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塗得什麽玩意兒,醜死了
《心尖美人》
文/2021.02.28
001
A市,大片大片的烏雲聚集在濃墨一般黑沉沉的天際,沉悶的雷聲時不時地響起。
倏爾,一道銀色的閃電撕開漆黑的夜空,帶着磅礴之力,徑直劈向了矗立在江邊的高樓。
最高的那棟,頂層偌大的卧室裏,睡得正熟的晏蘇眉間緊緊皺了起來。
她夢到了許淮南。
黑暗中,男人背對着她,肩部線條寬闊,腰腿比例堪稱完美。
她正要說些什麽,他突然轉過身,定定地看了她幾秒之後,喉結滾動,磁沉的聲線壓得很低:“我愛你。”
她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夢裏鏡頭突然一轉,男人臉上的神情恢複成了她熟悉的模樣,眸光冰冷淡漠,仿佛所有事物在他眼裏都不值一提。
窗外,轟隆作響的雷聲之後,大雨接踵而至,碩大的雨滴不斷地砸在透明的落地窗玻璃上。
晏蘇終于醒過來,她清瘦的背早已沁出一層冷汗,打濕了身上舒适的絲綢金粉色睡裙,烏黑柔軟的發絲也被汗水浸濕,緊緊黏在雪白姣好的臉頰邊。
她伸手摸到燈的遙控,瞬間滿室光華。
晏蘇看了一眼窗外,黑壓壓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夢裏男人那張棱角分明、線條刀割一般淩厲的臉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剛剛那是什麽驚悚的夢。
Advertisement
她覺得,這輩子到她臨終閉眼,估計都聽不到許淮南說一句愛她。
再說,他壓根也不愛她。
就這麽躺了一會兒,熱意不斷積聚,在四肢百骸游走,她整個人熱得像是要燒起來。
明明夏天都快過去了,屋裏也開了恒溫模式,就是莫名其妙的熱。
晏蘇懶洋洋地起身,準備沖一個澡。
剛拉開衣帽間的門,她頓了一下。
挂在最外面衣架上的是半個多月無人問津的男士睡衣。
晏蘇無視掉它,徑直走到最裏面,從衣櫃裏取了一條許久未穿過的細肩帶收腰紅裙。
她洗完澡換上,站在全身鏡前,看着鏡子裏面有些陌生的自己。
女人身材勻稱,腰肢纖細,曲線圓潤飽滿,肩上那朵栩栩如生的玫瑰刺青沾着晶瑩剔透的水珠,色澤鮮豔欲滴。
她雪白的雙頰還浮着一層不正常的紅暈,腦袋也暈暈乎乎的,随時有倒下去的錯覺,她估摸着自己是發燒了。
晏蘇拿起手機給閨蜜陳明月發了一條消息,收到回複後,她開始化妝。
半個小時後,她下樓。
家裏最年長的傭人李嫂聽到動靜,披着外套從房間走出來,看到一身紅裙、烏發朱唇的晏蘇,怔怔地喊道:“夫……”
李嫂想到什麽,聲音戛然而止。
從前一陣子開始,晏蘇就不讓她們喊夫人了,現在家裏的傭人們包括她,只有在先生回家的時候,才會喊夫人。
晏蘇跟許淮南結婚,搬到這裏來住已經快兩年了,臉上一直都是淡雅素淨的妝容,整個人被襯得溫和娴靜,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上仙。
李嫂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化這麽精致濃烈的妝,這才一時驚詫喊錯了。
她立刻改口:“……這麽晚了,您是要出去嗎?”
晏蘇“嗯”了一聲:“我有點不舒服,去趟醫院。”
李嫂蹙眉:“現在已經這麽晚了,而且外面還下着雨,還是我打電話請張醫生來家裏一趟吧?”
晏蘇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
“那我去叫司機……”
“也不用,不早了,李嫂,你們好好休息。”
說罷,她轉身進了私人電梯。
雨不知何時變小了些,一輛白色轎車停在不遠處,車前投射出來的光線格外溫暖,穿透雨幕落在晏蘇身上。
晏蘇撐着傘走過去,拉開副駕的門,收傘上車。
陳明月剛到沒幾分鐘,不過她昨天晚上值了夜班,白天又在改論文,半個小時前她剛要眯一會,就收到了晏蘇的短信,此刻困倦得很。
她仔細地打量了眼女人,确定對方沒什麽大事,才打着哈欠,開玩笑道:“要不你直接跟狗男人離婚和我過吧,這樣還能替我省點睡覺的時間。”
晏蘇眼眸微眯,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
隔了幾秒,女人笑了笑,她狐貍眼微翹起,綴在眼尾的淚痣熠熠發光,“你什麽時候有空把你的狗窩收拾一下,我就立刻搬過去跟你過。”
她笑起來的時候,清冷與妩媚兩種截然不同的氣韻并存,不僅不矛盾,反而相得益彰,愈加明豔動人。
陳明月又打了個哈欠後,才慢吞吞地将車開出去。
“你是不是燒糊塗了,別說你衣帽間裏動辄千萬百萬的一件高定禮服,就你家那一百多平方玻璃櫥櫃裏的一個包,我忙忙碌碌一整年都沒辦法買給你。”
晏蘇眼睫微顫,她看了一眼後視鏡裏不斷倒退的高樓大廈。
……她的家嗎?
對許淮南來說,這裏只不過是他名下一處普通的房産而已,他随時可以來,也随時可以走,甚至連通知她一聲都不用。
而自己在他眼裏,很可能就是這處的一個擺件。
那些衣服和包,都是他心情好的時候讓助理買來哄她這個可有可無的擺件。
晏蘇唇畔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轉瞬即逝:“沒關系,我要工作了,我養你。”
陳明月關注點一時之間全集中在晏蘇後面的“我養你”三個字上。
女孩眼睛立刻彎成漂亮的月牙形狀,她笑盈盈地偏頭:“我覺得這個提議真不錯,來吧,我的狗……呸,我家還有我的懷抱永遠歡迎你。”
她們去的是陳明月工作的醫院,到的時候雨已經完全停了。
晏蘇本來就是低燒,一路上和陳明月兩個人胡扯瞎掰,心平靜了許多,進去一量體溫,燒也褪下去了。
陳明月堅持讓值班的醫生給晏蘇開了點藥,記在了她自己的賬上。
從醫院出來,晏蘇沒上車,“月亮,你先回家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陳明月:“……”
就算用腳趾頭思考,也能猜到她說的一個人走走多半是去喝酒,她嘆了口氣:“反正明天我還休息,我陪你一起。”
晚上十點多的A市,燈火通明,流光溢彩。
晏蘇剛朝PUB門口走了幾步,餘光就掃到立在不遠處的一道熟悉身影,她身體瞬間一僵。
男人長腿交疊,嘴裏漫不經心地咬着只煙,朦胧的白色煙霧将他的眉眼勾勒得精致而淡漠。
似乎對她的視線有所察覺,他擡手,粗粝的指腹将煙熄滅。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膚色冷白,融在濕潤柔軟的夜色裏,像一塊泛着光的冷玉。
在他側眸看過來之前,晏蘇已經假裝沒認出來他,迅速收回了目光。
許淮南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眸光慢慢沉了下去。
特助周安将車從地下停車場開上來,他下車繞到後門旁,正要給站着不動的許淮南拉開車門,就順着自家總裁的視線,看到了不遠處的晏蘇。
周安右眼皮沒來由地一跳。
剛剛李嫂明明打電話來說,夫人生病自己去醫院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看了眼臉上神色難辨的男人,遲疑了下,說道:“許總,需要我過去喊夫人一起回家嗎?”
許淮南微啞的聲線泛着些許涼意,“不必。”
周安不敢再多說什麽,安靜地拉開後車門。
晏蘇看着男人毫不猶豫地轉身,還是沒忍住,在這場無聲的博弈中率先敗下陣來,她喊他的名字:“許淮南。”
許淮南挑眉,“怎麽?現在能看得到我了?”
晏蘇本來想問他什麽時候回的國,但想到他從來不會主動跟她說這些,畢竟從始至終她只是他人生中的一個意外。
喉嚨突然之間就被什麽堵住了。
許淮南的耐心似乎已經耗盡,他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她:“過來,跟我回家。”
明明是最溫柔的話,語氣卻如此不耐煩。
晏蘇眼睫輕顫,她淡聲開口:“不好意思,許總,我約了朋友,回不了。”
許總?
許淮南眉間皺起,連帶着眸光都有些兇狠,像是看到獵物即将要撲上去獵食的猛獸。
晏蘇擡眸,平靜地對上他的視線。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一旁的周安都有種心驚肉跳的錯覺,他突然回想起剛剛從停車場出來的時候無意間瞥到的白色汽車。
遲疑幾秒,他低聲提醒許淮南,“許總,我剛剛好像看到陳小姐的車了,夫人應該和陳小姐一起來的。”
許淮南眼眸微眯,他擡腳,大刀闊斧地朝晏蘇走過來。
晏蘇脊背瞬間繃直,喉嚨下意識地空咽了幾下。
許淮南在她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女人一身火紅的吊帶裙,露出大片綢緞似的光滑肌膚,鎖骨和背部線條漂亮瘦削,胳膊和腿筆直修長。
不用說話就足夠妩媚勾人。
離得太近,晏蘇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像是冰涼的薄荷,又像是冷冽的雪松。
熟悉又陌生。
被男人這麽近地打量,壓迫感實在太重,她剛要轉身。
許淮南就擡起手,指腹重重蹭過她柔軟細膩的紅唇,“塗得什麽玩意兒,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