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壞學生|好學生
西瓜色的橡膠跑道上膠着着一道道白杠,将翠綠草地圍在中間,上面四個大大的球門被漆成白色,帶着寬大肥厚的網子。
喬小凝走到操場時,已經開始排隊點名。
27、28班的體育委員站在兩個隊伍前方統計人數,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将腰身挺的直直的,宛如致遠路上矗立的楊樹。
喬小凝跟體育老師說明情況後入了隊伍,誰知還沒站穩腳跟,體育老師便拍手示意。
“大家靜一下。”
兩個隊伍的學生立即轉頭看向他。
“這節課測試跳遠、短跑和仰卧起坐,體育委員和班長帶着幾位同學去器械室領器械,其他同學做廣播體操熱身。”
“啊…不要啊…”
“我最怕仰卧起坐了。”
“讓我死吧,我不信我們的純潔又善良的東來竟然會變成這樣的東來!!!”
“老師您剛剛是說…我們辛辛苦苦盼了兩個星期才盼來的體育課,現在要測試嗎?”
“老師這突如其來的騷,閃了我的腰。”
“可不,騷氣東來。”
“窩草哈哈哈哈哈哈這次測試東來一定給你零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附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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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械室就在操場外面,那個簡陋的小屋就像是臨時搭建的棚頂一般,寒酸的連個窗子都沒有。
屋子外有一顆合歡樹,上面挂着滿滿當當的粉色小燈籠,長長的樹枝如網一般伸向空中,投下一片濃厚的樹蔭。
樹下站了十來個學生,剛剛入夏,男孩女孩們便迫不及待地脫掉了外套,露出一個個細長白皙的手臂,如抽枝的柳條,活力飽滿。
穿着寬大校服的女孩從簡陋小屋內擡着一張沉重的帆布體育墊出來,用舊褪色的墨綠色帆布體育墊沉悶無比。
将女孩的高高堆着校服的手臂襯的又白又亮,纖細脆弱。
樹下納涼嬉笑的男生見了趕忙接過去,“別別別,我來!”
他站到喬小凝前邊,将沉重的墊子撈到自己手中。
嘴裏還不忘說笑:“這墊子埋汰,別蹭髒了你的衣服。”
擡着墊子另外一邊的女孩,聞言擡臉瞧向說話的少年,看到對方幹淨、陽光的笑容,明亮的眸子裏閃爍着點點複雜。
她低頭掃了一眼自己新買的荷葉邊短袖。
半是失落,半是向往。
嘴邊卻托着笑意:“徐徹,和你前後桌這麽久,竟然不知道你還懂得憐香惜玉。”
搬着體育墊的男孩聞言啧啧兩聲:“哥對女孩子一向溫柔有加,ok”
“胡說!”劉曉冉立即反駁,擡着沉重的體育墊在太陽下行走讓她微微喘息:“你對我就從來都沒溫柔過…”
徐徹:“你在我眼中不算女的。”
劉曉冉嘴角的笑意不變,罵他:“混蛋!看我一會兒不打扁你。”
“你這麽野蠻是找不到男朋友的。”徐徹評價。
“哼,那是我不想找而已!”劉曉冉皺了皺鼻子,兩頰的沁出的汗水滑至下巴,凝結成一個小水珠。
帶着兩坨紅暈的女孩嬌俏可愛,微微垂下的眼簾,卻将眼中瞬間湧上的失落遮住。
…
器械室內,喬小凝将借走的東西統計在借記本上,一筆一劃寫的認真又仔細,娟秀的字體被藍色墨跡一個個印在紙張上。
器械室的老師坐在一旁偷閑,捧着茶杯看向喬小凝:“同學,統計完你們班的,再幫16班統計一下。”
喬小凝點點頭,細長白皙的脖頸袒露在昏黃的屋子內,耳朵小巧細嫩,輕答:“嗯,好。”
“麻煩幫我也記一下,”一道男生突然出現在喬小凝耳邊,對方聲線中帶着一把細小的鈎子,仿佛在無聲的誘哄。
喬小凝聽見這個聲音,睫毛立即劇烈顫抖兩下,她筆尖頓住,沉默地扭頭,掃了一眼少年腿邊的掃帚。
然後輕輕抿了抿唇,想起彭老師讓自己以後不要再欺負馮河同學的話語。
“借器材要自己記,不可以代寫。”她甜膩、柔和的聲音從粉色唇瓣中輕輕吐出,帶着一絲輕顫,在訴說主人的不安和心虛。
馮河聞言挑眉,“不可以代寫?誰規定的?”
小兔子一看便知道不會撒謊,竟然還敢诓他。
馮河瞧着女孩小巧的耳垂逐漸紅成一顆紅艷艶的聖女果。
目光流連在那裏,遲遲不肯收回。
正在寫字的女孩聞言,筆尖再次微頓,強壓下心虛擡起眼睛瞧他:“學校一直都這麽規定,馮河同學可以出去看看門上貼的那張A4紙。”
看個屁的A4紙。
那張紙從貼上到現在,誰理會過?
“呵,”馮河掀起一抹吊兒郎當的笑,垂眸瞥着強自鎮定的小兔子,心中斥責着對方的不乖。
大概是自己對她太好了,才會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是個紳士。
怎麽惹都不會生氣。
馮河舔了舔後槽牙,然後胳膊一擡,将腿邊人立的大掃帚拍在桌子上,幹枯的黃色竹條與桌子突然接觸,發出“啪”地一聲響。
喬小凝被一條分叉的小枝條碰到,吃痛地趕忙收回手,低頭望向自己右手。
——白皙的肌膚上的那道痕跡明顯的厲害,細嫩的肉皮容不得一點閃失。
大敞着門的器械室內光線昏黃,朦胧模糊,像是被誰在眼前罩了一層薄紗。
少年望着女孩手上那道紅痕,抓在笤帚上的手不禁用力。
他滾了滾喉嚨,仔細觀察低下腦袋的女孩。
須臾,喬小凝站起身來,将借記本和碳素筆全部推到少年懷中,她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望過去,水光潋滟的,聲音含水,可憐兮兮:“馮河同學,你真的很讨厭。”
然後在少年的驚愕、驚詫中,繞過對方,轉身走出了器械室。
馮河愣了一秒,随即将東西扔給24班體委劉銘,“好好寫,少了一項拿你是問!”跑了出去。
劉銘看馮河笑話看得正歡,突然被塞了一懷東西,他雙手捧着筆和紙,蹲在角落中十分懵逼,“我?”
他看向器械室的老師:“不是,不說好讓喬小凝寫麽,怎麽又突然成我寫了?”
…
馮河一路追到實驗室樓下,這才追上了喬小凝,他跑到對方前面,急忙攔住對方的去路。
女孩低着頭,用手背輕輕抹了一把眼眶,那上面立即多了一道水亮濕痕,扁着嘴想要繞過馮河,可偏偏少年煩人的緊,她往右對方跟着往右,她往左對方就跟着往左。
女孩氣的眼淚又豐沛了些,斥責他:“讓開。”
只是聲音如果不是現在哭唧唧,又委屈又可憐的模樣,可能會更讓人害怕一些。
“讓開做什麽?”擋道的少年反問她,“讓你這樣一邊哭一邊去操場麽……旭升去年才剛新建好的體育館,你就這麽去,怕是一準要被你沖塌。”
喬小凝被他攔住,走也走不得,過也過不去,還不停被他各種欺負。
女孩争辯不過他,又沒法做什麽,最後只好氣的轉頭又往回走:“不去沖你們的新體育、體育館,別再跟、跟着我……”
她委屈的厲害,雖然只和對方認識不過兩天,卻已經因為這個人哭了兩次。
只覺得再也不想搭理對方,讓馮河從她的世界裏憑空消失才好。
那個煩人精卻又再次擋在她面前,“那不行,你說不沖就不沖?我不放心。”
喬小凝透過朦胧的淚眼瞧過去,卻只看到少年那張讨人厭的臉,上面勾着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又壞又讨打。
遠處主席臺飄蕩的五星紅旗被風吹得打着彎,映襯在一片藍天中,異常奪目。陽光灑在那根長長的銀色旗杆上,斑駁地反射着光線。
那片美好的景色帶着鮮明的色彩印在馮河的腦海中。
因為他大概永遠也忘不掉面前這個女生在那片景色的襯托下,紅着眼眶,用那雙覆蓋着一層霧氣的眼睛瞧向自己,清澈又幹淨。
馮河覺得自己被對方瞧得口幹舌燥,插在褲兜的手無聲收攏。
女孩的皮膚白的仿佛瑩潤的珍珠,散發着柔和的年輕光芒。
尤其是那張被咬的泛紅的雙唇,鮮紅水潤。
比香甜的聖女果還要誘人幾分。
女孩卻不知道他忍耐的有多艱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聽到他故意發難的話語,眼淚更加決堤,抽泣着鼻子反問他,聲音嗡嗡的,可憐又招人。
“那你說,你怎樣才能放心。”
馮河覺得自己鬼迷了心竅,牽起女孩的手便跑進了實驗樓,裏面不知道那個班級正在上課。
老師和學生的聲音不斷從走廊中傳過來。
“汽車的初始速度,在斜坡上經過所用的時間,斜坡的夾角,以及到達末點後繼續駛出的路程,都要明确的記下來,下面我們進行第一組實驗……”
他抓着對方的腕子,越過一間又一間教室。
女孩的手腕細的厲害,盈盈一握便抓了個滿懷。
上面的皮膚宛若羊脂,滑嫩輕柔。
喬小凝被他拉的踉踉跄跄,看着少年的背影,喚他:“馮河,你要帶我去哪?”
“去我想去的地方。”
女孩想甩開對方的手,“松開我。”
卻不想被對方抓的更緊,少年連回頭都沒回頭,拒絕:“休想。”
他怎麽可能會松開。
走廊中飄蕩的聲音還在繼續:“那麽在這組實驗中,我們得到一組數據:小車的初始速度是0,時間為2.5秒,斜坡的夾角是60°……”
眼圈通紅的女孩被男孩拉着,穿過這陣聲音,漸漸走向更遠的地方。
…
兩人一直到三樓化學實驗室門口才停下。
喬小凝望着上面的幾個大字,輕輕抿唇,“放開我。”
她輕輕縮了下自己的手。
然而少年并不允許,他一邊開實驗室的門,一邊回頭瞧她:“聽話一點好不好,大小姐?”
順便還将手從她腕子上撤下,改為搭在她肩上。
可憑什麽?
她憑什麽要……聽話點。
從小兔子眸子中輕易讀出對方想法的馮江皺眉,不待對方弱唧唧反抗,就輕輕用力,推着女孩的肩膀走進實驗室內
實驗室內空無一人,深綠色的實驗臺一張張整齊擺放其間。
大大的窗子将外面的風景洩露,陽光灑在靠南的幾排實驗臺臺面。
馮江關上門後,熟門熟路的上了講臺,還不忘喊住門口遲疑着想走的女孩:“不準走。”
為什麽?
喬小凝不知道他想搞什麽鬼。
內心自發抗拒。
然而雙腳卻十分誠實地站在原地,沒有再動。
她瞧着自己糾纏的食指,輕輕開口:“馮河同學,你為什麽要跟彭老師講我壞話?”
女孩輕輕攥住一點校服外套的衣角,她聽見自己用問清脆堅定的聲音說:“其實你不想我給你補習,直說就好了。我不會強求。”
“你為什麽要跟彭老師說我欺負你呢?”
頓時,整個實驗室都飄滿了那自以為隐藏的很好的,委屈巴巴的聲音。
啧。
正在講臺課桌內認真找東西的馮河聽見這句質問,想也不想便道:“喂,你的确欺負我了,別不承認。”
女孩急切辯解:“我沒有……你、你瞎說。”
“那怎麽解釋昨天你踩着我的腳,不顧我喊痛,只為拿回你的書包的行為?”
“又怎麽解釋你突然搶過我的手機,不問我意願,将它強行關機鎖回抽屜的事?”
“還有,”少年從講臺上走下來,看着女孩認真道:“你要怎麽解釋今天告我破壞公物,害我要打掃校園一個月的事?”
最後,那個人停在喬小凝面前,将她逼到門板後,低頭瞧她。
“喬小凝同學,你說啊。”
他明明颠倒黑白,卻像是占據真理一方,趾高氣昂地找她要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