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9)

點頭道:“那陳小姐也一并來吧!”

楊夫人領着兩個姑娘一走,那邊的李恪便看在眼裏,恨不得立刻追上去。但一想到那邊還有個礙事的人在,他也只好先行忍耐一下。

陳慧珠的名字占了個慧字,倒也稱的上人如其名,談吐頗有分寸,教養遠勝其母。楊夫人雖然不喜陳慧珠跟來礙事,但她刻意乖巧讨好,倒也不好直接落她面子。如此一來相比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莫遲,慧珠倒顯得出彩多了。這樣拙嘴笨腮,就是臉蛋漂亮過我又能如何?想到這裏,慧珠不禁面帶得意的瞥了莫遲一眼。

慧珠有意挑釁,莫遲自然知道,只做不見。楊夫人暗暗的點了點頭,莫遲超乎年紀的沉穩,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心裏的滿意也多了幾分。要知道,最初聽到李恪的計劃時,她着實被吓了一跳,但是李恪堅持他選中的女子值得多費周章,如今看來,李恪倒也不是單純被美色所迷,這丫頭确實有點意思呵!

三人各懷心思的在菊園裏散步,不時還能碰到其他客人——菊園畢竟只占後花園的一隅,真要逛的話,實在花不了多長時間。李恪剛剛有言在先,只說了叫大家在菊園裏轉轉,其他地方,衆賓客自然不敢随便亂走。

眼看就快走到菊園門口,楊夫人忽道:“慧珠小姐,可否勞煩你幫我給王爺帶句話?”

聽了這話,慧珠眼前一亮,這種光明正大接近王爺的機會,可不是随便什麽時候都能遇到的,自己剛剛的刻意表現,看來是有效果了!她掩飾着內心的狂喜,道:“楊夫人太客氣了,只要夫人不嫌棄我嘴笨就好,不知夫人要我帶些什麽話?”

“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就是疊翠軒那幾架屏風,王爺本來安排好今天要給蜀王殿下送去,可巧又選了今日設宴,這麽多客人在,往來搬運有些礙事,我就想問問王爺是不是明天再送去。”楊夫人親昵的拍着慧珠的手道,“我看慧珠小姐是個口齒伶俐的,這事就麻煩你了,我還得親自去疊翠軒那邊看看。”

托付了慧珠之後,楊夫人又轉過來對身邊的莫遲道:“莫遲小姐若還想走走,就請先自便吧,老身要少陪了。”

“楊夫人不必客氣,我還想走走,那詠菊詩,我還沒想出來呢。”莫遲臉上的懊惱一閃而過,看得慧珠心中暗暗得意,絲毫沒有察覺到楊夫人和莫遲之間默契的眼神。

楊夫人交代完畢,自己出了菊園,剩下慧珠和莫遲兩人往回走。

“可惜啊,這接近王爺的機會是我的!”慧珠得意洋洋。“不是你的……”

莫遲不可置否的應了一聲。“喔。”

“你敢說,你對王爺沒有絲毫觊觎之心?”慧珠貼近莫遲耳邊,陰陽怪氣的說。“如果沒有的話,你也不會跟着楊夫人一起散步了。只不過,是誰的就是誰的,要有運氣,還要有讨人喜歡的實力。”

“失陪了,我想去那邊好好想想怎麽寫詩。”

莫遲扯扯嘴角,擠出一個笑容,匆匆離開的樣子,讓慧珠心裏痛快不已,容貌被對方比下去的失落,也總算是從眼前這場“勝利”中得到了彌補。

假如她不那麽得意洋洋、急急忙忙的去找李恪,說不定就會注意到,在她離開之後,剛剛還說要去考慮如何寫詩的莫遲,正沿着楊夫人離去的方向,走出了菊園。

“幸好這陳慧珠不大聰明。”看到莫遲總算趕來,等在前面的楊夫人松了一口氣。“來,我帶你去疊翠軒,你在那兒等一會兒,王爺聽了陳慧珠的話,一定明白其中的意思。”

“多謝楊夫人了。”莫遲和楊夫人對望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還有比讓陳慧珠幫忙傳話支走她更巧妙的辦法麽?

三十三 庭院深處莺燕飛

更新時間2013-5-27 22:33:48 字數:3571

楊夫人熟門熟路的帶着莫遲左拐右繞,穿過後花園,繞進了一重幽靜的院落。雖已深秋,這裏的樹木植物卻仍是一片翠綠,院中面南修有一座二層小樓,上懸匾額,正是疊翠軒三字。

楊夫人帶莫遲直接登上小樓,“這裏是王爺的書房,莫遲小姐請在這裏等一下,王爺很快就到。”

楊夫人對莫遲的恭敬态度,讓莫遲十分不好意思:“這次多謝您了。”

“小姐說哪裏話,老身也是為了王爺……”楊夫人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說起來,我家老爺和我那傻兒子,都誇小姐你不但是個大美人,而且和尋常女子大不相同。今天見面才知道,他們說的可是一點也不誇張。”

“?”

看着莫遲一臉驚異,楊夫人笑道:“楊乘就是犬子。”

原來……莫遲恍然大悟,怪不得楊乘深得李恪的信任,原來他的母親就是李恪的乳母。記得史書上說,李恪還曾因為和乳母之子賭錢受過處罰,莫非那個人就是楊乘?“

“小姐請自便,老身就少陪了。”楊夫人将莫遲送到了疊翠軒,自己便先告辭離開。她今天負責招待一幹女賓,離席太久自然說不過去。

這疊翠軒的樓下,大概是李恪平日讀書辦公的地方,書案上擺着文房四寶、摞着高高的一疊公文,四周擺滿書架,架子上堆滿了書。可樓上的調子卻倏然一轉,四面卷篷垂簾,房間裏只設了一張超大的坐榻,上面擺着一張小小的曲足案,另放着兩只憑幾。

莫遲來這時代也已經有些日子了,對這種靠着憑幾的坐榻已不陌生,索性在榻上坐下,斜倚着憑幾,從樓上向外眺望。

李恪應該會從這邊過來吧?莫遲辨別方向猜測着。

沒有現代那樣高樓林立阻礙視線,在這個時代,坐在這僅僅二層高的小樓上,也可将半個都督府都收入眼中,莫遲甚至可以看到那邊後花園中湖水的波光粼粼,頓有心曠神怡之感。

誰知,還沒等到李恪出現,莫遲卻眼尖的先看到有兩個女子正互相拉扯着朝疊翠軒這邊走來。而且看服裝和她們來的方向就知道,這兩個人絕不是今天來赴宴的客人。

那麽她們會是……莫遲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幾分,那根戳在心底的刺,再度浮上心頭。難道她們,就是李恪的那些姬妾?

想到此處,莫遲再也無法踏踏實實的坐在樓上觀望,而是鬼使神差般朝那兩個女子的方向走去,她走到疊翠軒的院門邊,屏息靜氣的等待着。

按照剛剛莫遲在樓上看到的情形,這兩個女子,是一定會經過這裏的。果然不出所料,才片刻時間,兩個女子争執的聲音便已經傳入了她的耳中。

“這種場合,我們不能出去!王爺不會允許我們這樣随便出去露面的……”其中一個女子的聲音溫婉可人,就是這種發生争執的情境下,也依然帶着一股不疾不徐的味道。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個女子潑辣爽朗的聲線:“哼,你怕?我石燕子可不怕,大不了被趕出王府又怎樣?!”

這個聲線,讓莫遲一下想起了在慧文苑時的碧池。那種潑辣的味道,和此女頗有幾分相似。一旦想起到此處,本想着謹慎從事的莫遲也暫時服從于自己的好奇心,在院門和綠樹的遮掩下,悄悄的探出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着——

只可惜,那個自稱石燕子的女子,無論身材還是相貌,都要稍遜碧池一籌,更為要緊的,是沒有碧池那種潑辣卻又美豔的韻味,刻意打扮過的張狂模樣反倒是有幾分像那個齊芳芳。

“燕子妹妹,你沒必要冒這個風險呀,你、你不像我,現在這樣還有機會被選中,現在跑出去,就什麽機會都沒有了!”聲音溫婉的女子此時背對着莫遲,看不到容貌,但仍能看出她姣好的身材,已經在那個自稱石燕子的女子之上。

“你比我漂亮,又最會裝出那麽一副溫文守禮的模樣,可那又怎麽樣,還不是一樣被王爺冷遇。”石燕子不屑的撇嘴反駁。“王爺對我們不屑一顧由來已久,這次是最好的機會,若能在衆人面前為王爺争得面子,說不定就會得到王爺的寵愛,你不去,我去!”

“燕子!”

石燕子說着,就向前沖,拉着她袖子的那女子被她帶得一個踉跄,身子剛好轉向莫遲的方向。莫遲一驚,躲閃不及,正和對方四目相對。石燕子本來仍不管不顧的扯着自己的袖子,不料卻看到了正在偷窺的莫遲:“你放開我!——咦,你是什麽人?!”

這一下,兩個還在拉扯的女子幾乎同時發現了莫遲這個“偷窺者”。而莫遲,也終于得以看到那位擁有姣好背影的女子。

這實在是個大美人!

莫遲如今的身體畢竟才剛滿十五歲,此時還嫌青澀,而這個女子,大約二十歲年紀,正是一個女性剛剛成熟,最美好的年紀。

莫遲盯着那女子的同時,那女子也注意到了莫遲,她只扯住石燕子的袖角,人已經娴靜的站好,不着痕跡的整理了一下裙子,溫和的朝莫遲笑了笑。“你好,我是洛玘。”

這樣美麗的笑容,就是把所有形容女性美好的詞語堆砌在一起,用來形容莫遲眼前的洛玘或許還嫌不夠。但是敏銳的莫遲,卻讀出了她笑容中一絲不可查的敵意。

對,就是敵意。這位大美人,從見到莫遲的一瞬間,就流露出一種相比較的意思。那迅速擺出的最優美的站姿,不着痕跡的整裝,和那種居高臨下打招呼的态度……種種行為所暴露出的惡意,根本無法被她看上去美麗無瑕的笑容所遮蓋住。

“……”面對這樣的洛玘,莫遲扁扁嘴,并沒開口,而是選擇了轉頭離開。

看到莫遲的反應,旁邊的石燕子不禁冷笑了一聲。本來她可以借機甩開洛玘,但現在,她倒也很想看看,這個小丫頭能演一場什麽好戲。

洛玘大感沒面子,她完全沒想到,自己一番做作對方全當不見,就連招呼也不打算回應,急忙趕上兩步,開口道:“姑娘,且等等。”

“嗯?”

這次莫遲倒是有了反應,但叫洛玘失望的是,對于自己的美麗,對方仍然毫不動搖。她自信自己的美貌應該壓得過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小丫頭,可是這個小丫頭的淡然,卻讓她覺得有些進退失踞。

“這位姑娘,請問你是……”洛玘的臉色蒙上了一層陰影,“莫非你是新來的麽?這院子,可不是随便能進去的。”

洛玘看的很清楚,莫遲藏身的那個院子,可是疊翠軒,那裏可說是王爺的私人領地,沒有王爺許可,任何人都不能進去,可這女子,卻絲毫不以為意的随便出入,她到底是什麽人?

“是又怎樣?”莫遲不答反問。看起來,這個大美人似乎把自己看做和她們一流人物,鬼使神差之下,莫遲竟然也沒有否認她的誤解。

“……這裏,這裏不能随便進去。”洛玘的粉拳緊握,努力保持着那種溫柔娴淑的形象,聲音也仍然是那種不疾不徐的味道。“這裏是王爺的書房,是府中的禁地,除非是王爺許可才……”

洛玘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愣住了。難道說,是王爺允許這個小丫頭随便出入疊翠軒麽?她、她到底是什麽來歷?“你是王爺最新選中的人麽?”

莫遲微微一笑,假意默認。她很想知道,洛玘從剛剛開始,口中頻頻提到的被選中,究竟是什麽意思,于是故意說道:“被王爺選中又怎樣?”

“你不要裝糊塗了,王爺既然選了你,你又怎會不知?王妃逝世已經半年,王爺至今仍未續娶。”說起這事,洛玘顯得有些玉容慘淡。“兩個月前,王爺便托我管教幾位妹妹,以作為未來王妃的候選……妹妹若是新人,就随我一起到栖玉院去,不要再随便亂闖了。”

“哼哼,可惜,王爺對你的管教,似乎不怎麽領情。”石燕子冷冷道:“這位姑娘,我勸你最好不要聽這位姐姐說的,跟着她去了什麽栖玉院,只怕你今後就再也見不到王爺了。倒不如使出手段,争取留在王爺身邊,哪怕只是當個貼身丫鬟,也好過到那栖玉院裏形影相吊。”

“燕子妹妹,你怎麽能這樣說!”洛玘手捂着胸前,一副嬌弱模樣,“王爺将妹妹們交托給我,我自當好好的教導諸位妹妹王妃應當如何行止。”

“姐姐可真是好個榜樣,就是不知道深更半夜被王爺拒之門外的,又是哪個?”石燕子語帶嘲諷。“王妃的行止,不該如此吧?你自己當不成王妃,就希望我們也當不成,免得爬到你頭上,這點心思,誰看不出來呀!”

“那天王爺只是公務繁忙,再說我根本沒有那種意思……”

洛玘和石燕子再次争執起來,反倒是“導火索”莫遲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她可沒打算摻和到這兩個女人中間去,從慧文苑的生活中,她已經深刻的體會到了只有一群女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麻煩絕非是加以倍,而是要加上好幾倍。自己身份微妙,還是不開口的好。

“你們在吵什麽?!”正當洛玘和石燕子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李恪的聲音突然從莫遲身後響起。他從遠處就看到莫遲似乎正和自家後院中的兩個女人說些什麽,心裏不明原因的緊張起來,于是緊趕慢趕的跑到了疊翠軒門口。

“王爺?!”洛玘和石燕子急忙跪倒在地。

李恪看了看兩女,頭痛道:“你們……本王不是說過,今日不準你們離開栖玉院半步的麽?”

“王爺恕罪,我也是……”石燕子咬了咬嘴唇,終于還是勇敢的擡起頭,目光灼灼道:“聽說王爺今日在菊園設宴,妾身想到宴上獻藝,所以才到這裏來的。希望王爺給妾這次機會!”

相比較石燕子的大膽敢言,洛玘則是楚楚可憐,一副內疚樣子:“王爺恕罪,洛玘沒能勸住妹妹。”

看到兩女截然不同的表現,莫遲不禁嘲諷的挑了一下嘴角,一動一靜,這兩個女子,不管怎麽争吵,一旦面對李恪,倒是表現出了一致的目的性。

“你們先回去吧,今日之事,之後本王再行處理。”李恪對于兩人刻意賣弄的風情全沒在意,揮揮手,示意兩女退下,這才轉過頭望向莫遲,“……和本王進來吧。”

說罷,他再不理睬那邊跪倒請罪的洛玘和石燕子,拉着莫遲,轉身走進疊翠軒去了。

三十四 枉自情癡空凝眉

更新時間2013-5-28 21:32:27 字數:3676

“王爺……”望着李恪頭也不回的身影,洛玘漂亮的臉孔不由自主的扭曲起來。一旁的石燕子嗤笑一聲,自己先回去了。她的計劃固然是落空了,但是看到這個态度虛僞的洛玘也栽了個跟頭,還是讓她覺得心情格外舒爽。

而洛玘卻依然站在院門外望着,直到李恪拉着那個她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女子進了疊翠軒,仍癡癡的站在那裏。她實在想不通呵,那個小丫頭究竟是誰?為什麽她什麽都不做,就讓自己輸得這樣一敗塗地?

“莫遲,我好想你。”剛走進疊翠軒的小樓,李恪就順手掩上房門,然後從莫遲身後将她緊緊的擁進了懷裏。他們分開的時間,要比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要久,然而重逢的時候,他卻絲毫沒有任何的陌生感,仿佛他和她生來就該那樣熟悉。

然而很快,他便松開了手,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因為懷中的她,此時全身給人以一種冷硬的感覺,這是他認識她以來還從未有過的。就算是他們剛剛相識的時候,她緊張又逞強的樣子,也不曾像這樣,簡直就是——拒人于千裏之外。

“是不是她們說了什麽?”李恪扳過莫遲的身子,試圖從她的臉上找尋到她态度大變的原因。

他還記得很清楚,在她離開菊園的時候,她還能保持那種她在人前經常展露出來的模樣,像個木偶一般,淡漠得幾乎讓人以為她不會有任何情緒,但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卻又像是火一般的熱情,充滿生機。可是現在的她,卻比從前的任何時候,都沒有活力。

莫遲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生了這麽大變化,再結合剛剛的情境,李恪很容易就猜到這個理由。

對于李恪的猜測,莫遲并沒有否認,而是非常平靜的問道:“石燕子和洛玘,是誰?”

“我曾經跟你提過的,我的姬妾們。”李恪有些尴尬,但仍然坦率的答道。

“只有這樣麽?”莫遲語出驚人。“她們難道不是你未來王妃的備選之一?”

李恪皺起眉來,“她們說了什麽?”

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但語氣比起之前,卻顯得陰沉多了。

“你怕她們對我說些什麽?”莫遲望向李恪。“怕她們告訴我,我其實只是你計劃中一枚可能用到的棋?”

李恪挑挑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恪,我愛你。”莫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忽然沒頭沒腦的說。“我發現,我很愛你。”

我愛你,簡單,直白。李恪從沒想過,會有一個女人,可以這樣冷靜、大膽的說出這樣的句子。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那個曾經對他說過,她只是實話實說的女孩子,那個即使知道了他王爺的身份,也仍不曾對他改變态度的女孩子,是一定會并且也只會這樣坦率的剖白自己的心跡的。

“所以……你在妒忌?”

“我現在并不是在妒忌那些女人。”莫遲望着李恪搖了搖頭,清晰卻緩慢的說。“不錯,我承認,那天,我終于開始意識到,自己有着想要獨占你的心情,即使我明明清楚這樣不可能,也無法克制自己。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只有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有這樣霸道得毫無理智的心情……”

回憶起過去,莫遲露出了有些恍惚的笑容:“當我再回憶起那次我在水榭撫琴之後,你沖我發脾氣的事時,反而覺得有點高興。就算你是戲弄我,我也仍然覺得很開心。再然後,你告訴我,你布了好多局,試探我也好,考驗我也罷,我也都可以不介意。何況,你的計劃,是為了讓我能堂堂正正的和你在一起。我甚至覺得很幸福,因為在我的人生中,還從來沒有過一個人,對我這樣在意。”

“莫遲……”聽到莫遲第一次這樣清晰的訴說着自己的感情,李恪動容的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頭發。

然而莫遲卻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可是,我錯了。你的計劃,根本就不是為我而定的,對不對?你心中的王妃,并不一定是我,是不是?”

李恪想要反駁,但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終于,他嘆了口氣。“洛玘她們全都對你說了麽?”

“她們沒說太多,也不用她們說更多了。”莫遲沉默了片刻才續道:“我早就已經察覺到了。蕭老夫人是許風兩個月前找來的,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所以你的計劃,本來應當跟我毫無關系,會成為蕭小姐的,本應該是栖玉院中的某一個女人!”

“我希望能找到一個聰明的女子,可是太聰明的女人,也令人頭痛啊……”李恪自嘲的笑了笑,“許風一向小瞧了女人,而我,實在太小瞧了你。”

“所以,我沒有猜錯,你曾經希望自己培養出一個能夠做你妻子的女人,然後用蕭家這條線,捧她成為你的新任王妃。而我,只是……只是你一個意外的選擇。”說到最後,莫遲的聲音終于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是的。既然你知道了栖玉院,那本王也不必隐瞞,本王叫洛玘管理的栖玉院,最初就是為了培養出一個能夠配得上本王的女人。”李恪毫不猶豫的肯定了莫遲的說法,語調顯得異常平靜,平靜的幾近冰冷。只是,他此時的坦率和平靜,反而更加讓莫遲無法保持冷靜。

在從許風那兒得到兩個月前這個時間的時候,莫遲曾經自欺欺人的想過,也許李恪只是想要提前準備好,等待有一天會遇到一個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自己只是出現的恰到好處。她把自己麻醉在女紅裏,把頭腦用在如何讨好蕭鄭氏上,拒絕思考那個讓她最無法接受的可能。甚至今天見面之前她也考慮過,如果李恪給自己一個理由,那她就什麽也不問的全部接受,絕不自尋煩惱。

然而,洛玘和石燕子的出現,推翻了她所有的自我安慰。

“為什麽……為什麽之前不告訴我這些?為什麽!這就是你對我的坦白?”莫遲忍不住大聲問了出來。她質問似的瞪着李恪。其實,只要當初他把這件事告訴自己,說欺君、冒認蕭家女兒的這些危險的計劃他最初并不是為了她而準備,那她就能把這一切都當作他的另一次捉弄,而不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欺騙。

“你膽敢如此質問本王?!不錯,本王确實沒有告訴你,這個計劃最初準備的時候,目标并不是你。”李恪不悅的揚起眉,冷冷道:“這些很重要麽?最後本王依然選擇了你這個出身低賤的女人,不惜為你贖身、改換身份,讓你能夠光明正大的嫁給本王為妃,這還不夠麽?最終本王想娶、會娶的女人,都只有你,這有什麽區別麽?!”

“結果看上去是沒有區別!”聽到李恪的話,莫遲覺得自己頭腦發熱,喉嚨發幹。“但是對我來說,有區別!”

莫遲艱難的保持着最後的理性,瞪着李恪的雙眼說完了這句話,随即快步轉身離開了疊翠軒,只覺得心碎成一片一片。原來在他眼中,終究自己只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女人。這樣的自己,竟然敢恃寵生嬌,那樣的質問貴為王爺的他,真是放肆,真是大膽!

“哎呀,大家的詩都寫完了,怎麽蕭家丫頭還不見人影?我們慧珠給王爺帶話早就回來了,現在詩都做完了。”陳夫人在蕭鄭氏的耳邊唠叨着。顯然,剛剛慧珠得到了楊夫人的“賞識”,又有了接近王爺的機會,讓她完全忘記了,變本加厲的跋扈起來。

“我那女兒素來有分寸,該回來的時候她自然會回來。”一看到陳夫人那小人得志的嘴臉,蕭鄭氏就一肚子火氣,何況現在莫遲不見蹤影,她心裏更是火大。

陳夫人繼續冷嘲熱諷道:“是麽?不過說來,既然不會作詩,還回來丢臉做什麽?要是我啊,早就讓人把我快快的送回家了呢!”

“莫遲?你到哪裏去了?!”正當蕭鄭氏焦急的時候,莫遲終于回到了菊園。

“喲,大家剛剛還在找你呢,還以為你這丫頭,害怕作詩,結果丢下母親自己就回去了呢……”說話的陳夫人一臉的挑釁。

“陳夫人,請您不要太放肆了!”一旁幫助整理衆人詩稿的楊夫人終于察覺到了陳夫人在蕭家母女面前的張狂,冷哼了一聲出言阻止道。在她眼中,莫遲這個未來王妃,可不是一個商人之婦可以随便挑釁欺侮的。

“女兒,我們走!楊夫人,請代我向王爺告辭。”蕭鄭氏早已經對這個陳夫人忍耐到了極點。自從剛剛陳慧珠和吳王搭上話之後,她便又張牙舞爪起來。想到莫遲心儀王爺,而王爺卻和那個陳慧珠有了瓜葛,蕭鄭氏便更加不想再留下被人借機嘲笑。

“母親,等等。”莫遲此時的心情本來就惡劣至極,面對陳夫人的再次挑釁,也無法保持之前的冷靜,把平時的原則全都抛到了九霄雲外,冷笑了一聲,在陳夫人輕視的眼光中提起了筆,筆走龍蛇,也寫下了一首詠菊詩。

蕭鄭氏在一旁待莫遲停筆,方對周圍人的異樣眼光不屑一顧的冷哼一聲,牽起莫遲的手,“女兒,我們走!”

在場衆人都沒料到那位剛剛還號稱不通文墨的蕭家小姐竟然真的寫了一首詩,蕭鄭氏這一走,才有人想起去看莫遲究竟寫了些什麽。

“哼,就這麽跑了麽!”陳夫人還想多說幾句刻薄話,就被一旁同為商人之妻的劉夫人扯住,她順着劉夫人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原來這次宴會的主人、吳王李恪,不知何時也已經回到了人群之中。此時再露出刻薄嘴臉自然大大不宜,于是陳夫人急忙做出一副端莊賢淑的模樣,順便還把女兒慧珠扯到自己面前,務求再接再厲,給王爺留個好印象。

“花開不并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唐觀先将莫遲留下的詩大聲朗讀了出來,頓覺眼前一亮。“好詩,真是好詩啊!”

令狐平也認真的端詳着莫遲留下的詩稿:“嗯,詩好,字也好。”

“其實人更好……”崔執聲音不大,卻正好可以被身邊的兩個好友聽的清清楚楚。不錯,三人剛剛賞菊時便私下讨論過,今日出席的女子中,以這位蕭家小姐,最為美貌,就連那位獻舞的花魁碧池,也要稍遜一籌。

原本聽蕭夫人說自己這女兒不通文墨,三人還暗暗失望了一場,想不到人家那是謙虛,這詩,這字,哪裏是個不通文墨的人能寫得出來的?

三十五 最怕相對如陌路

更新時間2013-5-29 23:49:01 字數:3589

唐觀等人并不知道,莫遲那不是謙虛,而是一貫的原則——實話實說。毛筆字,那還是繼承自墨池的元神,對寫詩,她更是一竅不通,放在古代,就是一個不通文墨的白丁。所以,這首詠菊詩自然不可能是她的作品,而是她依仗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從記憶中找出一首最符合現在心情的詠菊詩默寫出來的。【注】

這本來是個下下策,雖然現在才是貞觀年間,建立唐詩這一盛名的那些著名詩人根本還沒出生,随便将哪首千古絕唱搬出來,都能讓莫遲揚名天下了。但要當個抄襲者,實在有違莫遲內心的道德标準。更何況,抄來的東西終歸是死的,不懂就是不懂,萬一真被人當成才女,稍微和那些真正的文人墨客多聊個幾句,自己這個僞才女就有露餡的危險。

如果不是因為和李恪吵架搞得頭腦發熱,又遇到陳夫人的挑釁,莫遲是絕不會冒險做這個“文抄公”來揚眉吐氣的。在這種情形下,滿腹火氣的她,更不會反對蕭鄭氏提前告辭的提議,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陳夫人最後的那句惡意的嘲諷,聲音已經不小,何況就是只看行止神态,在場的明眼人哪裏還不知道蕭家母女離席的怨氣從何而來?也就只有陳夫人自己,還自我感覺良好,以為把剛剛那張牙舞爪的樣子遮掩過去了,倒是慧珠,被母親扯在身前,正撞上李恪那冰寒的眼神,吓得全身一顫,剛剛的得意瞬間蕩然無存。這樣的王爺,和剛剛那個聽到她傳話,笑臉迎人的男子根本宛若兩人,自己、自己是不是得意的太早了?

讀了這樣的好詩,崔執和唐觀、令狐平交換了一個眼色,都想派人追上去挽留蕭家母女。誰知另一個人早已比他們先追了上去:“蕭夫人,蕭小姐,請留步!”

“楊夫人?”蕭鄭氏停下腳步,還了一禮。她生氣離席固然是真,但其實也有着自己的想法,鬧一出一怒而去的戲碼,便能判斷出吳王對自家這門親戚的重視程度,也能揭穿陳夫人的張狂嘴臉,可謂一舉兩得。

“那陳夫人不識禮儀,就是要走,也該她走,蕭夫人何必真的動怒呢?還是快随老身回去,王爺剛剛已經歸席,正要評鑒大家的詩稿呢!”

楊夫人勉強自己笑了笑,心思其實早已不在這菊宴之上。莫遲在人前雖然掩飾的很好,但從她那略顯慘淡的臉色,和她憤而動筆的行為來看,都能證明她的情緒,絕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剛剛王爺回來的時候,也是一臉陰沉,雖然不知這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可在這種情況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任蕭家母女就這樣中途離席的。

貶低陳夫人給蕭鄭氏出氣,又擡出吳王敲打一下,經過楊夫人這柔中帶剛的一勸,蕭鄭氏自然也不好堅持再走,只得帶着莫遲回到了宴席之上。

相比楊夫人和蕭鄭氏,此時莫遲的心裏沒有任何算計,她這時候,是真心實意想離開王府,甚至為了發洩情緒,默出了那首不該出現在唐朝的詠菊詩。現在要回去,她是一萬個不願意。但眼下這個局面,絲毫容不得她任性。因此一路上,她只能默默低着頭調整情緒,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在李恪面前再次失禮。

宴席這邊,李恪已經将所有人的詩稿都拿在手中品鑒起來,似乎絲毫不介意蕭家母女倆是否在場,也不理會陳夫人剛剛的過分無禮。

反倒是崔執,視線一直望着蕭家母女倆離去的方向,直到他望見楊夫人帶兩人回來的身影,這才松了口氣。

“回來了?”令狐平目不斜視的看着李恪,一副專注等待評判的神态,嘴上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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