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黑衣人與你(二更)……
趙雲兮靠坐在床頭, 盯着自己快要被包成了粽子一般的右腳踝,還是沒死心,“那人當真不是陛下?”
白琅點頭, 回道:“是。”
趙雲兮抿了抿唇,因着傷痛,她整整一夜未曾睡好, 臉色頗有些慘白,她換了一種問法, “那你請那人來, 我要當面謝他救命之恩。”
這要求簡直是合情合理, 她被那‘俠士’搭救了, 她又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救命之恩肯定是要當面感謝才對。
她一定要當面看看那人到底是誰。
白琅沒有猶豫,“此人未曾留下姓名與住址, 屬下等尚不知他身處何處。”
趙雲兮挪動了一下右腳,疼的她忍不住呵氣, 心裏頭卻還是惦記着要找到昨夜的黑衣人,“沒關系, 你們慢慢找。”
她心裏頭不服氣, 那黑衣人蒙了臉,她難不成就真的會認錯人?
想到此, 她又重重說了一句,“一定要找到他, 要不然你們長風衛的名聲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你也不想如此,對吧?”
白琅頭一回覺着事情難辦,半天未應聲。
見狀,趙雲兮忍不住喚他, “白琅?”
白琅低下頭,抱拳應道:“是,屬下遵命。”他不想讓殿下起疑,找到昨夜黑衣人之事,他得想法子與陛下通氣。
白琅退下後,屋中恢複了寧靜。
旁人都自責不已。
“都怪我,昨日該陪着殿下出門才是。”許嬷嬷心疼壞了,好容易請了殿下來禹都散心做客,這才來幾日,昨日竟遭賊子毒手,險些傷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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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右腳腳踝傷了骨頭,也不知多久能好。
趙雲兮最怕看着旁人為她落淚,此刻不免就抛開了其它心思,“誰能想到會有賊人會扮做婦人潛伏在我身旁。”
誰能注意那些假扮成了婦人的賊子,且不說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又如何能怪罪別人。
“你們瞧,我不也沒什麽事兒嘛。”她忙着向衆人表示她無事,腳剛一動,便是鑽心的疼,“啊啊啊,就是腳疼了些。”
衆人忙扶着她躺下,許嬷嬷哄着她,“殿下,傷筋動骨要養百日,這些日子,您就卧床靜養,萬萬不能亂動。”那賊人是下了狠手,硬生生将她的右腳踝給捏脫了臼,傷了骨肉不知得有多疼。
雖然疼的眼眶都發紅了,趙雲兮卻抿了抿唇,将淚意給憋了回去,靠在床頭,想要動一動就會被攔下,待得好沒意思。
她心裏靜不下來,想要問問外頭的事兒,卻只被安慰外面的事兒,自有白琅他們解決,她只要好好養傷。
瞧着衆人小心翼翼将她當做了易碎的瓷瓶的模樣,趙雲兮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她捂嘴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嬷嬷,我想歇一會兒。”
她回想起昨夜自個兒的表現,到底是英勇冷靜的,雖說她絲毫打不過那三個賊人,可她也用發簪傷了一人,還趁着那三人沒有發覺的時候,偷偷留下了标記,還同賊人周旋拖延時間,絲毫沒有堕了她父皇的威名。
可惜大家都只顧着她的傷勢,無人問起昨夜她為了自救都做過些什麽,也就沒人誇誇她在那般危險的情況下,竟然能那樣鎮定做了許多事情。
她多厲害呀。
許嬷嬷放下了替她擦手的帕子,替她蓋好了被子,輕輕的拍打着被子,“殿下睡吧,嬷嬷守着你。”
趙雲兮閉着眼睛,卻也睡不着。
她心裏頭開始琢磨。
她活這麽大,接觸到的人,多半是親戚,再有便是逢年過節才會見上一面的朝臣與家眷,哪裏就能同人結怨至深。
且不說,她這回來禹都是微服,雖說宮中人知曉,可外頭的人就連貞娘,她都不曾告訴她來禹都了。
昨夜那刀疤臉的賊人認出了她是誰,那就代表刀疤臉身後指使之人必定是認得她的,将她綁了去,肯定是想要做什麽。
殺了她,拿她換取它物?
忽而,她腦子裏又有個想法。
她沒有仇家。
可是她的好大侄兒,就算是大楚的皇帝陛下,萬一有仇家呢?
刀疤臉身後的人,綁了她去,會不會是為了拿她要挾大侄兒?
能掌握她的身份,掌握她的行蹤,差一點點在昨夜就成功将她綁走了的人,肯定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且不說禹都定有他的手下,京都肯定也有,那知曉她已經出宮宮人之中!?
這般危險人物,阿洵還不知曉,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她腦子裏頭忽然就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讓她胸膛裏的那顆心就再不停地劇烈跳動起來,着實難受。
她不禁惆悵不已。
片刻之後,卻是打起了精神。
不行,她得給阿洵寫封親筆信。
她猛地又睜開了眼睛,許嬷嬷見狀,關切問道:“殿下,可是哪裏不舒服?”
“嬷嬷,讓人拿紙筆來,我要寫封信,送回宮裏。”她神色認真,倒讓許嬷嬷不好勸她休息,忙讓人去取紙筆和能擺在床榻上的小桌。
許嬷嬷又取了軟枕擱在她受傷的腳下,免得她坐着不舒服,而後親自替她磨墨,她提筆深吸了一口氣,動手寫起了字。
起先還是寫她方才腦中所有的設想,寫完之後,她又忍不住開始接着寫起她昨夜的遭遇,還有那些無人關心的細節,又重點着墨寫了一回昨夜救她的那位俠士,最後又不謙虛的寫了一回她是不是臨危不亂,頗有她父皇的風範。洋洋灑灑足夠寫了兩頁紙方才擱下筆,認真的裝入了信封,用蠟封了口,吩咐下去,“一定要早些送到陛下手中。”
鳴音點了頭,疾步走出去送信。
寫完了這封信,饒是她精神頭再好,但身體到底遭受了一回磨難,到底是有些折騰不起,不多時她靠卧在大軟枕上頭,又沉沉的睡了去。
鳴音将信遞給了白琅,“白大人,這是殿下的親筆信,你讓人快些送回京都交與陛下手中。”
白琅将那封頗厚的信收了,立時答應了一定讓人盡快送回京都。
在鳴音離開後,他将信揣進了懷中,換樂行裝,親自出門去。
不過一時片刻,他就在人群中隐匿,誰也沒有察覺到他和旁人有何不同。
過了幾道街巷,走到一處并不顯眼的院落後,他叩響了院門。
門開了一絲縫隙,他低聲道了一句,“琳琅有急事。”
門這才大開,讓他側身進去。
開門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常衡,領着白琅靜悄悄穿過了一道院門,來到一處緊閉的房門前,“主子,白琅求見。”
裏頭應了一聲進,房門輕輕被推開,白進去行過禮,方将懷中信件呈上,“殿下已經醒了,腳踝的傷做了處理,而今在卧床休養,這是殿下給您的親筆信。”
昨日說好,若無事不得來此。
而今這封親筆信卻也不得法,是必須送到陛下手中。
趙明修已經拆了信讀着的時候,白琅遲疑了片刻,還是提起,“殿下提起昨夜救她之人,卑職雖已告訴殿下,此人并非是您,但殿下執意要見昨夜的黑衣人。”
到底救人者是陛下,就算找人僞裝也需得請示一回,白琅又道:“卑職打算找人僞裝,不知陛下您可應準?”
趙明修淡然的擡眼看向他,“朕知道了,你且先回去,等過兩日,朕自會派人前去。”
白琅松了一口氣,見趙明修又垂眸看信了,便拱手作揖,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房間,就連關門也只發出了微弱的響動。
信寫了整整兩大頁,一看便知寫信之人,精神不錯,至少沒因昨夜之事而驚恐不已。
一想到,趙明修為此而擔憂的心情,終于放下。
對于這封信,他并未敷衍讀過,看的很認真。
猜測着綁她之人會不會是陳王之子,難免有些意外,他的小姑姑,在某些方面遲鈍的很,偏偏該遲鈍的地方卻又極其敏銳,卻又見她假裝不在意卻又将昨夜她被綁了後是如何與賊人鬥智鬥勇拖延時間時,又覺着有些好笑。
他嘴角勾起了片刻笑意,緊繃的神經也有片刻的松懈,眉眼之間的冷意也消融了不少。
他的小姑姑,信中半點兒沒寫昨夜她有多害怕驚恐,也只字未提受傷一事。
明明昨夜被他救下以後,還後怕的大哭了一場,哭的雙眼通紅。
他眸光微斂,思緒飄向了遠方,從什麽時候起,那般愛撒嬌胡鬧的姑娘,也養成了報喜不報憂的性子。
半晌之後,他将這封信重新折疊回信封,将它收在了存放重要信函盒子的夾層裏。
昨夜匆忙趕到救下她,卻又未曾挑明身份,并非是不想見她。
只是當下,他身處禹都一事,尚不能現于人前。
至于白琅提到的找人假扮成他,前去見她。
他本該立刻就應準,卻又遲疑了片刻,只讓白琅先行回去。
見她,要如何見她。
他需要再想想。
趙雲兮在床榻上只靜卧了一日一夜,就再也坐不住。
她是個懶散性子,可這人靜卧養病的時候,就算是懶散如她,也覺着時間難熬,整個人都渾身不對勁。
又是入了夜,她半點兒睡意都沒有,躺在床榻上睜着眼盯着床帳胡思亂想。
一時想起了阿洵到底有沒有收到她的信,何時才會寫回信給她。
一時又想起白琅怎麽還沒有找到那夜的黑衣人。
輾轉反側了數回,鳴音端着燭臺進來,“殿下,您可是不舒服?”
她可憐巴巴的看着鳴音,“我想下榻走走。”
鳴音只道:“殿下,您得好好休息。”
她還是不放棄,“可我只傷了右腿,左腿好好的,你尋一只拐杖來,我就在院子裏略走動一回。”
“不然我今夜怎麽睡得着,生病的人要能好好睡覺才行。”
鳴音無法,果真去尋了一只拐杖來,扶着她拄着拐朝外慢慢走。
走了一段,她自覺可以獨自使用拐杖了便道:“好了,你放開我吧,我自己可以。”
她自個兒拄着拐慢慢朝前走,吹着晚夏時節的夜風,不自覺的就擡眸看着星空,卻又覺着自己眼前似有黑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