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7)

動,她雖然因身份問題不想和對方發生沖突,但也不是那種只會逆來順受的人,遇到這種情況,比起失禮,還是避免受傷才是正經。

“住手!”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霎,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莫遲一愣,才發現自己在這一瞬間,已被一個陌生的高大身影擋在了身後。剛剛出聲制止的,就是這個男人。

“老夫人這是在做什麽?”陌生男子瞪着蕭鄭氏,沉聲問,那個蕭鄭氏脫手而出的盞兒,被他好端端的接在手上,連殘水都沒有灑出半點。

二十七 曾識窗外有此聲

更新時間2013-5-22 19:01:13 字數:3433

莫遲被擋在這男人身後,感受到的震撼還不明顯,但在蕭鄭氏眼中,就是一個人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然後自己扔出去的盞兒也被他一把接住——這麽快的速度,這麽敏捷的動作,這、這還是人麽?

“你……你……”蕭鄭氏如同被拎出水面的魚一般嘴巴一張一合半天,才擠出半句話來:“你這是……”

“老夫人,請您自重身份。”大約是看到了蕭鄭氏受驚過度的表情,男人的聲音不再如剛剛那般咄咄逼人,但仍透着一股寒意。“你們,也要多勸着老夫人一點,就算老夫人和小姐母女之間有什麽誤會,也不要鬧得太過分了。”

被這樣下了面子,蕭鄭氏臉色更是格外難看,但在這男人的氣勢之下,實在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瑤華和緋紅諾諾的應了之後,男人這才轉過身來,朝莫遲拱手行禮道:“見過小姐。”

“小姐,這是許管家……”瑤華看出莫遲一臉困惑,急忙在一旁介紹。

“許管家,勞煩費心了。”莫遲颔首算是回禮,但雙眼仍注視着這位膽敢和蕭老夫人叫板的管家。

這絕對是個叫人一見難忘的男人,約莫三四十歲,過分慘白的臉色,襯得眉毛和雙眼格外的黑,鼻梁高挺,薄薄的雙唇緊緊抿着。大約因為周身籠罩着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使這個不美也算不上帥氣的男子身上有着一種特殊的魅力。但是對莫遲而言,比起他這副相貌和魅力,她更在意的,是這男人的聲音。

——她聽過這個聲音。

最初在一片混亂時,她還沒想起來,等許管家放緩了語氣,她便聽出來了,這個聲音,就是那天在窗外向李恪禀報權萬紀一幹人動向的聲音。

李恪說過管家是他的人,但莫遲卻沒想到原來是這一位。能陪着李恪去慧文苑,又在這裏做管家,想必這人和楊乘一樣,也是李恪的心腹之一了。

“咳咳。”對于莫遲那帶有恍然大悟意味的注視,許管家那慘白的臉上竟然閃過一絲紅暈,他輕咳了一聲,轉身朝蕭鄭氏交代了一句。“既然夫人沒有別的事,小人先送小姐回房去了,緋紅,你好好伺候老夫人,不要再弄掉了什麽杯啊碗啊的。”

“是。”

“瑤華,你去給小姐準備熱水沐浴。”

“是。”

“小姐,那小人先送你回去……”許管家看似平淡的神情下,顯然是一副有話要對你說的樣子,于是莫遲點點頭,跟着他離開,只剩蕭鄭氏在身後氣個仰倒。

兩人一前一後,一直走到西廂房前,許管家這才再次行禮。不過這次,他是單膝跪倒在地的:“小人許風,見過莫遲小姐。”

“快快請起,我當不起……”莫遲沒想到他會突然行此大禮,尴尬的不知該不該伸手去扶,畢竟對方和瑤華不同,是個大男人,自己身份尴尬,實在不宜和對方拉拉扯扯。

許風固執的低着頭請罪道:“小人來遲,險些害小姐受傷,實在有負主人所托。”

“沒有,你來的正是時候。”聽他提起李恪,莫遲不禁嘆了口氣。“我也沒有受傷,你不必如此。”

兩人僵持了兩個來回,許風這才站起身來,略退開一步,和莫遲保持着一定距離,滿面慚愧的垂着頭道:“小人奉主人命令,留守在此照顧小姐,适當的時候送小姐進府。沒想到才離開一陣,就出了這種事。兀那女人,當真可惡!若主人知道她如此惡行,定然不會饒了她。”

“也算不了什麽。”看到許風一臉憤憤,莫遲出言安撫,人卻有些心不在焉。

這些日子李恪果然如他所言沒有出現,莫遲雖然自從那天打定主意之後,每日一心只研習繡技,但不時仍會想到他,再從他想到那些“她”,心裏總是有些悵惘,不知今後該如何自處。如今聽許風提起李恪,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許風見她神色,不知內情,嘆道:“小姐不可太過好心,以至失了防備。那蕭鄭氏,可不是個和善之人。”

“哦?”再一次被當做軟柿子的莫遲也不辯白,反而對蕭老夫人的事情産生了濃厚興趣。今天的事情,就是因為莫遲不了解蕭家情況,才誤入陷阱無法脫身,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可以問話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許風自然将蕭鄭氏當初獨霸專寵以至于害得如今蕭家無後的往事一一道來,聽的莫遲咋舌不已。沒想到那位在她看來只會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也有這種本事。

不過若以自己這個現代人的眼光看,那也是因為自己的便宜父親,蕭鄭氏的丈夫蕭朗,那個寧可不要子嗣也要寵着妻子護着妻子的男人,是真的對妻子情根深種吧!另一方面,蕭鄭氏不惜背上專寵好妒害得丈夫絕嗣的惡名,也應是因為對丈夫一往情深。這要是放在現代,這對夫妻簡直就是模範,可放在當下,就有些世所不容了。

想不到唐朝還有這樣的“一夫一妻制先驅”,反觀自己這個現代人,還沒有勇氣在這時代堅持自己的原則呢!一想到這點,莫遲對自己這便宜父母倒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感。

“不過許管家,這些事情你是……”

面對莫遲的驚奇,許風的神色依舊波瀾不驚:“是小人查探所得。蕭鄭氏也是小人兩個月前找到,才接她來這裏安置的。”

“接她來此的理由呢?”

“我為向當年的蕭老爺報恩,照顧他的遺孀責無旁貸。”

“所以,”莫遲無奈道:“老夫人并不知道你接她過來的目的。”

許風點點頭,“這是主人的大事,內情我怎能透露給這不相幹的人知道?何況這女人勢力刻薄,如果被她知道真相,一定會以此為挾,獅子大開口的。”

這倒是驗證了莫遲的猜測,蕭鄭氏對內情一無所知,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反倒是許風,說出這一番話,足以證明他對莫遲的身份和李恪的計劃知之甚詳。

“我猜,就是因為不知內情,所以蕭老夫人大概已經認定我是他丈夫的……私生女了。”蕭老夫人這個性格和經歷,會想歪她的身份實在不奇怪。再加上那種明顯的敵視态度,實在不難推測蕭老夫人的看法。

對莫遲的推測許風并不太相信,但他也并不質疑或反駁,想了片刻,道:“這小人倒是不知。只是她若再這樣為難小姐,小姐盡可以對小人說,小人必定護得小姐周全。”

“多謝,只是靠你出手總歸不便。我若是多知道些蕭家的事情,也可以試着自己解決一二。”

“這就是小人要謝的第二樁罪,”幸好莫遲及時攔住,不然許風怕又要跪倒,“這些事情小人本該早些向小姐說明,卻因事耽擱了,害的小姐無從防備。譬如她今日找的這個理由,就是無事生非,因為蕭老爺的死期乃是冬天,并非最近。”

許風還有一句話沒出口,他之所以一直沒來交代這些情報,并非只是因為有事耽擱,而是他盡可能希望和這位“準主母”莫遲姑娘保持距離,故而能拖便拖。和熱衷在脂粉堆中恣意風流的孫達正相反,許風對于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們非但不放在眼裏,還總是盡可能的敬而遠之。更何況,眼前的這位女子還是主人的心頭好?

“老夫人倒确實是個聰明人……”莫遲回想了一下蕭鄭氏剛剛的話,不禁苦笑:“她剛剛只說要供奉在老爺靈前,卻沒說過是最近。這事情不怪你,她一直想找個機會發作我一番,叫裏裏外外的下人知道她才是這裏的當家人。就算沒有荷包,也能找到一些理由的。”

“哼!”許風冷笑:“她現在倒真以為自己是這家裏的主母了!”

他一想起蕭鄭氏的事情就恨得牙癢癢,本來開始接她過來時,她還有些唯唯諾諾的,整天對自己突然的好運氣不敢相信,端個飯碗都提心吊膽,叫他覺得這不過是一個小家子氣的女人,沒什麽不得了,想不到才養了兩個月,就張狂成了這幅德行。

“你不要放在心上,”莫遲笑道:“先讓老夫人當當這個當家主母也沒關系。”

“小姐你……”莫遲這話一出口,倒叫許風聽的有些驚異了。他還想再說什麽,卻敏銳的聽到了瑤華的腳步聲。“瑤華回來了。”

“找個機會,把蕭老爺的事情跟我多說說吧。”莫遲雙眼微垂,仿若自語:“這些事都是我該清楚的,免得再惹老夫人生氣。”

許風愣愣的點點頭,心裏卻有種別樣的感覺。

他最初救下莫遲,回過身,見到莫遲鎮定又恍然的視線時,确實有些意外。他毫不懷疑,就算自己沒有出手,這位小姐也能應付得過去,而且她只靠着聲音,就已經認出了他的身份。察覺這點時,他還有些高興:主人所心儀的女子,确實非同凡響。因此他就算心中一貫對女人不以為然,這次行禮的時候都覺得心甘情願。

誰知這女子開口便一派懦弱,幾乎和從前那位無異,直叫許風大感焦躁。面對這種看誰都不是壞人的女人,他破天荒的誠心勸說了一句。可是随着對話深入,他開始覺得,自己剛剛那話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面對這個無緣無故找她麻煩的蕭鄭氏,她不哭不鬧,不驚不懼,不急不躁,而是趁此耐心的向自己了解她所不知的情報,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解決,而并非依賴他的保護。那一句暫時,聽起來簡單,卻帶着一種謀定後動,隐忍不發的勁頭。

難怪主人會對她青眼有加,說不定這女人倒真是和一般的女人不大一樣!

莫遲自然不知道自己在許風眼裏的形象已經從“軟柿子”變成“深藏不露”,禮貌的回了一個笑容,算是多謝他的配合。只不過笑中的意味卻是許風所想不到的。短短幾句對話,已經足夠讓莫遲了解到不少事了。

特別是兩個月前這個時間……居然是兩個月前……

莫遲轉過頭去,在許風看不到的地方輕抿雙唇,神色鄭重。看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呢……

二十八 欲扮子規先假鳴

更新時間2013-5-23 14:00:47 字數:3376

莫遲本來期待着許風之後會給她帶來更多可資利用的訊息,可結果卻令她有些失望。許風神神秘秘的,送來的情報倒是有不少,但卻沒有什麽特別高的價值。

蕭老夫人的亡夫蕭朗,是隋開皇六年生人,貞觀八年冬天因風症突然去世。莫遲以公元紀年推算了一下,他死的時候還不滿五十歲,在這個時代雖算不上英年早逝,可也并不長壽。論輩分,他該算是蕭瑀的族侄,因膝下始終無子受族人非議,就帶着妻子鄭氏趁着隋末混戰時期和家族斷了聯系,之後就靠經商為生,最後定居安州。

在這個時代,這位蕭朗可算得上是離經叛道的極致了。蕭家不管怎麽說也是南梁的皇族,身份尊貴,商業則被人視為賤業,排在士農工商四者最末。如今為了自由,這蕭朗居然甘心從士自降身份為商,這份勇氣确是讓人感嘆。

而蕭家因為蕭瑀的關系,整個家族的重心在大唐建國之後,就從原本的江左轉移到了長安一帶,雙方多年不曾來往。這也成為李恪選中蕭朗夫妻假造身份的原因之一。

蕭鄭氏受到丈夫突然去世的打擊後,身體迅速衰弱,只靠着積蓄支撐着,到今年春天時已經山窮水盡,如果不是許風及時找到她,那這個冬天她怕是熬不過去。

許風就是在那時候突然出現,打着要報答失散多年的恩人這一旗號,把蕭鄭氏接到這處宅院來照顧的。他假稱自己生意困頓時蕭朗曾義贈百金助他東山再起,如今事業有成,自當報答。蕭鄭氏起初還有些半信半疑,但見許風言辭懇切,終于随他到這裏安頓了下來。

說起這事時許風仍有些憤憤,顯然還在為蕭鄭氏的态度不滿。因為昨天的事件,許風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唯恐蕭鄭氏再尋釁滋事。他早已打定主意,每當莫遲和蕭鄭氏相處時,就出現在兩人面前,叫蕭鄭氏完全沒有發作的機會,只能生生的把這口氣憋了回去。

莫遲不知許風的盤算,對蕭鄭氏的難纏反而不放在心上。而且比起靠許風給自己撐腰這種治标不治本的解決辦法,她覺得還是靠自己解開蕭鄭氏的心結,和這位老夫人從根本上改善關系更為重要。

“母親大人。”抱着這樣的心思,莫遲翌日一早,依舊準時出現在了蕭鄭氏面前。

這可讓蕭鄭氏小小的吃了一驚。她本以為有了許管家作為倚仗,這個一臉狐媚相的丫頭肯定會露出狐貍尾巴來爬到自己頭上,不會再這樣伏低做小的賣乖了。沒想到對方的态度,跟之前相比完全沒有任何改變,甚至還顯得更加熱情似的。“嗯……”

面對這樣的莫遲,蕭鄭氏反倒不好再做什麽多餘的表現,只淡淡的應了一聲,心裏提起十二萬分警惕,想看對方究竟是何打算。

“女兒年幼無知,許多事情還需要母親大人多加指點。不知今天可否在針線上指點女兒一二?”莫遲開口便是請教,而且又是請教針線,只說自己年幼無知,一句話就輕巧的把昨天的事情帶了過去。

看着莫遲若無其事,一臉誠懇請教的樣子,又看看虎視眈眈站在一邊的許管家,蕭鄭氏在心中暗嘆了口氣,神色略略緩和:“你剛學這繡法不久,倒也不急……”

說着,倒是認真給莫遲講解起針法來。莫遲雖曾看她示範過,又哪有這樣理解得詳細?一時間教的人認真,學的人也是學的津津有味,之前的尴尬氣氛倒是散了八成。

如此無風無波的幾天下來,許風終究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總不可能天天在內庭之中旁觀繡花課,倒也不是次次都到一旁為莫遲“掠陣”了。

他也看出來了,這個蕭鄭氏最近對莫遲的态度雖不算特別親熱,倒也不像過去那般赤裸裸的針對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這些日子裏莫遲對蕭鄭氏不僅禮節周到,還常常若有似無的,當着許風的面大誇母親大人如何和善、如何關心照料自己,“細心指教自己刺繡”、“吃飯時多給自己布了一次菜”、“為給她補身子還留了一碗湯”……

這類根本有些牽強的稱贊雖然算不上多麽高明的馬屁,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舉拳難打笑臉人的話是有道理的。對方都這樣讓步示好了,蕭鄭氏又怎麽好意思做的太過分呢?就是表面功夫,也要做一做嘛!

莫遲一如既往的殷勤态度,看在其他人眼中,那就是值得稱道的孝行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之前是蕭老夫人故意為難小姐,小姐還不是照樣對老夫人尊敬有加?

這些議論蕭鄭氏也早有預料,她雖然對這種說法格外不快,但終究也沒有辦法。之前被積壓的怒火一時間沖昏頭腦摔了盞兒,已經是失策了,自那日發洩出來之後又冷靜了這幾日,心情平和下來,頭腦也恢複了正常水準,為了為難莫遲搞得自己一身狼狽的事情是萬萬不會再做了。

她想着若是莫遲這樣知道好歹,對自己不失禮數,自己也樂得在面子上随便敷衍一下這個便宜女兒,表面上做個其樂融融的樣子哄哄人也就罷了。

誰知蕭鄭氏才打定這個主意,莫遲這日請安時就揮退了所有下人,連緋紅和瑤華兩個丫鬟也趕出房間,擺明一副要和蕭鄭氏談話的态度,叫她心中又犯起嘀咕來。

“母親大人,自來了這些日子,多虧您指點照顧。”不過莫遲并沒有像蕭鄭氏想象的那樣,一沒有了旁人在場就露出什麽猙獰嘴臉,而是依舊笑吟吟的,這感謝都說得十分誠懇。

“沒什麽……”蕭鄭氏揮揮手,“你想說些什麽?”

“母親不知,我自幼無父無母,如今終于有母親指點針線,教導女紅,心中真的說不出有多歡喜。”莫遲略帶害羞的垂下頭。“這份感激,總是想着讓母親知道,可若是旁人在場,女兒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所以才……”

“自幼無父無母?”如莫遲所料,蕭鄭氏果然抓住了這個關鍵。

“是,女兒的生身父母在女兒記事之前便已去世了。”

莫遲這樣一說,蕭鄭氏也明白為什麽她要揮退衆人了,将那份警惕心稍稍收起一些,繼續追問她最關注的事情道:“你父親……”

莫遲一臉傷感落寞的樣子:“我從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誰,只是聽許管家說,當年是父親大人把我撿回來,才僥幸逃得性命,之後便将我暫托許管家代為照料。只是那時候天下不太平,這一下就失去了聯系,別說父親大人的救命之恩我還不曾報答,就連面也沒能見上一見。”

說着,莫遲悲上心頭,低聲抽噎起來。

蕭鄭氏則大為震驚,原來這個丫頭,不過是丈夫昔日偶然收養的一個義女?明白自己誤會得離譜的她,心裏對莫遲的觀感頓時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之前那什麽狐媚子的想法早已丢到九霄雲外,如今看去,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姑娘楚楚可憐讓人心疼,特別是她這一番眼淚,更叫蕭鄭氏也眼眶濕潤,心中愈發思念亡夫。他,從沒有因為孩子的事情對不起自己過呵!

也難怪許管家不但對這姑娘的一應生活所需照顧周到,甚至還為了維護她而對自己疾言厲色,原來竟是已代亡夫照顧她多年。人家一心一意當作小姐撫養長大的女子,自然從感情上更加親厚,不願讓自己這老太婆欺負了去。這樣一想,蕭鄭氏覺得之前許管家讓自己沒臉的事情,也能解釋得通了,反而對他更家欽佩。這可真是一位義士,說要報答恩人,其實代人撫養了十幾年的孩子,又教養得這樣好,已經是很大的情義了。

蕭鄭氏心裏的想法一變,對莫遲的琴技和一手好字也欣賞起來,覺得許家當真是相當的盡職盡責。丈夫對自己不曾提過許家的事情,這件事之前蕭鄭氏還有疑問,但現在看到莫遲,反而放下心來。這其中還有件夫妻間的私事,是許風也不曾查知的,那就是自從知道蕭鄭氏不能生育之後,蕭朗夫妻倆之間,關于孩子一向是個禁語,蕭朗心疼妻子,絕口不提。

所以,若說之前許風關于報恩的說辭蕭鄭氏還只是信了八成,那現在就是十成的相信了。

莫遲的眼淚是真的,只不過想起的,卻是自己前世早逝的親生父母。只是這真摯的眼淚叫蕭鄭氏太過感動,竟完全沒察覺到莫遲邊拭着眼淚,邊暗暗觀察着她的神情,見她聽完自己的話之後,果然顏色和藹起來,知道自己的這一篇謊話有了效果,心中這才放下心來。她自然不知道自己這次的謊話說的多麽恰到好處,只是擔心這一場戲若是不能收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那這些天的安排,以至于剛剛的那些眼淚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那天之後,莫遲就已經想好了這個計劃。自己猜測蕭鄭氏把自己當成丈夫的風流帳,這個想法究竟對不對?試試就知道了!

但是,以蕭鄭氏一開始對莫遲的那種态度,莫遲要是就這麽傾訴來歷,蕭鄭氏也不會相信,更有可能連聽都不願聽。因此這些日子以來,莫遲都竭盡所能,讓蕭鄭氏對自己放下敵意,直至今天有機會把話說清楚,成功消解掉蕭鄭氏心中的心結。

“好孩子,快別哭了。”蕭鄭氏心結已結,不但前所未有的和顏悅色,更起身走到莫遲身邊親自為她擦起眼淚來。“你父親地下有知,知道你如今長得這樣好,對我這樣孝順,必然也會開心的。”

“母親……”面對蕭鄭氏的安慰,莫遲這次是情真意切的低聲喚出這一聲的,但心情不免卻有些複雜。

蕭鄭氏身上,此刻終于有了些慈母的味道,但這卻是自己的心機謊言換回來的。自己這個假女兒,用假話換來了一位假母親,這其中的是非對錯,怕是沒有辦法分辨得清了吧!

二十九 聰明該有聰明誤

更新時間2013-5-24 10:01:26 字數:3459

“女兒啊,你看,這一針應該這樣繡,這樣是不是顯得精致得多了?”

“哎,真的,母親真是厲害,改了這一針,整個圖案都活起來了。”

“你這丫頭,就會哄老太婆我開心。”

“呵呵,母親明鑒,女兒這話可是實心實意的。”

蕭府局面的發展完全出乎許風的意料,當他親眼看到莫遲和蕭老夫人一副親親熱熱的樣子,坐在一起研究繡花時,幾乎連眼珠都要瞪出來了。這、這莫遲小姐未免太厲害了吧?怎麽短短幾天功夫,蕭老夫人就像是換了個人?

許風本就擅長打探消息,這整個宅院裏他又是光明正大的許管家,有這兩重先決條件,他很快就從蕭老夫人的丫鬟緋紅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情況:小姐和老夫人私下聊了好一陣,然後兩人抱頭痛哭了一番,母女倆就和好如初了。

沒人知道莫遲究竟和蕭鄭氏都說了些什麽,許風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滿足于這樣的情報了。在他看來,最重要的,莫過于現在眼前的這對“母女”感情之好,已經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了。

因為,有人一直在等着這個消息。讓莫遲和蕭鄭氏住在一起不是重點,讓她們培養出真正如同母女般的感覺才是最終的目的。只不過不管是許風還是這個人,都沒有想到,莫遲的效率要比他們預想中的好太多了。

當然,這個人正是許風的主人,李恪。

“你是說,現在莫遲已經和蕭老夫人處得非常和睦了?”聽到許風的彙報時,李恪俊美的臉上毫不掩飾的閃過了一絲驚愕。“這怎麽可能?你前兩天不是還告訴本王,蕭老夫人故意為難莫遲,甚至不惜撕破臉皮麽?”

許風尴尬的垂下頭,“王爺,确實如此。”

該怎麽說才好呢,自己上次才跟王爺憂心忡忡的說過蕭家母女勢同水火,如今才短短幾天功夫,這就徹底的變了個樣,叫自己如何跟王爺交代?這女人吶,也太善變了吧……

“那現在又是怎麽回事呢?”李恪也覺得這情況未免轉變得太快。他雖然欣賞莫遲,也沒想到她居然能這麽快就讨到了蕭老夫人的歡心。

“咳,現在,莫遲小姐确實和蕭老夫人關系極好,不僅隔閡全消,而且親熱得不得了。”許風老老實實的說。“屬下查探過,聽說是莫遲小姐和蕭老夫人秘密長談了一番,然後忽然就冰釋前嫌了。屬下無能,到現在也無法探得她們到底說些什麽。”

說這話的許風已經不只是尴尬,根本就是有點狼狽了。

面對許風的狼狽,李恪并沒有繼續追根究底,而是微笑道:“算了,她們說些什麽也不重要。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倒是好事一樁。既然她們如今已經有了母女的樣子,我們的計劃就可以繼續了。”

“是!”許風松了口氣,知道李恪是沒有想追究自己辦事不利的意思了。“那屬下告退。”

“喔,對了。”許風剛要離開,李恪忽然又叫住了他:“關于你之前說的,莫遲與蕭老夫人的密談查探不到……其實這種事你直接去問問莫遲就好。”

“是。”許風愣了一下,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抱拳應了一聲。

目送許風閃身消失在夜色中,李恪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莫遲這丫頭,幹得真是漂亮,這次,或許自己的計劃會比想像中更快實現呢!

許風拿出了他人如其名的辦事效率,在他見過李恪之後的轉天早上,一張落款吳王府的帖子,就擺在了蕭鄭氏和莫遲的面前。

“這是……?”

“夫人,吳王殿下送帖子來,邀請您和小姐一同去赴宴。”垂着頭站在下首的許風,此時倒是真的很像一個盡職盡責的管家了。

“緋紅,把帖子拿來我看看。”蕭鄭氏吩咐了一聲,自有丫鬟代勞。這樣的派頭在她做來卻十分自如,看她的表現,大概很少有人能想象得出她不久之前還曾做過針線婆子。

莫遲在一旁極為認真的看着。這些日子裏她雖然不露聲色,但日常生活裏始終非常謹慎,唯恐自己不懂規矩,鬧出什麽不符合身份的笑話。作為“出身青樓”的穿越者,莫遲在這方面的事情只能以自學為主,而蕭鄭氏,則是個非常不錯的學習榜樣。

請帖上寫的意思很簡單,大意便是吳王府中的菊園景色正好,吳王就想要在重陽節那日,邀請安州有頭有臉的人家來府上辦一次宴會,邀請蕭氏夫人及小姐也來參加。

要是丈夫蕭朗還活着,那蕭鄭氏對于能收到這請帖還不會太意外,畢竟那時候蕭家也算是小有富貴,算得上安州城裏的一個財主。可是這幾年來,財主落魄得差點成了乞丐,卻還是收到了這樣一張請帖,就讓人覺得有些古怪了。

蕭鄭氏若有所思的撫摸着這張帖子的落款。“按理說,吳王給我們下帖子請我們過去做客,我們不該拒絕。但是這帖子,似乎也來的太過突然了。

莫遲望着蕭鄭氏,不知該如何搭話才好。她當然明白吳王的請帖為何而來,當然就是為實現李恪的計劃,趁着這次宴會制造一個機會,讓蕭家重新認祖歸宗,回到蕭氏一族的庇蔭之下。這個理由當然能夠說服蕭鄭氏,可是這個實話,她偏偏就沒辦法開口說出來。

全都說出來,就意味着要向蕭鄭氏揭穿之前的諸多謊言,那麽眼下好不容易制造出這母女情深的大好局面,可能會毀于一旦。又或者,再編造一個新的謊言,來說服為什麽堂堂吳王會想要邀請她這一介民女?

“這帖子來的這樣沒道理,不知其中有什麽玄機,小心起見,我們母女倆怕是不該去參加。”蕭鄭氏很鄭重的對莫遲說道。她的語氣非常誠懇,還帶着一股解釋的味道。

“原本想着,我自己一個半截入土的老婆子,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豁的出去,可現在我還帶着你這麽個未嫁的姑娘,不小心點怎麽行?”

李恪希望能利用自己這一張帖子,把蕭鄭氏和莫遲約過去。在他看來,自己身為安州大都督,皇帝的兒子,堂堂的吳王下的請帖,只怕整個安州城裏凡是有頭有臉的人,都很難拒絕這個邀請。到時候自己再借機認親,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是蕭鄭氏畢竟出身世家,經過戰亂,又曾落魄,并不是一般沒見識的粗蠢村婦,眼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從天上掉餡餅,實在不能不讓她心生警惕,更何況她還是個帶着女兒的寡婦?其實她會猶豫,也是非常正常的。

李恪的計劃提出來之後,雖然有楊伯以及楊乘、許風等一幹親信協助,但他們礙于身份和性別,完全沒有想到這點。許風忠實的執行了李恪的命令,在送帖子之前,也完全沒和莫遲通通氣,搞得現在就連莫遲也覺得措手不及,對于蕭鄭氏的疑惑根本不知從何開解才是,只得暗暗在心裏嘆息:李恪的想法,終究還是太簡單了呵!

許風站在下首,心裏更是焦躁。如果蕭鄭氏拍板,說這次的宴會她們不參加,那以莫遲小姐對蕭鄭氏的順從,只怕也難有異議。他不自覺的偷偷看向莫遲,對于事先沒和這位小姐商量商量頗為後悔。

這位能讨蕭鄭氏歡心的莫遲小姐,說不定有辦法能讓她同意參加這次宴會呢?

“許管家,究竟為什麽吳王府會給我們送這請帖來?”感覺到許風的視線,莫遲也不好再保持沉默下去了,只好給許風送了一個臺階:“難道,你和吳王府還有什麽來往?”

自己的立場不方便再為此事說謊,成與不成,也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許風了。

許風起初一怔,心道這不是明知故問麽,好在他頭腦還有幾分靈活,瞬間明白了莫遲的暗示,接着她的話答道:“小人之前曾為幫蕭家重振聲威,打點過本地大小官員,也曾送了一份禮物去吳王府。大約因為這個緣故,吳王府這次重陽菊宴也給我們送了一份請帖!”

“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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