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月亮與他(雙更合一)……
月光下, 涼風習習的小院子,雖不比深宮大院之中,宮門重重, 守衛森嚴。但自打前兩日趙雲兮險些被賊人擄走一事發生後,許嬷嬷賃下的這處五進的宅院,稱得上是被侍衛圍的如同鐵桶一般。
如今趙雲兮想要隐姓埋名在這禹都小住些時日的心願也落了空, 那夜為了尋她,禹都都府大人調動兵馬守住城門時, 就已經知曉明月長公主而今就在禹都。
若不是她受傷需要靜養, 禹都大小官員早就因為戒備不利, 前來請罪而踏破了這座僻靜小院的門檻了。
院外尚有兩隊輪番巡邏的官兵, 還有打京都調來的長風衛。
這處小院俨然成了整個禹都城裏最安全的地方。
趙雲兮盯着空無一物的夜空微微有些愣神。
“殿下?”鳴音輕喚一聲。
趙雲兮這才醒過神來, 問她,“你有沒有瞧見一道一閃而過的黑影?”
鳴音擡頭看過了四周, 只覺得偶有蟬鳴鳥叫之聲響起,樹影偶爾會被風吹動映在被燭光照亮的牆上, 再無其它。
鳴音便只當她将那樹影認成了人影,忙寬慰, “許是殿下将那樹影當做了人影, 殿下別怕。”
趙雲兮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她還想着那一夜救下她的黑衣人, 此刻拄着拐杖慢慢走,不由得有些不滿:“白琅怎麽還沒有找着那人。”都過了兩日了, 禹都又不算太大,而且為了捉拿擄走她的賊子同黨,如今禹都戒嚴,可疑之人輕易不能外出。
白琅怎麽就找不着那黑衣人呢?
“殿下莫急。”鳴音又勸。
趙雲兮使拐還用的不大明白, 那拐杖拄在了一顆小石子上,她身形一晃,險些就摔了。鳴音忙扶住她,“殿下,走了這許久,咱們還是回屋歇下吧。”
右腳絲毫使不上力氣,趙雲兮只能仰仗着拐杖走動,這才行了不到半刻鐘,就累的不行,此刻便道:“也好。”
她被攙扶着慢慢走回了房中,卧在床榻上,終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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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一日
許嬷嬷怕她養傷無聊,是日日都過來相伴,今日清晨也是一早就帶着早膳而來。
她舀了一碗杏花蓮子粥,端來榻上小桌,見趙雲兮有些無精打采,知曉她心裏頭恐怕是養傷太無趣,便道:“禹都城中,有位女說書人,故事講的極好,殿下若是想聽故事,改明兒我就請她上門來,給殿下講故事,可好?”
趙雲兮正愁不能走動,無聊的很,便點了頭,“也好。”
待用過了早膳,就聽得外頭有人通禀,是白琅,“殿下,京都來了回信。”
她終于來了精神,伸手去接,“快給我。”
信上字跡一看便是她大侄兒的,她忙拆開讀了起來,信裏倒也沒說什麽,只道她如今傷了腳踝,不便挪動,就好生留在禹都休養,待腳傷徹底好了再回京都。
然後再沒有其它內容。
她不可置信的将信紙翻了好幾回,連信封都倒了好幾回。
旁人不解她舉動,好奇問道:“殿下,您在找什麽?”
“阿洵給我寫的回信只有這半頁紙?”她不可思議的望向白琅,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來。她那日可是忍着腳疼,寫了整整兩大頁紙,阿洵竟然只回了她幾句話。
這不是在敷衍她,又是在做什麽!?
白琅頂着她的明亮目光,一時之間居然生出了些許心虛之意,忙低頭垂目,回道:“回禀殿下,陛下的确只送了這一封信,路上也無人敢拆封。”
許嬷嬷就寬慰她,“想來是陛下朝事繁忙,無暇寫長了回信,不過陛下一向關心您,這不連信一起送來的傷藥和滋補之都有兩箱籠,太醫正在外候着,讓太醫來給您看看腿傷,如何?”
這話做不得假,自打她受傷的消息傳回了京都,太後險些沒有暈過去,知道她不能走動,立刻就安排了太醫前來禹都給她治傷。
太醫和傷藥補品都是今日随着這封信前來的。
趙雲兮捏緊了信紙,還是大為震動。
她家大侄兒是不是對她太過冷漠了些。
她可是差一點點就真的被賊人給擄走了,那一夜是多麽驚心動魄,大侄兒沒在信裏誇誇她也就罷了,竟然連關懷的話都不曾說上兩句。
這寥寥數語,在這樣的夏日裏,真是顯得冰冷刺骨,讓人一下就感受到了冬天的寒意。
虧他前去狩獵時,她都擔心了好久,還送了他平安符。
“可惡!”她忍不住氣鼓鼓的将信往小桌上一拍。
“你們都出去吧,我困了。”她再不看那張信紙,拿起被子就遮住了臉。
旁人皆不知她在氣什麽,她甚少會有生氣發脾氣的時候,不免都看向許嬷嬷,許嬷嬷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衆人都出去,連她也只是小聲說了一句,“殿下好生休息,晌午時,我讓人炖了殿下小時候愛吃的糖八果。”便小心替她将被子蓋上,又将床帳都放好,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房間。
屋中安靜了下來,躲在被子裏的人,這才将腦袋伸出了被窩外。
她的眼角紅紅,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氣的。
房門外,鳴音追上了白琅,略一行禮,便問:“白大人,陛下可還有帶什麽話?”
白琅只道:“鳴音姑娘,陛下并未傳口谕。”
鳴音便又問:“那白大人可曾找到那位俠士?”殿下這幾日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見一見那位黑衣人。
或許找到那位黑衣人,殿下的心情也能好一些。
白琅開始頭皮發麻起來,作為長風衛的副衛長,對于說謊理應是手到擒來,面不改色,可此番那黑衣人是陛下,而殿下又催着他趕緊找人,簡直是将他架在了火上烤。
他擡手捂嘴輕咳了一聲,“此人是江湖俠士,行蹤不定,淡泊名利,救了殿下并不圖回報,如今定是知曉我在找他,躲着我等,并不大好找。”話語中,他還要不着痕跡的替那黑衣人說盡了好話。
他有些奇怪,鳴音就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語氣重了些,“縱使不好找,白大人也要多上些心,盡快将人找來,也好讓殿下早日了卻這樁心事。”
長風衛原就是專供殿下驅使的,若是連殿下的小小心願都辦不成,留着還有何用。
特別是此番殿下受傷,回京以後,長風衛衛長還不知要如何懲罰他們呢。
白琅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心中甚是無奈,此刻只好道:“我會抓緊時間将人找到。”
說完這話,他徑直離去,留下鳴音站在原處盯着他瞧。
“鳴音姐姐,你在瞧什麽?”百靈走了出來,不解問道。
鳴音搖了搖頭,“沒什麽,回去守着藥爐,看着快要下雨了。”
她只是覺着白琅在找人一事上,并不算積極,有些奇怪他什麽時候開始竟然懈怠本職。
白琅走了一截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回住處尋了一件鬥笠,朝頭上一戴,而後向手下吩咐了一句,“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便從側門離開。
幾頓頓美味甜香的糖八果并沒有讓趙雲兮心情好多少。
又一日的中午時候天氣有些陰沉沉的,屋中燥熱煩悶,一看就是要下暴雨的前奏。
房中各處的窗戶皆撐了起來,趙雲兮坐在窗邊的胡床上,雙手撐着下巴靠着窗臺,盯着陰沉沉的天空一言不發。
忽而,那雨點兒就開始自陰沉天空向下揮灑,起先只是如豆一般大,打濕了房檐,打濕了窗上的油紙。只是轉眼,它就開始像是潑水一般,來的聲勢浩大,不住地順着窗邊向下流,不多時連窗臺都濕透了。
“殿下,雨下大了。”百靈坐在一旁,叽叽喳喳的開始說起話,“往年這個時候,靜心湖的蓮藕就長出來了……”
“是啊,下大雨了。”趙雲兮心不在焉,伸手去接着那雨水。
她有些提不起精神,今日下雨,她受傷的腳踝比平日裏還要疼上幾分,她對此卻沒有表露出半點兒難受來,旁人竟也察覺不到。
鳴音歡喜的收了傘,脫下木屐進屋,她甚少會有這般不穩重的時候,此刻是帶來好消息的。
“殿下,那夜救您的俠士終于被尋得,此刻就在前院。”
這可算是的上陰沉天氣裏,唯一的好消息了。
果不其然,趙雲兮猛地一回頭,“當真?”
“殿下可要見他?”鳴音招手,讓人去取輪椅來,一邊去扶她。
趙雲兮眼前一亮,就要起身,“當然要見見他了。”她左等右等,可不就是想要見見那位黑衣人,最好是能取下黑衣人的面遮,讓她看看到底長什麽模樣。
衆人忙住她,待她穩穩當當的坐在了輪椅之中,又重新妝辦一新,而後便被推着前往見客前廳。
從長廊過,還未曾行至花廳,便瞧見花廳前的屋檐下,有一人正對着庭院看着雨。
穿着一身黑衣,就連頭發也如同那夜一般,只簡單的用了一根玉簪挽發,腰間配着一柄腰刀。與那夜不同的是,這人今日沒有蒙面,她能瞧見面容。
趙雲兮這幾日心情都算不得好,此時此刻難得開懷,她可算是能見着這人的廬山真面目了。
輪椅走過長廊的聲音,淹沒在了雨天。
行至那人不遠處,那人方才知曉有人來到。
趙雲兮滿懷期待的看着他轉過身來,神情淡漠的朝她颔首,“見過公主。”神色頗有幾分不喜與朝堂打交道的倨傲,長身玉立,俠肝義膽。
面容也極為英挺俊朗,還帶着幾分不羁的俠氣。倒真像是個行走江湖,路見不平便會拔刀相助的江湖俠士。
可是唯獨不像是那夜救她的黑衣人。
趙雲兮嘴角的笑意忽而就僵在了原處。
這人到底是真是假?
她忍不住手指掐了掐掌心,方才叫自己神色自然,“你救了我一命,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多禮。”
“請入廳中坐着說話吧。”
‘俠士’身形未動,只看着她的雙眼,淡漠說着,“草民與公主今日既已經見過,還請公主不要再讓侍衛尋我。”
“告辭。”他轉身就要走,
趙雲兮抿了抿唇,眉間輕擰帶出了些許困惑,這人怎麽來了就要走,她出聲挽留,“你先等一等。”
那人轉過身來,趙雲兮輕笑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麽呢。”
“草民只是一介江湖漂泊人,無名無姓。”
說完這話,他又想走。
那曾想,趙雲兮忽而就淡了神色,“攔下他。”
旁人困惑,殿下怎麽就說變臉就變臉了。
長風衛聽了命令,果真是上前将人攔住,這人沒有想到事情突變,下一刻就要拔刀與侍衛打鬥。
躲在角落裏的白琅,腳下險些一趔趄,忙現身朝此而來,與這人交過幾手,在趙雲兮看不見的視野中,朝這人微微眨眼,而後雙方才停下。
趙雲兮只盯着白琅看,“白琅,他真的是那夜的黑衣人?”
白琅忙躬身,“殿下,那夜屬下找到您的時候,正是這位俠士在旁,屬下親手解下了他的面巾,屬下不會認錯的。”
偏趙雲兮篤定道:“出手救我的人肯定不是他。”
那可是生死關頭,她只堪堪借着月光看見了黑衣人的背影,也不會認錯人。
白琅快要繃不住神情,卻還是問起,“殿下,這位俠士當時蒙着面,您并未瞧見他模樣,想來是今日他未曾遮面,所以殿下認不出來。”
趙雲兮一聽,白琅說的有道理,她神色微霁。
白琅松了一口氣,殿下年少未經世事,天性純良,并不算難騙,肯定能信了他的謊話。
卻又聽她轉頭去吩咐,“鳴音,你去取一方黑面巾來。”
這是又要做什麽?
鳴音動作迅速,很快的就取了黑色面巾來。
“你讓他戴上面巾。”趙雲兮道。
那方面巾送到了白琅手中,趙雲兮微微颔首,“你替他遮住臉,我再仔細瞧瞧。”
白琅手中握着黑色面巾,僵硬的走向‘俠士’,二人目光在空氣中相撞,似是在無聲交談。
走到無聲反抗着的‘俠士’面前,白琅低聲道了一聲得罪了,方用面巾遮住了他的臉。
這人被遮住了臉,從身形上來看,倒真的同那夜的黑衣人十分相像。
趙雲兮仰頭仔細打量着。
半晌之後,她眯了眯眼睛,“白琅,你是随意找了個人來騙我,對不對?”
這人就算是十分像黑衣人,她心裏頭那道聲音還是拼命在說着不是他。
白琅心一驚,殿下何時這般敏銳了,此人可是照着那夜的穿着打扮成的,殿下又沒瞧見他的真面目,怎麽就會不信此人是那夜之人了呢?
他卻是上前一步跪地,“殿下,屬下不敢騙您。”
趙雲兮皺着眉頭,連小巧的鼻尖兒都皺着,寫着不信。
她久久不開口。
白琅便久久的跪在地上,只覺得他背後衣襟全都被汗給浸濕了。
那位俠士,只抱着刀站在一旁,并不言語。
終于,白琅聽見她開口,“我知道了,不是你騙了我。”
“是那人不肯見我,那日我想要揭開他的面巾一看,他也不許。”
趙雲兮仔細分析着。
她又看向俠士,“而你,真實身份是那人的手下。”那夜,那位黑衣人的确是帶着手下一起救下了她。沒準兒是那人先走了,讓他的手下留下等待着白琅他們來尋她的。
她自覺分析的十分有道理。
便問向俠士,“他讓你替他來見我的,對不對?”
她大大的眼睛充滿了困惑,“難不成是因為他面容醜陋,所以那夜不肯以真面目見我,今日也不肯前來?”
白琅的心情從來沒有這般大起大落過。
他家殿下可真是十分聰慧,猜準了一切,卻又稍微理解的偏了一點點。
俠士抱着自己的刀,很有大俠風範,旁人自是看不見他抱着刀的手有多僵硬。
見他不說話,白琅猛地起身,轉頭客客氣氣的同他說道:“俠士,我家殿下心底善良,并不會為難你,你只需要告訴她所有的真相即可。”
俠士這才開口,“既然公主已經猜到真相,的确沒錯,那日救下公主的是我家主人,他臉上有一道猙獰疤痕,是以不願以真面目見公主,免得吓壞了公主。”
“他讓我代為傳話,說他救下公主并不圖名利,公主不必挂懷于心。”
這位俠士許是不知趙雲兮打小就是個本性執拗的,只見她認認真真的看着他,“我不怕他面上有傷痕,我只是想要親眼見見他,你告訴他,他若是不親自來見我,我就讓白琅帶着人日日去尋他。”
“反正白琅今日能找着你,明日肯定就能找着他。”
“看是他先放棄躲我,還是我先放棄找他。”
她難得使公主脾氣,此刻非是要讓旁人瞧瞧她的小脾氣。
說完這話,她便一揮手叫鳴音推着她離去。
留下白琅與俠士面面相觑。
白琅親自送了俠士出門去,一邊走,二人一邊目視着前方,小聲交談。
白琅恨鐵不成鋼,“我是讓你急中生智順着殿下的話,說你家主人已經離開禹都。你到底是怎麽說出他臉上有疤,所以不願見人的?”這樣大不敬的話,待會兒要怎麽向陛下呈述。白琅光是想想就頭疼。
“你以為殿下是有多不聰明,能被這樣的謊言給唬住?”
俠士抱着刀,好一派大俠風範,偏偏這會子不裝了,整個人就漏了怯,“我也不知殿下會一直追問,這下該如何是好?”
白琅不再說話,心裏頭開始算計着接下來如何。
鳴音推着趙雲兮,慢慢從廊下過。
“殿下,您為何一定要見着那人?他雖救了您,可他既然不願見人,殿下又何必為難他?”鳴音十分不解,她家殿下到底是個是非黑白分明之人。
趙雲兮心情不錯,眉眼不再是恹恹的,就連此刻惱人的朦胧大雨,在她眼中成了另一種風趣,她賞着雨景,心情越來越好。
“他來救我的時候,我看着他的背影。”
“他給我的感覺,明明就是阿洵。”
“可他蒙着臉,告訴我他不是阿洵。”
“我只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模樣,同阿洵長得像不像。”
“不然我心裏老是惦記着沒能看見他的臉這事兒。”
她伸手去接着順着瓦片往下串聯成珠的雨水,笑的眉眼彎彎,尚且帶着一二分天真之意。
夏日的雨,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雨水在地上積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窪。
在月光溫柔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像是一面又一面的水鏡,霎時好看。
趙雲兮睜開眼,低頭一眼就瞧見了地上的水窪,每個水窪裏仿佛都藏着一個月光,今夜又逢十五,月兒又圓又亮,若是猴子,此刻定是要尾巴勾着樹枝,俯身下去撈月了……
她徐徐打了個哈欠,可是哈欠剛打了一半,她徒然就來了精神,一雙杏眼微怔。
等等。
她此刻不應該在屋中睡覺嗎?
為什麽,為什麽眼前所見,擡頭是月亮,低頭就是裝着月亮的小水窪。
她伸手習慣性的去摸這幾日用慣了的拐杖,卻摸到一手的瓦片。
此時此刻,她終于清醒,她,她,她她好像這會兒是坐在屋頂的。
難不成是她夢游上了屋頂?
還是說她這就是在夢裏。
頭頂徒然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醒了?”
她忙仰頭去看,就瞧見一道颀長身影立于她身側。
她眼前一亮,半點兒都不見害怕了,只仰頭看着對方,“是你?”
來人顯然沒有料到此刻她坐在屋頂,身旁還有一個陌生男子,竟絲毫不害怕,深邃眼眸之中浸了淺淺無奈。
他低着頭,看着她那雙明亮眼眸,反問:“是我又如何?”
他穿着一身黑色綁袖束腰衣袍,依舊面巾遮面,未曾露出半點模樣來,他不禁有些疑惑,她到底是如何分辨他與旁人有何不同的。
“你可算是來見我了。”許是仰着頭,趙雲兮只覺得腦袋暈暈乎乎,心裏卻還是高興不已。這幾日,她養病無聊的很,唯一感興趣的事情,可不就是見見這人。
他沉默了一息,蹲下身與她同高,看着她的眼睛,“不害怕嗎?”
害怕?
趙雲兮一愣,“為什麽要害怕?”
“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嗎?”
若不是在做夢,她怎麽會大半夜莫名其妙坐在房頂,甚至身旁就只有他一個人。
除了她現在是在做夢,她是在想不出來旁的。
此刻明月高懸,所見之處,仰頭是月,前方是望之不盡的屋頂,和高高聳立的樹枝,忽而就有鳥從樹枝之間蹿出,飛的老高,仿佛要朝月亮去。
她從不曾爬上屋頂,看見這樣的夜中景色,一時覺着新奇,還有些迷糊。
難不成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她今夜才會夢見身旁人,還是在這樣一幅靜谧無聲,再無旁人的夜景之中。
做夢?
來人眼中的無奈又加深了一分。
趙雲兮認定了這是場夢,忽而就将目光投向了他臉上的面巾,伸出了她那比月光更加白皙的小手,就快要觸碰到那張面巾時,對方握住了她的手。
他并未使什麽力氣,便已經讓趙雲兮動彈不得,看向她的目光沉靜似水,聲音輕緩似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做什麽?”
被他捉住了手的姑娘,顯然對此刻不滿,嘟囔着,“我都在做夢了,你就不能摘下面巾讓我看看你長什麽樣子?”
這夢可真是奇怪,她是做夢之人,竟然連夢裏的黑衣人都不聽她的使喚。
面巾之下,像是起了一聲輕笑,“你難道沒聽我手下說,我臉上有一道駭人的疤痕,旁人一看便會心生懼意。”
趙雲兮忙認真道:“聽說了,可我還是想要看看你的臉。”
“你就讓我看一眼,行不行?就看一眼。”
“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害怕。”
她小時候,慣常想要做些什麽的時候,便會用委屈巴巴的目光盯着人,只叫人心軟依了她。
此時此刻,來人卻是鐵石心腸,根本不為所動。
他竟然還反問,“你為什麽想要看我的臉?”
“是因為你始終認為我是你口中的阿洵?”
趙雲兮沒有料到他會這般反問,一時蹙眉糾結着自己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偏生對方不給她反應的時間。
“他是何人?為何你就篤定救你的人會是他?”
趙雲兮下意識回答,“他是我兄長的孩子,是我侄子。”
“我是他姑姑,有危險的時候,他當然要救我了。”
對方又輕笑了一聲,露出來的眉眼,在月光下顯得無限溫柔,“你是公主,你的侄子便是楚皇,他遠在京都皇宮,怎會出現在禹都救你?”
趙雲兮神色茫然,一時竟然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