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3)
說。”李恪這次是真的苦笑道:“是本王把事情都推給老師,怎能責怪老師失職?老師若是失職,恪當真萬死。”改換自稱的李恪面對權萬紀的态度愈發謙卑,更叫權萬紀心情激蕩不已。他聽了這麽半天,又陪在李恪身邊多年,如何還不能知道李恪這番話,等同于宣布他這個纨绔王爺,将要改過自新?“安州情況若想修補,還需當地百姓中國士之力……只是恐怕需要些賞賜。”權萬紀皺眉道:“王爺此言差矣,真正國士,怎肯為五鬥米折腰?”“老師不要小看了五鬥米的力量,這次回到安州,本王交給楊乘押運的車隊,就是要帶到安州的一些賞賜。”李恪眯起眼睛,神态和李世民頗為肖似。“一些不值一提的小小賞賜,用處卻非同凡響。”
七十四 得卿邀入蓮幕中
更新時間2013-7-9 23:40:36 字數:3768
權萬紀對于李恪的話并不怎麽贊同。他本來對李恪能重新振作頗為興奮,希望輔佐李恪在安州成就一番事業的雄心也重新燃燒起來。但是聽李恪說到賞賜,還是不免皺眉。“王爺若想在安州做出一番事業,只靠這些身外之物,恐怕靠不住,還是以德才服人,才能得到天下有才之士心所往之。請恕老臣直言,在這一點上,魏王泰可說遠在王爺之上。魏王府中國士衆多,也非只是賞賜能聚集得起來的。”
權萬紀所說的魏王泰就是李世民的四子李泰,李泰的魏王府中設有得到聖旨特批的文學館,招攬了相當一批天下聞名的有才之士,已經頗有規模,遠不是李恪這種只府中只有“小貓三兩只”的局面。
聽到權萬紀提起李泰,李恪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表态,心情卻有些複雜。
會死在下一任皇帝手中——從莫遲那兒聽到這話之後,李恪從沒覺得驚懼,更沒有簡單的把當今太子李承乾當作需要防備的假想敵。原因很簡單,如果李承乾太子之位穩固,未來順理成章當了皇帝,那麽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除掉不會對他造成威脅的自己。相反,只有取得了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的人,才能如此痛下狠手。在諸多兄弟之中,最讓李恪警惕的人,就是這個李泰。
李泰是長孫皇後的次子,年紀只比李恪小半歲,但兩人待遇和受寵程度可謂天差地別。李泰從小就非常擅長讨人喜歡,比起曾經數次外放之官的李恪,李泰迄今都因深得父親的寵愛,一直留在長安不曾離開過,所獲的封地和管轄的領地也是李恪的數倍。雖然在李世民眼中,李泰是絕對的寵兒,但是在衆兄弟之中,李泰的人緣很不好,遠不如善于與人相交的李恪,就連李承乾都不喜歡這個總是在父母面前争寵的親弟弟。
正因了解李泰的為人,所以權萬紀認為李泰得到有才之士的心所往之是因為以德才服人,但李恪卻覺得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
天下絕大多數人所追求的目标多離不開名利二字,這是人的一種本能天性。李泰經常收到李世民的賞賜,封地又多,家底比尋常皇子多得多,自然能提供給諸多幕僚門客極為豐厚的待遇,這是其一;而李世民對李泰的文學才華非常的欣賞,提供給他建立文學館的資格,進了文學館,就等于有機會進入皇帝的視線,揚名天下,屆時入朝為官也不是不可能。如此名利雙收的好事,天下人趨之若鹜也不奇怪。
當然,李恪沒有小看文學館成員的意思,只是他總覺得,靠這些儒者著書立說大概還可以,但若談到治國平天下,文學館中的許多人或許并不适合。
這些看法李恪自然不會拿出來對權萬紀說,把天下的讀書人都看做争名逐利之徒,這種已經隐隐有些後世厚黑學雛形的思維,放到精研儒學的權萬紀面前,只怕會比上次李恪頹廢的表現更讓他憤怒。
“恪自不會介意,老師也是在教導恪要取人之長,補己之短。”因此,李恪只用了這麽一句最簡單的話回答權萬紀,沒有闡明他的觀點,更沒解釋他之前所說賞賜的真意。
不過李恪這種不怕被人直言不足的态度,反而更讓權萬紀高興。他有些興奮的說道:“王爺能夠如此,就不輸給魏王了。其實,王爺府中之人,也不見得比魏王差了。只要王爺表現出今日的氣魄,叫他們明白為王爺效力就能一展腹中才學,為民效力,相信其他人也會如老臣這般,對王爺盡心竭力,輔佐王爺成就一番絕世大業的。”
權萬紀的話,明顯說中了李恪的心事,他點了點頭,“恪記住了。”
和李恪最初封王就在他身邊輔佐的權萬紀不同,令狐平、崔執和唐觀都是去年才加入到安州都督府中成為幕僚的。權萬紀和李恪都很清楚,令狐平、崔執和唐觀三個人雖是世家庶出,也是因有才幹才能被推薦到吳王幕下。可惜他們在過去的一年裏,都沒有認真過,對于公事,多半有些敷衍了事。不過那時李恪自己也無心政務,倒也不計較,今後卻是不能任他們如此了。
安撫好了權萬紀,李恪決定先找個機會去見見令狐平。他現在非常迫切的需要更多人才幫助自己,而且不僅是為了今日能夠治理安州這一地,還有着更遠大的目标。所以他所用之人必須是真心實意的忠于自己,願意幫自己做事的人,而不能是一些只會依附在吳王名下的烏合之衆。
就身份來說,令狐平、崔執和唐觀是李恪眼下必須要成功收服的人才,假如連這點事都做不到,那什麽目标遠大的計劃都是笑談。這三人中,明顯以令狐平為首,李恪也選擇他作為突破口。
“王爺?”看到李恪突然登門,令狐平吓了一跳。“快快請進。”
“王爺!”崔執和唐觀正在令狐平房裏,也是一愣,趕快起身見禮,心裏卻有些惴惴。今天隊伍早早在客棧打尖,他們就到令狐平房中議事。三人總是一同進退,日常聚在一起商議對策已經成了習慣,但私下拉幫結派畢竟是所有上位者的大忌,如今被李恪抓個正着,自然有些不安。而且他們讨論的話題,無非是繼續跟着這個吳王有沒有潛力,今後要不要辭去職務重新參加進士明經的科舉之類,被李恪聽到的話可是大大不妙。
李恪看了三人一眼,已經猜出他們的心思,但卻依然神态輕松的笑道:“這倒是省了本王一位一位的去見了,來,都坐下吧!”
李恪這個王爺在場,房間中的主位自然讓給了他,三人都略顯拘謹的跪坐在下首位置,屏息靜氣的等着李恪開口。
“這次本王急着返回安州,倒叫你們受了不少罪。”李恪語氣平和,并無一絲上位者的倨傲,也沒有追究三人聚在一起的事情。
三人沒想到李恪開口就是關切問候,一時間都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他們之前在李恪府中共事一年,接觸的次數一只手數的過來,實在沒見過這樣的李恪。
“我雖然出身皇家,但和你們其實出身相似,你們面對我時,又何必如此拘束?”看到三人仍然緊繃的樣子,李恪似是嘆息般說了一句。
“王爺說哪裏話。”唐觀一笑,最先開口。他性情诙諧大膽,剛剛的一絲忐忑,在聽到李恪說了這句話的同時,就已經抛到腦後,說起玩笑話來。“這幾天下來,我這馬術練得比過去精熟不少,說不定今後投筆從戎,也有希望呢!”
“喔?”李恪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看來這次趕路,唐主簿收獲不小,不知令狐司馬和崔主簿有何心得?”
崔執抿抿薄唇,“下官愚鈍,領悟不多,騎馬的技術也不如唐兄這般大有長進,倒不如王爺指點下官一二如何?”
唐觀聰明狷狂,令狐平冷靜沉穩,但三人之中最為細心敏銳的人,卻是崔執。他最擅長觀察人的精神面貌,明顯看出此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這個吳王,爽朗中透着親切,和去年那位總是一臉心不在焉的纨绔王爺差別之大,幾乎到了判若兩人的程度,故而出言試探。
“下官倒是不覺辛苦,只是好奇,王爺如此心急返回安州,所為何事?”令狐平謹慎的最後開口:“如今國泰民安,安州百官循規蹈矩,應無要事急等王爺回去處理。”
比起唐觀和崔執,令狐平的話就直接多了,他已經想到,既然李恪直接找上他的門,就絕不會被簡單的兩句玩笑話,或是幾句試探糊弄過去。
“唉,若非去年冬天我無意中闖下大禍,此時倒也不必急着回去。”李恪苦笑道:“我知道,雖然你們不說,但和老師一樣,對我去年的不聞不問,是很有意見的。”
“下官不敢!”三人一驚,齊齊起身跪倒。
“快起來,我并無責備諸位之意。”李恪親自出手攙起三人,“也是我沒有提前對你們解釋明白。那時候初到安州,你們也是剛到我手下為官,說來,也是我太過糊塗了。”
“王爺何出此言?”唐觀不由得問道,随即又笑着說道:“下官之前剛剛追随王爺,王爺信不過唐觀也是平常。”
“倒也不只是信不過你們。”出乎三人意料的是,李恪并不否認,而是坦白的承認了這點,繼而道:“我去年一到安州就先去市井民間走了走,早發現安州的情況非常不好。雖然安州一帶本算得上是富饒之鄉,但之前為官者中貪婪無恥之徒為數不少,把好端端的安州鬧得雞飛狗跳。”
李恪這話一出口,令狐平最先反應過來:“王爺發現了?”
“是啊,只是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說出來。”李恪嘆道:“我本想着最初對安州一地采無為而治,緩和之前的政令弊端,誰知終究是治标不治本。”
“如此說來,權長史的做法,是王爺授意?”
“那倒不是,我只是任老師施為罷了。我的這番想法,倒是從未提過。”李恪正色道:“不過如今我與諸位共事也有一年,諸位的人品才能我也已盡知。”
說到此處,李恪略懊惱的咂嘴道。“我之前若能大膽些,早些與諸位說明,也不至于如今這麽棘手,倒是我辜負你們一番豪情,白白蹉跎了歲月。”
“王爺這話,下官實在不敢當。”
“對啊,不敢當!”
“王爺言重了!”
李恪和令狐平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打啞謎,但唐觀和崔執卻很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更理解了為何李恪之前不說的原因,除了對旁人信不過之外,多半還是礙着收了不少好處才離開安州的弟弟李恽。
這安州都督府中有相當一部分低級官僚,是自安州都督府建府以來就一直在此任職的,之前皇子們年幼,不曾之官。後來的安州都督蔣王李恽,又放任不管,樂得收受好處,使得這些人勾結當地的地方官,猖狂無度。
雖然後來權萬紀蓄意整頓,但他雖然德行學問都是上等,但卻并非那種心機深沉之輩,被這些人陽奉陰違的行為蒙在鼓裏,治标卻不治本。令狐平三人時間一長雖然看出問題,卻因為李恪的表現,而不願意蹚這渾水,不曾認真出力。所以安州的亂象,就這樣被掩藏起來。
李恪對此有所察覺,完全在三人意料之外,也叫三人對他評價高了不少。而且,如此直接在屬下面前認錯道歉的這種氣度,更叫三人無法将之前不被信任的事情放在心上。最最讓他們無話的,是權萬紀也對李恪的想法不知情,卻能如此盡心竭力的做事,比起權萬紀來,也難怪李恪不夠信任他們。
“三位,可願到了安州也辛苦些,快馬加鞭,把安州官場整頓肅穆,還百姓一個清平?”鋪墊完畢之後,李恪終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鋪墊許久,李恪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成功,但是對于收攏有才之士這點,他知道,自己才只是邁出了第一步……
七十五 馴人心長幼無異
更新時間2013-7-10 23:43:51 字數:3810
李恪所料不錯,他事實上已經說服了令狐平三人。
李恪今天在三人面前的表現,完全推翻了他們用一年時間所累積出的印象,尤其那句我們出身相似,更是戳中了三人心頭的那根尖刺——楊妃所生的這位吳王,确實和他們一樣,都是庶出啊!這種同病相憐的感受,是被權萬紀推崇的李泰所不能給予的,直接就從感情上拉近了主從之間的關系。更何況,李恪沒有架子,你我相稱,敢于在人前自責的氣度,也令三人心折。
于是聽到最後李恪的問題,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拜倒在地:“願為王爺分憂!”
看到令狐平三人的表情,李恪露出了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的漂亮笑容:“那今後就拜托諸位了!”
李恪笑得發自真心,這三人的世家庶子出身,既沒有阻礙他們得到優秀的教育,同時也為他們養成了務實又積極的個性與作風,正是他所需要的人才。他相信,只要有更多的時間,讓他們彼此之間積累下更多的信任,這三位幕僚必定能成為自己未來的得力臂助。
莫遲,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不知你最近如何呢?想起愛妻,李恪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溫柔。
“阿嚏!”皇宮中的莫遲用手帕掩住雙唇,低聲打了個噴嚏。
“老師,您看這個我……”一旁的李治把說到一半的話咽了回去,關切的問道:“老師身體不适麽?”
“怎麽?老師您不舒服嗎?”聽了李治的話,李慎、李福和李明都圍到了莫遲身邊,不住的噓寒問暖。
李貞翻了個白眼,對于弟弟們這種态度似乎很是不屑。但是看着被衆人包圍着的莫遲,他最終還是無奈的哼了一聲,随即皺着眉轉過頭來,把一旁侍奉的宮娥叫了過來:“去太醫署把葉太醫請來。”
“不用了。”莫遲急忙擺了擺手。“我只是打了個噴嚏而已。”
“一定是三哥想三嫂了!”李福奶聲奶氣的說出來的話,惹得莫遲臉紅到脖子。
“福弟,不要亂說!”李治先是阻止了童言無忌的李福,然後自己又笑眯眯的補了一句。“不過我也覺得福弟說的對。
“噗!”在一旁做清高狀的李貞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咳咳,既然大家都這麽有精神,我們來考試吧?”莫遲斂去羞澀,正色道,“不合格的話,今天的作業就多加兩倍。”
“……是。”衆皇子吐吐舌頭,不敢再開玩笑,乖乖坐回到座位上。
李世民正巧走進儀秋宮,看到兒子們整整齊齊的坐在書案後,認真接受莫遲教導的模樣,不禁面帶笑容,滿意的點了點頭。
“見過父親!”看到李世民出現,莫遲急忙和衆皇子一起行禮。
“好了,朕是來看看你們上課情況的,不要因為朕在場,就停下來。”
“是。”莫遲笑着點了點頭,開始把今日準備好的講義發到每個人手中,然後又走到李治的身邊,為他指導起剛剛他沒能問完的問題。
看着眼前進展有條不紊的課堂,李世民心情更是愉快,順手從莫遲桌上拿起前一天兒子們的作業翻看起來。來到儀秋宮旁聽并且翻看莫遲為衆皇子布置的作業,已經成了李世民最近的一項新愛好。
當初,為了保護莫遲,李世民不顧可能引起的反對,把莫遲接進宮來,并把教導皇子的責任交給她。可是她能展現出驚人的才華,并像現在這樣和衆位皇子們相處的如此和諧,仍是超乎了李世民在內的所有人的預料。
看着莫遲忙碌且認真的身影,李世民仍不由得想起自己最初把這些孩子們交給莫遲時的場景。
那時候,莫遲一臉無奈的接受了李世民的任命,随即忽然鄭重其事的跪倒在地,對李世民說道:“請問父親,希望莫遲教導弟弟們什麽好呢?”
“這個嘛,自然是你自己所思所得了。”李世民本來目的就是為了保護莫遲,也并沒打算指望着她真能給兒子們什麽特殊的教育。皇子們的教育,文有天下聞名的大儒們日日講述諸子典籍,武有将軍侍衛們教導兵法戰術、騎射武藝,李世民雖然給莫遲堆了一摞高帽硬是讓她答應教導皇子,但一時間也想不出名堂來。“朕看莫遲你所思所想頗有新趣,不妨拿出來教導皇兒們一二。”
“是。”莫遲垂着頭,微微翹起嘴角。看來,雖然李世民叫莫遲入宮當皇子們的老師,但說穿了,其實也就是讓她到宮裏給這些小王爺們當個玩伴兼保姆。
之前,李世民應該已從葉芝口中知道她的“病”是因為“中毒”,可卻自始至終不聞不問,也不追查兇手,可見他也已經知道兇手是誰。李世民試探時,她故意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其實已經隐約猜到了這皇帝的離奇安排,除了看重自己之外,主要還是想将自己保護起來。
按理說,莫遲應該配合李世民的一片好心,安心在宮裏打發光景也就夠了。可是光看年紀最大的李貞那臉色就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只是就這麽當個保姆,只怕會被這些養尊處優的孩子們看扁。到時候別說是師道尊嚴,就是作為嫂子的面子也挂不住。
“既然要教導弟弟們,莫遲想求父親約法三章。”
“喔?”李世民看看兒子們的表情,也明白莫遲的顧慮,“說來聽聽?”
“第一,弟弟們必須聽莫遲管教,不許頑皮。”
“哈哈,這是自然。你是他們拜的老師,他們敢不聽話,你來告訴朕,看朕怎麽罰他們!”說到最後,李世民還故意板起臉來唬人。
“第二,莫遲希望以自己的方式教導弟弟們,或有與其他先生們教導的方法不同之處,希望父親能夠接受和支持。”
“這也應該。”李世民點點頭。“你放心吧,只要你所教導的內容确系合理有益,朕絕不會出言幹涉。至于旁人若是說什麽的話,你不聽無妨!”
“第三,勞煩父親在處理國事之餘撥冗,時常來檢查一下弟弟們的課業,或來旁聽莫遲授課。”莫遲最後緩緩道。
“這個嘛,好吧,朕答應你,只要朕有時間,一定多來這裏看看!”李世民想了想,又對莫遲叮囑道:“皇子們早上有騎射和經史的課程,莫遲你午膳後再來儀秋宮就好。至于早上麽,朕已經派人知會公主們了,她們會去你的凝雲閣見你,你也要好好指點指點她們才是。”
“莫遲記住了。”莫遲點了點頭。
“你身子不好,不要太過辛勞,朕會安排葉芝時常為你診脈,你大可安心住在宮裏。”李世民最後這句,引得莫遲暗暗苦笑。既然叫我不要太過辛勞,您又何必把孩子們都推到我這裏啊!
對于莫遲和李世民的約法三章,李貞非常不以為意。他自認已經不是小孩了,這個年輕的嫂子,教教李福、李明大概還行,教自己,怕是還沒那麽大的本領。于是他暗下決心,第二天給這嫂子來個下馬威,叫自己日後能清閑一些,早些回府——他最近剛獲賜搬進了屬于自己的越王府,恨不得天天在自己府中作威作福,才不希望來宮中受人拘束。
忙着跟楊妃請安、打點行李和随身物件搬進凝雲閣的莫遲當然不知道、也無暇猜測李貞的想法,前世就是知道,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前世當了十幾年好學生,偶爾也幫助老師們做些“小老師”似的工作,可如今要她正經的當老師還是太過突然,雖說不至于手足無措,但以莫遲認真的性格,必要且充足的準備還是要做的。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幾位公主如李世民所說前來拜會莫遲。宮中未出嫁的公主,年紀自然都還小,莫遲細細留心了一下,卻只見到了長孫皇後所生的城陽、晉陽、新城三位公主,以及李恪同母妹的蘭陵公主,卻并沒有她最在意的高陽公主,不禁有些失望。
和公主們用過午膳後,公主們紛紛告辭,莫遲則叫瑤華帶着自己準備好的東西前往儀秋宮。
李治、李慎、李福、李明都準時來到了儀秋宮,唯有李貞不見蹤影,莫遲也不以為意,而是笑眯眯的從瑤華手中捧着的木盒中拿出了今天要教給衆皇子的事物:一支鵝毛筆。
為了今天的課程究竟教些什麽,莫遲很費了一番心思。經史子集她自然比不過那些窮極一生研究的大儒,她思前想後,覺得自己真正能夠令眼前的小皇子們耳目一新的,大約只有自己現代上學時學到的那些知識。
于是,莫遲便令人準備了許多鵝毛,親自帶着瑤華削尖了尾端,做成鵝毛筆。——開始學習的第一堂課,自然先從如何拿筆開始。
看到鵝毛筆這麽新鮮的東西,還是孩子的四個小皇子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莫遲先演示了一下如何握筆,然後就給每人發了一支,布置了從一到十這十個簡單的漢字讓他們練習。
李治和李慎年紀大些,用起鵝毛筆不至于有什麽危險,李福和李明兩個年紀還小的,莫遲就不得不小心的在旁邊看着,生怕他們被鵝毛筆的尖端傷到。
李貞不緊不慢的晃進儀秋宮時,看到的就是四個弟弟認真的拿着奇怪的鵝毛在紙上畫來畫去的場面,不禁目瞪口呆:“這、這是什麽?”
“這是鵝毛筆。”和李治他們四個不同,莫遲給遲到的李貞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早在昨天她已經看出李貞對自己不以為然,沒想到他竟然大膽到敢無視李世民的旨意遲到的地步,自然不打算對他手軟。“貞弟,這是你的。”
“我的?”李貞盯着桌上的一盒子鵝毛筆、一本《論語》和一疊宣紙發愣。
“你是哥哥,年紀比弟弟們都大,課業難度自然也不相同。”莫遲笑眯眯道:“今日你的作業就是抄完這本《論語》。
“抄《論語》?”李貞強忍着心中的驚愕,咽了口唾沫,幹巴巴的指着鵝毛筆。“用這個抄?”
“正是。”莫遲點了點頭,又道:“再有,書寫的時候,用句讀符號把句子分開。想來《論語》這樣的典籍,貞弟非常熟悉,标明句讀應該不難吧?”
“這……這當然!”李貞不願意服軟,一口答應下來。可真等他拿起這鵝毛筆,才知道這筆握在手裏和平時用的毛筆根本不一樣,寫起字來別提多別扭了。
李貞來這儀秋宮之前,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問題等着考考莫遲,卻沒想到一進來,就被莫遲用鵝毛筆将了一軍。看看弟弟們都只是寫一到十這幾個簡單的字,自己卻要抄論語,李貞終于忍不住抗議道:“為什麽都是初學用這鵝毛筆寫字,他們的課程這麽簡單,我卻要抄論語?”
“你遲到了,不是嗎?”李貞這才注意到,莫遲那漂亮的臉上如罩寒霜,認真嚴肅的看着自己。“今日午後開課,你卻到此時才到,遲到就該受罰,比別人更努力,才能不會因遲到而落下進度,所以我布置了《論語》給你抄。如果下次你還會遲到,我不介意叫你改抄《史記》。”
李貞聽的心裏憋屈,正想還口,卻聽李世民笑着拊掌道:“莫遲丫頭,說得好!”
七十六 舐犢情父母相同
更新時間2013-7-11 21:01:16 字數:3377
看到李世民進來,在場所有人齊齊跪倒行禮
“父親……”李貞看到李世民出現,只覺嘴裏發苦。他不服莫遲,故意遲到,受罰還被李世民撞個正着,實在倒黴透了。
“哼!”李世民瞪了李貞一眼,重重哼了一聲,叫其他人起身,而故意留他跪着。“你給朕在這兒好好反省反省!”
“是。”李貞不敢多嘴,乖乖的跪在一旁。
李世民走到了李治身邊,慈祥的看着兒子一筆一劃的寫字:“喔,這筆倒是新奇。雉奴,給朕看看。”
“是。”雉奴是李治的乳名,聽到父親說話,他不敢怠慢,就要把筆交給李世民。
莫遲在旁邊微微一笑,遞過一支沒用過的鵝毛筆:“父親請看這支,讓治弟繼續練習就是了。”
雖然堂而皇之的阻止了這對父子間的互動,但莫遲也第一次見識到了李治受寵的程度,李世民到了這裏之後,幾乎已經到了視旁人于無物的程度,直接朝着李治的方向走過來,。
“有趣,有趣。”李世民拿在手裏賞玩了一番,“想不到莫遲丫頭竟能想出用這東西做筆的辦法。”
“其實,民間百姓窮苦,買不起筆墨紙硯練字,常用樹枝、木碳條等物在沙地、蕉葉上寫字練習,莫遲也是從中得到靈感。”莫遲又拿出另一支筆遞給李世民。“這支是莫遲用麻布條沾了漿糊,裹了碳條做的,不用沾墨汁就可書寫。鵝毛筆制作起來比較簡單,拿來削尖就能使用,而且也不限于鵝毛,禽類的尾羽都可以用來制筆。但這種筆使用時不用預先磨墨,更為便利。”
“好,很好!”李世民把莫遲做的原始鉛筆和鵝毛筆那在手裏比較了一下,又在紙上試着寫了寫,雖然不習慣,卻仍滿意的點了點頭。“此二物便捷便宜,如此一來,貧家子弟也能有機會條件學習,此物于民真是大有好處。”
“父親過獎了。”
“對了,莫遲丫頭,今天你打算教皇兒們什麽呢?該不會就是用這鵝毛筆練字吧?”
“那倒不是。”莫遲微微一笑,又遞過一張紙來,上面寫滿了李世民從未見過的古怪字母。
“這是……”
“這個是拼音字母。”莫遲解釋道:“用這個字母,可以标明每個字的音調,使讀音不至有誤。”
莫遲寫給李世民看的,正是後世小學生上學要學的第一課,漢語拼音。她的計劃,正是安排這些王爺們從最最基礎的握筆和漢語拼音開始學起。
莫遲這話一說完,李世民吸了口氣:“這拼音的好處,實在太大了。”
歲月流逝、朝代變遷,中國多年以來的文字讀音也有了很大的演變,再加上地域口音關系造成的讀音分歧,千百年來有多少讀書人研究的就是這古人的讀音和字義。現在有這拼音字母标出讀音,未來就再不需要去花時間和心血考究讀音。莫遲想的只是拼音的方便,卻沒考慮過拼音的出現,在這個時代簡直就是一件令所有讀書人都能為之瘋狂的發明。
“這也是莫遲你自己想出來的?”李世民看向莫遲的眼中閃着驚嘆的光芒。
“呃……嗯。”莫遲尴尬的點了點頭。她不知道這漢語拼音本來是誰發明的,可是在這個時代,拼音的發明權非她莫屬,她也只能厚顏無恥的把這份贊賞占為己有。
“你來講講這拼音字母應該怎麽使用,朕也想聽聽。”李世民見獵心喜,索性在一旁坐下來,自己當起了旁聽生。
“父親,是不是叫貞弟也坐回去一起聽?”莫遲點點頭,然後有意看向跪在那兒的李貞。
聽到莫遲為李貞說情,李世民冷哼了一聲:“還不向老師認錯!”
“學生錯了。”這次李貞不敢再有不滿,老老實實的對莫遲低頭認錯,然後坐回原位。
李世民方才點點頭,示意莫遲可以開始了。雖然這位皇帝“學生”的存在給了莫遲很大壓力,但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有條不紊的把聲母、韻母、聲調都一一講解出來。
“這幾個字母,表示的是韻母,比如a,讀做啊……”衆人都是剛剛接觸這種新鮮的字母,就算是幾個皇子頭腦聰明,一次也接受不了太多,因此莫遲這第一日也就只講了六個主要韻母,恰好是讀小學時第一堂語文課的進度。
因為沒有黑板,莫遲早已提前在宣紙上寫好大大的板書,然後吩咐旁邊的宮人們舉起來給下面這些身份特殊的學生們看。宣紙上不僅寫了标準規範的字母筆順和寫法,還配了适當的插圖,如此生動有趣的講課方式,就連起初不以為然的李貞也被吸引了過去。
字母用毛筆書寫很不方便,衆人這才發現莫遲一開始發給大家的鵝毛筆,有了比寫漢字更合适的用武之地。而且莫遲還準備了畫着格子的紙張發給他們,字母被格子框住,便不會寫得太過走形了。
最後,莫遲又安排了一個小測試來考察她這五位學生的學習情況。雖然五個皇子之間存在着年齡差距,但是漢語拼音本來就是孩子啓蒙學習的內容,因此年紀幼小的李福和李明在莫遲的加意指點下,也沒有覺得吃力。而年齡較大的李貞等人,掌握的情況還要更好。莫遲根據五人不同的情況,布置了不同的作業,這才宣布明天再繼續課程。
莫遲講課口齒清楚,有條不紊,板書又生動有趣,李世民也聽的入神,竟沒注意時間已經快近晚膳時分,等到莫遲說出今天就到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