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壞學生|好學生
“你…我…”就在喬小凝想要跟馮河區分欺負和反抗的區別的時候,“咚咚咚”,整齊幹脆的敲門聲突然從耳邊傳來。
女孩就靠在門板後,耳朵和聲源極近。
那動靜,就像是誰在她耳膜上輕輕扣了兩下。
這動靜來的毫無征兆,引得女孩如同受到驚吓般,微晃雙眸。
那樣霧蒙蒙的眼睛,輕輕顫着,仿佛被勺子輕輕碰上的布丁、被石子擾亂的淺池。
她不安地擡眼看向面前的少年。
滿臉無措和驚慌。
就連那兩片梅瓣雙唇,都詫異微張。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
他們是偷偷跑到實驗室來的。
如果被老師抓住,導致班級扣分失去明星班資格的話。
再加上之前馮河對她的投訴。
那……
她在彭老師眼中的印象,是不是真的就要無法挽回、一差到底了?
喬小凝想到這裏瞬間慌亂了,她顫抖着眼睫,表情吓得像是快要哭出來,她伸手抓住少年的T恤底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老、老師來了,怎麽辦……”
那張白皙輕皺的小臉,純情又昳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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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只被逼的走投無路的小花鹿,随便逮到什麽便向其求助。
聲音帶着點着急的濕意。
卻恰恰忘了,是誰将她引上現在的絕境。
而門外的聲音适時響起,仿佛印證少女的猜測一樣。
“裏面有人在嗎?”
喬小凝聽見聲音更慌了,抓着少年T恤的小手更加用力。
“怎、怎麽辦?”
馮河垂眸看向自己腰間那只細嫩的手臂。
對方白嫩的肌膚上,那道被竹枝劃出的紅痕尤未退散。
仍停留在那裏,仿佛在固執地要為他無意間犯下的錯誤宣判死刑。
他眼中閃過一抹光芒,無聲地抿緊了雙唇。
而喬小凝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心下終于漸漸清楚,明了少年不會幫自己半分。
也是,兩人仿佛仇人一般。
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
對方又怎麽可能在這種時候幫她?
女孩失落地将手收回身邊,懊惱地蜷了蜷腳趾。
心中猶自後悔。
馮河那麽壞,一個就知道欺負人的混蛋。
她剛剛是瘋了才會求對方幫自己!
“裏面有人嗎?”外面的聲音還在繼續:“沒有借用申請,不準随意借用實驗室,裏面的同學趕快出來!”
喬小凝一聽到這嚴肅、淩厲的聲音,吓得一個激靈,乖巧了十多年的好學生,聞言下意識便要聽話地去開門。
生怕自己開的晚了,會惹得老師更氣,記她大過。
可她的手剛剛觸及把手,還沒來得及擰動,便被一雙大手覆上。
馮河将傻不愣登的喬小凝拽回來,在女孩投過來的疑惑目光中輕輕開口,一派慵懶:“想被記大過?。”
對方清冷的眼尾掃在人身上,就像是在肌膚上擦了一層酒精。
周身溫度瞬間涼爽。
“可是老師說……”喬小凝不安解釋,眸子裏全是掙紮和無措。
馮河嗤笑一聲,打斷她的話語,用下巴指了指門,十分浪蕩不羁:“那你去試試看,他究竟會不會坦白從寬?”
以他多年總結出的的實戰經驗來看,坦白從寬這種事情,對不起,還真沒有。
那些從來都是成年人哄騙人的把戲。
所以每次他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溜之大吉。
只有對方在抓不住人的時候,才會真的從輕發落。
混世魔王馮河帶着自己滿肚子的經驗睥睨着菜雞新手喬小凝,然後将人拉到講臺上。
“蹲下。”
他指着講桌下方的空地,對上那雙仍迷茫慌亂的眸子。
“噓……別浪費時間,進去!”
喬小凝已經到嘴邊的話語,被唇面上突然覆上來的溫熱食指,輕輕堵了回去。
那片灼熱似乎将女孩燙到,在愣了一秒後,她立即抿緊雙唇,躲開對方的指腹。
然後在少年的玩味打量中,紅着耳朵鑽進了桌底。
馮河半跪在地,向課桌下看去。
果然就看到一個可憐兮兮的身影。
女孩正乖乖坐在裏面,用雙臂摟住膝蓋,将小巧的下巴埋進肘彎。
真是……
這個人真是有辦法讓他一秒失控。
他眼神暗了暗,将長長的胳膊撐住桌面,湊過去,将頭伸進課桌內。
外面瞬間只剩下男孩半跪在地的修長身姿。
裏面随即傳來女孩驚慌的嘤咛。
“馮河同學……你……”
馮河近距離看着女孩無措閃躲的模樣,嗅着鼻尖那點甜膩的獨特香氣,心中發笑。
看起來,對方還真挺怕他。
他如果不當一回狂獸、吃一回人,好像都對不起那人的期待。
少年莞爾,帶着點惡劣逗弄的意味,他将另一只手伸出,緩緩靠近女孩面頰。
喬小凝瞧見他的動作立馬睜圓了眼睛,縮着肩膀便要後退。
可課桌內就這麽大一點地方,躲無可躲。
逼仄的空間瞬間旖旎又暧昧,空氣間沾染上點點燥熱。
喬小凝感覺着對方越來越近的臉龐,幾乎就要喘不上氣來。
心跳快到不可思議,仿佛已經要超過身體極限。
她感覺自己會成為第一個心跳過快而死的人。
或者是被這片稀薄的空氣窒息而亡。
太折磨人了,這種感覺。
他是要吻自己嗎?
喬小凝心神不定的想。
她望着那張越來越放大的臉,抱着膝蓋的雙手不由用力。
指節泛白。
馮河有心繼續下去。
他瞧着女孩染紅的面頰,望着對方青澀又純淨的面孔,像是被誘惑的瘾君子看到藥物一般,被迷到神魂颠倒、大腦空白。
一心只想嘗嘗對方的味道。
“快開門,聽到沒有?”一聲不協調的聲音突然傳來,像是一根銀針紮破氣球般,将他們之間的旖旎消散除盡。
外面的敲門聲還在繼續:“不然我将采取強制措施,到時可就不是記過這麽簡單的事情了。”
馮河聽着這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在心中默默罵了一句髒話,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扔給桌下的女生,便黑着一張臉走了。
少年離開後,桌子下的喬小凝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
好半晌,她才輕輕的、十分小心的吸了一口氣。
然後看着手中的碘酒和紗布,默默發呆。
過了一會兒,随着“喀吧”一聲的開門聲,激情問答便在耳邊嘩嘩響起。
“我敲了這麽久,你為什麽才開門?”
“剛睡着了,沒聽見。”
“誰準你在實驗室睡覺的!你哪個班的學生?”
“28班。”
“叫什麽?”
“馮河。”
“你們這節課應該上什麽?”
“體育。”
“這個時間不好好上課,你在這裏睡覺幹什麽!”
“掃地掃累了,休息一會兒。”
“掃地?!”
“……”
外邊突然沉默了一會兒。
再開口,老師的聲音已經變得柔和許多。
“同學,兼職的同時也要注意學習和身體,不要因為這件小事而影響了大局,你們現在正是重要的時候,一切以高考為重,要将全部精力放在學習上。”
喬小凝聽着這話微愣,抱着膝蓋,望着課桌前露出的黑板一角,有點搞不懂狀況。
那邊仍在繼續。
“以後打掃衛生要按照規定,在中午和放學時進行,不準再逃課!今天這事我就不繼續追究、叫你班主任過來了,下不為例!”
馮河聽了這話輕輕挑眉,靠在門邊,整個人慵懶而無賴,歪頭一笑:“那就……謝謝老師了。”
…
體育課結束後,終于迎來了這天的最後一節課。
但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自習課上了不到五分鐘,就在28班的共享作業滿天飛,人魔共舞、手舞足蹈的熱鬧時刻,滅絕師太·李出現在了講臺上。
這已經是一天之內滅絕師太·李第二次到來了。
次數之頻繁讓28班一衆隐隐不祥。
且一次比一次的殺氣濃郁、厚重!
這詭異的氣氛讓他們瞬間安靜如雞,趴在桌子上認真抄寫單詞。
一邊抄,一邊還不忘和同桌無聲交換眼神。
許鶴對吳子翎擠眉弄眼:“滅絕師太·李自從被我們氣到住院之後就很少這麽頻繁出現了,這都眼見就要放學了,怎麽又突然來了?”
翻看大英詞典的吳子翎顯然已經屏蔽了他的信號,沒有給出半點反應。
許鶴卻不死心,幹脆撕下來一張紙,在上面寫了一行字揉吧揉吧扔給吳子翎。
吳子翎望着自己字典上出現的紙團,展開。
上面:滅絕師太·李應該早就過了更年期的年齡,我掐指一算,覺得她這次來肯定有大事要說,可能這事就跟你有關。
吳子翎皺眉,不明白滅絕師太·李的突然到來能跟自己有個毛關系。
就在這時,他桌子上又多了一個紙團。
吳子翎耐着性子将紙團展開:
肯定是因為你又考了倒數第一的事,彭校長一定是找滅絕師太·李談話了!
吳子翎心想他果然不應該理會這個白癡。
虧他剛剛還信了許鶴的鬼話,順着對方的話語思考了一秒。
這一秒簡直是對他莫大的侮辱。
他将那兩張紙撕成碎片,毫不留情地扔進了桌洞。
然後繼續翻看自己的大英詞典。
任桌上紙團如何堆積、跳躍,他自巋然不動、穩坐如山。
長達五分鐘的安靜與沉默後,在整個教室都到了針落可聞的地步時,滅絕師太·李終于開口,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剛剛管理實驗樓的許老師找我講話,讓我跟我們班的學生做做心理輔導。”
說完,滅絕師太·李的臉上浮現一個笑。
那個笑直接讓28班的學生想到了變态殺人狂,扭曲、嗜血。
可怕到讓人想尿尿。
“我也覺得我們班的同學太讓人感動了。”
“在高三這樣高強度的學習之餘還不忘做個兼職,去實驗室掃掃地。”
“甚至還因為勞累過度,導致體力不支,在掃地的時候,躺在實驗室內昏睡過去。”
“多麽勵志、多麽積極向上的一位同學,他竟然沒有出現在人才濟濟的27班,也沒有出現在全校最多貧困生的16班。”
“他神奇的、毫無預警的、令人措手不及的,出現在了我們28班。”
“多麽可歌可泣、令人贊頌的頑強精神,同學們啊同學們,你們聽了難道不好奇這是誰嗎?”
彙集了全校富二代的28班全體學生:“……”
許鶴看向吳子翎,臉上的五官每一個都在訴說着驚訝:“窩草?!我們班的?!上課的時候去掃地?!還累暈了?!”
這他媽是個人才吧?
許鶴捂着胸口,痛心疾首、一臉惋惜:“連貧困生的飯碗都要去搶?做人要善良一點懂不懂!愛心都被狗吃了吧!!啧啧啧……這人怕是不要臉了!”
他一臉三個“啧”,将豐沛的感情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
前面馮河的聽到這番話耳朵微動,周身氣壓瞬間低的可怕。
滅絕師太·李一天之內被同一個學生丢了兩次人,臉上的笑凝結在唇邊不肯散去,駭人地幾乎能吓哭小孩,她氣的撐着講桌。
“馮河同學,冒昧的問一句,你家在紐約上市的那個公司沒有傳出資金周轉困難的消息吧?”
“還是你突然之間被斷了生活費?”
“……”教室裏沉默了一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他媽是不是耳聾出現幻覺了,竟然是老馮哈哈哈哈哈哈!”
“年度大戲,現場直播,吃瓜群衆已就位!”
“身價千億的富二代竟因打掃衛生暈倒在地,比我優秀的人都比我努力,我還有什麽理由不努力哈哈哈哈哈哈……”
“巨鱷之子淪落至累暈實驗室,究竟是全球迎來了新的經濟危機,還是世界金融遭遇北極寒流?”
“他,身價上億,卻視錢財如身外之物,憑一己之力課外兼職,終累暈于實驗室!感人肺腑,聲淚俱下!”
“他,是我們的驕傲!”
“他,是我們的前進的指明燈!”
“他,是一個被扣掉生活費的小可憐!”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欺負人,馮河肯定是因為看不過自己家捐錢蓋得樓裏竟然有灰塵,這才親自上手去打掃的!”
“自家的東西嘛,是要珍惜着點對待!可以理解!”
“理解+1.”
“……”
在一衆笑瘋了的、絲毫不受管控的氣氛中,有三個人的表情格外不同。
一個是徹底黑了臉的主角馮河。
一個是笑的十分瘆人的滅絕師太·李。
一個是……正在瑟瑟發抖,想要現在就收拾自己書包跑路的許鶴。
許鶴抱住自己的肩膀,欲哭無淚地轉頭看向吳子翎,“我剛剛究竟嘴賤的都說了些什麽?”
他自我安慰,臉上還帶着一絲憧憬和希望:“我應該沒說什麽太過分的話吧?對……應該沒有……”
吳子翎輕輕掀過一頁詞典,面無表情:“你說他搶貧困生的飯碗。”
許鶴臉上殘存的一絲希望,瞬間萎了。
“還讓他善良一點。”
“……”
“說他愛心被狗吃了。”
“……別說了。”
“說他不要臉。”
“……”
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
馮河肯定要幫着康俊這個傻逼對付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