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壞學生|三好學生

下午第三節是體育課,高三上學期還沒有剝奪待考生的這項權利,一下物理課,他們便一個接一個的往操場跑。

活像是被圈了幾天的野馬,瞬間撒歡。

物理老師站在講臺上收拾教案,看到這個景象連連嘆氣:“也不知道收收心,把時間省下來多做兩套真題!”

學生哪裏聽得進去,一個個笑着跟老師說再見。

劉賢經過講臺時快速反駁一句:“老師,教育部都發文件要求勞逸結合了,您怎麽思想還是老一套?”

說完怕會挨揍,瞬間便跑了個沒影。

……

喬小凝去辦公樓送習題集。

前面走着的物理老師被劉賢氣的仍沒緩過勁來,不停搖頭。

“到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高三了,沒兩天就要高考!剛剛劉賢那個小兔崽子說我思想什麽來着…哦!老一套!”

喬小凝緊張不安,抱着作業跟在後面老實低着頭。

雖然知道劉老師不是在念自己,卻還是莫名膽怯。

她悄悄擡眼瞅了下老師的背影。

想要勸慰他:“老師,您別……”

“還跟我說要勞逸結合!!!”

物理老師氣的手在空氣中狠狠點了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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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勞逸結合”四個字給點穿似得。

對方說話聲如洪鐘、抑揚頓挫。

吓得喬小凝這只小呆鵝瞬間就閉上了嘴,半個字也不敢往外吐了。

“這種話教育部随口一說、大家随口一聽也就完了,他倒好,還當真了!要不是記性不好,這兔崽子恨不能要把條文倒背如流,好給我上政治課呢!”

“是他一個人這樣想,還是你們都這麽想的?!”

……

老先生念了一路,氣消得也差不多了,轉頭看喬小凝:“最近壓力大不大,我聽彭校長說,你接了份家教?”

抱着作業的女孩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愣了下,“挺好的。”

老先生追問:“家教也挺好的?”

“嗯。”

“瞎說!”老先生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就28班那群學生,哪有一個好的!”

27班和28班是兄弟班,語、數、外、物、化、生、音、體、美,所有科目授課老師全部相同。

結果27班是全校最好的班級,28班卻是最差的班級。

老先生憤憤不平,想了三年都沒想明白,自己辛辛苦苦教的兩個班級怎麽會産生如此大的差距!

“尤其是那個馮河,整天不走正道!你看他今天穿的,那都是、都是些?上面的窟窿數都數不清!以後老了肯定風濕病老寒腿,一有個陰天下雨就嗷嗷的疼!”

喬小凝順着老先生的話語腦補畫面,試着描繪那個運動細胞極強的混蛋花白頭發,躺在床上抱着腿深深後悔的畫面,一個沒忍住,噗嗤就笑了出來。

老先生聽見動靜回頭瞧她:“笑什麽呢?”

喬小凝強忍下笑意,囫囵道:“就…他做的不對。”

“豈止是不對,簡直就是離經叛道,你看他渾身上下,哪有點正經兒學生的樣子?!”

喬小凝卻滿腦子都是馮河從梧桐樹上跳下來的情景,以及對方故意甩自己一臉水時的壞壞笑容,随意“嗯”了聲。

話剛落地,一轉角,喬小凝的視線中便闖進一個少年。

“老了肯定老寒腿的”馮河正靠在牆上,雙手插兜,斜眼瞥着他們,臉上似笑非笑的,眼中波動着洶湧海浪。

老先生畢竟是教書匠,看到馮河怔了下頓時羞慚不已,破天荒的沒有批評他吊兒郎當的樣子。

抱着教案尴尬地躲進了物理組辦公室。

馮河盯着被關上的辦公室木門,面上沒有任何變化,依舊似笑非笑地靠在牆上。

喬小凝收回望向老先生遁走方向的視線,回頭下意識看了眼少年。

少年依舊在用眼尾瞥着她,清冷又孤傲。

渾身在用力散發着不滿氣息。

可那條眼尾弧度好看的厲害,有着雜志封面男模的頹靡味道。

輕輕瞥過來時,直擊靈魂,瞧的讓人心顫。

喬小凝眼神閃躲,趕忙收回視線,睫毛跟着劇烈抖動。

她低下頭平複了一下情緒,想當做沒有看見對方,抱着作業趕忙往裏走。

可偏偏。

——她要去的是數學組,在最裏面那間。

要過去的話必須要經過馮河。

女孩盡量将腳步放的輕松,讓逃走念頭表現的不那麽明顯。

馮河輕揚下巴,将頭抵在冰涼的牆壁上,冷眼瞧着女孩的靠近。

不做一聲。

他此時就像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大魔王,瞧着獵物自己顫抖着送上門來。

欣賞着對方自以為隐藏的很好的蹩腳演技。

大魔王在心中嗤笑一聲,雙目緊盯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鳥。

對方悄悄在他眼前耍着小聰明,殊不知自己已經為她準備好了餌料和金絲籠,只等懵懂無知的小鳥一頭撞進來。

喬小凝越靠近馮河就越緊張,她聽着自己耳邊愈發清晰響亮的心跳聲。手腳發汗,亂作一團,她感覺自己連步子都不會走了。

以後再也不講人壞話了,喬小凝默默在心中發誓。做壞事會遭報應的。

就在喬小凝馬上就要走過去、悄悄在心中送了一口氣的時候。

“站住。”

這兩個字如同鍘刀一般突然懸在喬小凝的脖子上方。

女孩腳步頓了一下,卻不禁沒有按照對方的命令站住,反而加快腳步,想要趕忙逃走此地。

大魔王瞧着撲棱着翅膀想要飛出金絲籠的小鳥,不悅與對方的不乖,然後擡手,殘忍地将籠子上了鎖。

喬小凝感覺她的肩膀突然搭上了什麽東西,對方力氣巨大,讓她一步都無法再往前邁出,只能縮着肩膀站在原地等候發落。

少年體溫高的可怕,手掌上的灼熱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襲來,帶着要燙傷她右肩那片皮膚的兇猛勢頭。

“喂。”對方聲音緊緊貼在她耳邊,仿佛這個字就是在從她耳口處呵出來的一般。

喬小凝被自己的臆想吓到,身子像是過了電流一般,從尾椎骨處升騰起一陣劇烈酥.麻,這陣麻意在她身體內不斷游走,直襲五髒六腑。

這種陌生又不受控制的感覺徹底吓傻了女孩,她覺得自己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心慌意亂間,不等大腦發出指令,便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裏現在又熱又癢,不用看她也知道耳垂此時會是個什麽情景。

她側頭臉帶緋色地瞧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你找我有、有事?”

馮河搭在喬小凝肩上的手,清楚地感受到女孩的顫抖,皺眉。

這麽害怕他嗎?

再看對方那雙幹淨清澈的眼睛,小奶貓一般躲躲閃閃、楚楚可憐,馮河忍不住手癢,又一次想去摸她眼睛。

那麽水潤清澈的眸子,手感一定很好。

他眼神暗了暗,将手臂收回自己身邊,悄無聲息地撚了撚指尖,強壓下上面的躁動。

眸子卻來回肆意打量着渾身上下都染上一層粉的女孩,口幹舌燥間,舌尖輕輕舔了舔唇角。

女孩自從被他抓住後,便一直踟蹰着站在原地,不敢擡頭也不敢說話。

老實瞧着自己的腳尖,抱着懷裏的作業,乖的緊。

也不知道怎麽就這麽單純可欺。

被少年一錯不錯盯着瞧的女孩十分不安,她無意識間咬了下下唇。那雙粉色雙唇瞬間被染上了一層櫻桃汁似得,變得紅艷艶一片。

就連走廊盡頭伸到窗內的那株木棉花,都被比得失去了顏色。

少年凝着那抹豔麗的顏色,被深深吸引住,突然收起靠牆的慵懶姿勢,朝女孩直直走去。

心虛不已的喬小凝大腦一片空白,眼尾餘光瞧見這一幕,立即不安地顫了顫雙眸,轉過頭去瞧向馮河。

可對方被她這樣瞧着,腳步不僅沒有停住,還因為瞧見了那抹紅艷艶顏色的全部形狀,被吸引的更加厲害。

他一步一步走來,帶着淡淡的薄荷清香,味道清冽,氣勢卻如泰山壓境一般強勢而霸道,分毫不給人商量的餘地。

喬小凝無措地喚他:“馮河?”

對方聽到這聲輕喚沒有回應,眼中的黑郁反倒更加濃厚,眼睛盯着那抹豔麗追逐而去。

喬小凝被他逼迫的無法,只能跟着向後退去。

少年往前一步,她便後退一步。

再走一步,她便再退一步。

……

直到她的後背抵上冰冷的牆壁。

女孩突然受到阻礙,慌張又困惑地向後瞧了一眼,看到被刷的雪白的牆壁後,又趕忙地扭回頭來。

卻沒想到一扭頭,就對上少年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

喬小凝眼睛吓得立即睜圓。

兩人之間距離極近,呼吸交纏,只需要再湊近些,鼻尖都要上鼻尖。

少年看着眼前無措睜大的眼睛,如此近的距離瞧過去,女孩眼中一直含着的霧氣好像被驅散了一些,能将裏面的清澈瞧得更加通透。

幹淨的像是能直接透過眼睛,看穿對方的內心想法一般。

這種給人引誘意味的錯覺,讓少年不由又貼近了女孩一點。

這樣近的距離已經超過喬小凝的極限,她感受着對方直擊自己眼底的銳利視線,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躲閃不得。

甚至,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女孩一手輕輕扣住冰冷的牆壁,好似這樣才能讓自己燥熱的體溫平複下去,保持清醒。

半晌,她終于強迫自己躲開那探究的視線,偏過頭去,喬小凝:“馮河同學,你靠我太近了。”

這道聲音,輕微的好似情人間的一聲嘤咛,楚楚惹人。

少年的喉嚨上下滾動一下。

他望着喬小凝生澀單純的反應,瞧着女孩紅透的雙頰,睇着對方暴露出的白皙頸側,全身上下處處都在泛起無法抵制的癢。

面前的人實在是純淨的罪惡。

可他卻只能強忍心中那股呼之欲出的破壞欲,壓下浮躁。

“說完別人的壞話不道歉就走嗎,喬小凝同學?”少年俯下身,将女孩完全籠罩在自己陰影內,“嗯?”

馮河刻意放低的聲音內仿佛含着一只小勾子,勾的女孩一顆心上上下下,她感受着對方微微沙啞的音色,那聲音質感濃厚,化作上等綢緞,将兩人緊緊纏繞在一起。

喬小凝忍了許久,實在忍不過這樣讓人心慌的距離。她伸出一只手輕輕推了推對方的肩膀:“…太近了。”

可那只纖細脆弱的手腕能使出的最大力氣,也不過是在給少年撓癢。

更何況這淺淺的一推?

所以少年的身影不僅沒有被撼動半分,還伸手将想要從縫隙間逃走的小兔子攔住,牢牢困在自己和牆壁之間。

他居高臨下瞧着那個不斷掙紮的小家夥,望着對方染了胭脂一般的唇,口不對心道:“還去打我小報告,說我破壞公物,小矮子?”

喬小凝聽到這句話一愣。

立馬猜到對方已經受到懲罰,現在應該就要對她打擊報複。

更加局促不安。

明知道已經無路可退,卻還是想往後再退一步。

馮河看着被他逼得貼緊牆壁,卻還是想繼續退後的女孩,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感覺着上面的疼意,終于壓□□內瘋狂翻湧的吞噬欲望。

他瞧着已經怕到無計可施、仿佛困獸一般無助的少女,須臾,勾起一抹淺笑,善心大作:“幫我寫5000字檢讨,我就放你走,怎樣?”

……5000字檢讨,這個就是彭校長對他的懲罰嗎?

喬小凝瞧着兩人貼在一起的腳尖,洗的泛黃的帆布鞋和藍色限量版球鞋放在一起,畫面不協調的十分明顯。

她下意識縮了縮腳趾,像是要把體內那一份局促壓下。

抱着作業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泛起青白。

過了好一會兒,女孩才擡起眼。

她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瞧向馮河,水眸含着一層霧氣,濕漉漉的。

“扯平了。”

對面的少年跟喬小凝這麽近距離對視,已經完全沉浸在那雙水潤潤的眸子裏,大腦一時間無法思考。

聽到這三個字明顯一愣,“什麽?”

抱着作業的女孩擡手理了下耳邊的頭發,細長白皙的天鵝頸和小巧的耳朵暴露出一個邊角。

純淨又柔和。

她聲音裏帶着一點輕顫,微微慌張。

“中午的事……扯平了。”

馮河一愣,皺着眉反駁:“想都不要想,你……”

就在這時,物理組辦公室的門發出“喀吧”一聲輕響。

喬小凝和馮河聽到這動靜都是一愣,他們兩人似這才認清自己所處的地方一般,猛地清醒。

随着“吱喲”的開門聲,老師的談笑聲從辦公室內瞬間湧進走廊,清晰回蕩。

女孩驚慌不已,不待少年有所反應,便用力推開身前的人,逃一般倉惶跑走了。

數學組彭老師拿到作業後,将喬小凝叫住。

“剛剛馮河來跟我說了下昨天的補習情況。”

喬小凝一愣,立馬僵在原地。原來馮河是來說這個的……可……

昨天……她……

馮河根本就不聽她補習。

她仔細認真的跟他講解學習方法,對面玩世不恭的少年卻拿着手機,在屏幕上不停滑動手指,沒有半點将她放在眼裏的意思。

兩個小時的試講,她只講了一個多小時就講不下去。

匆匆收拾完書包便走了。

回去路上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想跟馮河這種人有任何交集。

可現在,喬小凝卻心如擂鼓。

她輕輕蜷了蜷指尖,然後發現自己對這份工作不僅沒有絲毫排斥,還十分渴望。

多荒唐。

彭老師放下水杯,抱怨:“跟他談了一個多小時,說的我口幹舌燥。”

門口的女孩老實站着,等待對方宣布結果。

“小凝,你學習好、天分高我知道,但補習要講究方式方法,不能一味的訓斥、批判對方,對馮河同學進行全盤的否定,只會讓他産生逆反心理、适得其反!”

喬小凝聞言愣住,滿眼疑惑。

彭老師繼續:“希望你以後面對馮河同學這種基礎薄弱的差生時,不要用自己的高标準要求對方,能多多理解他,再多些耐心。不要急躁。”

喬小凝仍是一臉懵:“我很有耐心的彭老師……”

彭老師擺擺手:“馬上要上課了,快去吧,以後別再欺負馮河同學了。”

欺負?

喬小凝微微張開嘴。

剛剛彭老師是說,她欺負馮河嗎?

……欺負那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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