來了機會,只要明世能夠在聯考時取得第一,學校就同意關閉。

然後我們都瘋了,一起為了關監控而奮鬥,當時學習的勁簡直了,差生都拼命跟着學,會長還會抽時間輔導同學,那個月特別激情,後來我們平均分贏了0.5分,聯考結果出來的時候老師都激動哭了。

喬煜轉為文字:還有其他許多見義勇為幫助弱小的事就不說了,以前明世連貧困生申請都是要當着全班人面申請的,後來也改成自己找老師了。總之,為什麽我們這麽喜歡會長,因為我們一起戰鬥過。[握拳]

池越悶悶地回了一個字:哦。

他以前的學校和明世隔了差不多一整座城市的距離,離得這麽遠,學生圈根本不重疊,他連明世這所學校的名字都沒聽過。

他知道這所學校,還是因為第一次鬥志昂揚地參加市聯競賽時,他沒有贏。

打敗他的那個人,叫林栖。

他以為自己已經了解林栖了,但現在看來,還是沒有。

池越:還有別的嗎?

喬煜徐徐冒出一個問號。

池越今天是腦子瓦特了嗎?怎麽問這麽多?

喬煜:沒了。

池越:?

喬煜:行,我再想想。

一分鐘後。

喬煜:還有就是,會長有起床氣吧,要是在他睡覺的時候把他鬧醒,他脾氣就會變得極其崩壞,誰惹他誰死,所以我們從來不敢去敲會長的宿舍門。

池越:…………

離開辦公室,林栖輕輕呼出一口氣。

林栖轉過頭,燈光清楚地映出他的臉,像是浮動在湖泊裏的月亮,眉眼之間透着閑懶,唇邊還帶着一點笑意。

池越怔了一下,問:“你為什麽會幫我?”

“哦,”林栖不相信,但池越不肯說,他也懶得追問,“既然這樣,請你好好珍惜你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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