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你愛他嗎?”

晏蘇确定自己沒見過眼前的中年男人, 認真地想了想,确定自己也沒有将什麽人得罪到需要綁架她滅口的地步。

而許振生也壓根沒有向她介紹自己的意思,他帶着懷念的笑容, 在地下室轉了一圈後,慢慢悠悠地開口。

“他就是在這裏長大的。”

晏蘇本來還在想,根據目前的情況, 這個人綁架她多半是為了錢,她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然而, 聽到他的話, 她心裏突然一個咯噔。

……誰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長大的?

晏蘇喉嚨發緊, 艱難地開口:“你是許淮南的……什麽人?”

許振生是真地沒想到她會問他是誰,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來我兒子沒跟你說過我。”

晏蘇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眼前的男人竟然真的是許淮南的父親。

所以說她現在已經回到A市了嗎?

她咬了咬唇:“為什麽?”

為什麽要将許淮南關在這個地方。

許振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臉上的笑容愈甚,襯得他鋒利的眉眼愈加溫和:“因為他跟他媽媽一樣都有病, 只能被關在這個地方。”

晏蘇腦海裏有聲音在咆哮。

有病的到底是誰,誰會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關在這種地方?

她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一想到許淮南一個人被關在這黑漆漆的房間,她就難受到每一次呼吸, 五髒肺腑都疼, 像是吸入了極其冰寒的氣體。

片刻,她稍微平靜了一點, 問道:“你現在想怎麽樣?”

“明天是我兒子生日,我這個做父親的這麽多年了, 從來沒送過什麽能讓他喜歡的禮物,當然這些也都是拜他自己所賜……”

許振生在晏蘇面前蹲下來,指着自己脖頸處的疤痕:“他當初發病差一點要了我的命不說,還給我留了這麽一道疤, 嚴重影響美觀,我這些年一直在調理,這道疤卻還是這麽明顯。”

頓了頓,他又笑了下:“你看看這孩子有多麽殘忍和冷酷,當初他媽媽走了之後,他對着她的墓碑可是一滴眼淚也沒掉,那裏面躺着的人可是生他養他的媽媽啊。”

“哦對了,他小時候還養過一只貓,後來它腿斷了,他不忍心看着它痛苦,犯病的時候,親手了結了它的生命。”

“你看看這樣一個犯起病來六親不認的瘋子,你還要繼續留在他身邊嗎,你再看看所有愛他的人的下場,你真的不會覺得害怕嗎?”

“你要是說怕,我現在就能放你離開這裏。”

晏蘇冷笑了一聲。

她的笑容落在許振生眼底格外刺眼,他眼底陰狠的光一閃而逝,唇畔仍舊挂着和煦的笑容:“你笑什麽?”

晏蘇擡頭看他:“你愛他嗎?”

許振生沒想到她會這麽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站起身。

他怎麽會不愛他自己的兒子呢?

他有多愛秦知夏那個女人,就有多愛她為他生下來的兒子啊。

當初那只布偶貓,被他折斷了後腿之後偷跑了出去,結果沒幾天又拖着斷腿回來找年幼的許淮南。

他不想看許淮南為它痛苦,于是他握着他稚嫩的小手幫他掐死了它。

還有他知道許淮南恨他,跟他媽媽一樣恨着他,他媽媽沒能殺了他,他希望許淮南能做到。

而且秦知夏都死了,他也不會再有任何防備了。

他好不容易激怒了年輕氣盛的許淮南,甚至都攥着他的手腕往自己脖子上戳,可刀尖差一點刺入動脈的時候,許淮南突然清醒過來,甩開了他的手。

當時許淮南眼底透出來的眼神,仿佛在說,殺了他,會髒了他自己的手。

許振生閉了閉眼睛。

當時許淮南眼底的那些嘲諷和厭惡,就和眼前這個女人現在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突然有點理解了,他的兒子到底喜歡這個女人身上哪一點了。

許淮南永遠比他這個當父親的幸運。

他當初也是在他這個年紀遇到的秦知夏,他過三十一歲生日的那天剛好趕上B大校慶,學校董事會邀請他過去看晚會。

他那天剛好公司不忙,就去了。

然後他就在舞臺上看到了一身明黃色禮服的秦知夏,她長得很漂亮,身形也高挑,是晚會的女主持人。

許振生活了這麽些年,什麽漂亮的女人沒見過,剛開始也沒将她放在心上。

直到晚會壓軸節目開始,他看到秦知夏換了一身白裙子,在舞臺上跳起了古典舞,裙擺蹁跹,像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晚會結束時,校長介紹他給兩個主持人認識,還無意間透露了這兩個人是男女朋友關系,畢業之後他們還要一起去國外留學。

他這才看了那個男主持一眼,非常普通甚至不太起眼的一個男生。

許振生第二次見到秦知夏已經是半個多月以後了,而她壓根不記得他是誰了。

她跟朋友來了酒吧,她去完洗手間回來,看到自己朋友正對着旁邊占着自己位置的英俊男人發花癡。

秦知夏走過來,她喝了酒,話語間帶了幾分羞澀:“先生,這裏是我的位置,您能讓一下嗎?”

最後結束的時候,她跟她的好朋友兩個人都喝多了,蹲在路邊想要打車。

許振生走出來,吩咐人送她朋友回家,準備自己開車送秦知夏回家,但秦知夏死活不肯上他的車。

她拿出手機,想要給男朋友打電話讓他過來接她。

就在電話即将撥出去的那一刻,許振生從她手裏奪走了手機,他說:“做我女朋友吧。”

秦知夏盡管喝醉了酒,但人還有幾分清醒,她立刻拒絕他:“我有男朋友了,你離我遠一點啊,不然我就報……”

話還沒說完,許振生就将她拽上了車。

……

“她怕我,恨我,想殺了我,可是我明明那麽愛她,我把我所有能給她的都給她了,我還答應如果她以後還是想去留學,那就等孩子長大了,我把公司交給他之後,我陪她一起去,到時候,她想定居在國外,我們就定居在國外……可是最後她血流的止不住了,她還要騙我說,孩子不是我跟她的,怎麽會不是我的呢哈哈哈哈哈,她還說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會原諒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可是這麽多年我還活着呢,你看她早就忘了我了吧……”

晏蘇沉默地聽着他的胡言亂語,雖然沒能理解是什麽意思,但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就在這時,兩個拿着槍的女保镖從外面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對許振生說:“先生,少爺回來了。”

說完,她蹲下身,拿着槍抵在了晏蘇太陽穴上。

晏蘇眼睫顫了顫,她看着已經走到門口的男人身影。

許淮南第一眼也看到了她,确認她一根頭發絲也沒少、安全無虞之後,他順着樓梯一步步走下來。

無數回憶從記憶深處湧上來,他仿佛看到當初那個被困在這裏蜷縮着身體渾身是傷痕的少年。

那個少年奄奄一息,他疼得要死,很想讓人來救救他,但是沒人敢違抗許振生的命令,直到第二天他要去上學,許振生才讓家庭醫生上門替他治療。

他看到那些被關在這裏的日子裏,唯一一只會趁人不注意偷溜進來,陪伴着他,溫柔地舔舐他的傷口的布偶貓,最後躺在他的眼前,沒有一絲氣息。

他也看到了,他的母親,一邊打心底裏痛恨着他的父親,痛恨着他的存在,一邊又抱着他告訴他,她很愛他,她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記憶的盡頭,是一道又一道輕軟的聲音。

“死了有什麽好,死了的話春天吃不到好吃的青團,夏天吃不到蓮子,秋天吃不到桂花糕,冬天也吃不到烤紅薯了。”

“你發燒了,我要是走了,你一個人怎麽辦?”

……

他最後穿過這些記憶,停在許振生面前,唇線抿直,眉眼間戾氣橫生。

許振生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折疊軍刀,“啪”的一甩打開來,鋒利的刀尖泛着寒光,他看向許淮南:“後悔十年前沒能親手殺了我嗎?”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拿着這把刀殺了我,要麽……你當初用哪只手刺傷老子的,你就廢了你哪只手。”

許淮南沒什麽表情,冷聲回:“第二個。”

他垂眸看了一眼晏蘇,“聽話,閉上眼睛。”

晏蘇掙紮得厲害,牙齒不小心用力咬破了自己嘴唇,她紅着眼睛:“許淮南,你敢這麽做我就不要你了……”

許振生看了她一眼,吩咐女保镖:“吵死了,把她眼睛和嘴蒙上。”

另一個女保镖立刻從口袋裏拿出兩個黑布條,将晏蘇的眼睛和嘴巴都蒙了起來。

許振生頗為嫌棄地皺眉,并對許淮南說:“你看看你給自己選了個什麽好媳婦,一點小事就這麽大驚小怪的。”

許淮南眼底終于又多了一絲熟悉的輕蔑和嘲諷:“你連做人都不配,你有資格說她?”

許振生正想要訓斥他眼裏還有沒有自己這個老子,許淮南已經從他手裏接過刀,在他的注視下,一下子将刀尖紮進了左手掌心裏,眼睛都沒眨一下。

許振生想到當初秦知夏将刀插進自己心髒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毫不猶豫,一點留戀也沒有。

她到死的那一刻對他也沒有一絲喜歡,只有滿腔的恨意。

許振生突然大喝一聲,打斷了許淮南還要将刀尖往裏推入的動作:“夠了,在我反悔之前,趕緊帶她離開。”

女保镖遲疑幾秒,解開晏蘇身上的繩子和黑布條,将她從地上拽起來,推到許淮南身前。

晏蘇第一反應想要看許淮南的手,她着急地問:“你的手怎麽樣了?”

許淮南沒讓她看,他握着拳頭,手貼着西褲,血大部分被布料吸收,小部分順着往下流。

他蹙眉:“先離開。”

晏蘇反應過來,也擔心後面那個瘋子再做什麽傷害許淮南的事情,點點頭。

兩人上了樓梯,快到地下室出口的時候。

許振生突然又大笑了起來,越笑越瘋癫。

晏蘇右眼皮短暫地跳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偏了偏頭。

餘光裏,許振生搶過女保镖手裏的□□,像是要對許淮南做些什麽,她大腦一個激靈,下意識後退一步,整個人擋在了許淮南面前。

下一秒,“砰”地一聲,槍聲響起來,像是夏日豔陽天突如其來的一道驚雷。

她看到無數紅色血液在空中迸濺,身體卻沒有感受任何疼痛的感覺。

晏蘇眼前一黑,又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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