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端愛戀

“……別、別殺我……呃啊!!”

那美人蛇啞聲痛哭,随着指尖破開肚皮,便只剩一陣凄厲的尖叫。

寧逾眼神更冷了,紅發藍瞳在月光下猶如鬼魅,他薄唇微啓,手上的動作卻未停:“我叫你閉嘴,你聽不見麽?”

“放……呃……放過、我……”

“哦?”寧逾懶懶地擡了擡眼,掃過那美人蛇猙獰的慘狀,“我憑什麽放過你?”

“你……還小,一定……不知道如、如何食用精氣,我可、可以……教你……”

寧逾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美人蛇生吞了滿嘴的血,好歹緩了口氣,內心恨恨,表面卻裝出谄媚狀,扭了扭醜陋的尾巴:“你放、放了我,我便……告訴你。”

“這樣啊。”寧逾冷冷地勾了勾唇,作勢緩緩抽出手指。

在指尖離開肚皮的那一刻,美人蛇暴起狂走,劇毒的蛇信從四肢百骸伸出來朝寧逾探去,整張拼湊起來的臉都分崩離析。

寧逾狀似失望了地嘆了一聲,飛速撤身避開攻擊,下一瞬間指甲破空刺出,驟然挖走了美人蛇的心髒。

“給你機會你偏不要。”寧逾盯着美人蛇睜裂不瞑的眼睑,殘忍開口,“當了幾年地頭蛇,便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麽?蠢貨。”

他偏頭看了看手裏的心髒,明明前世吃得最多的東西便是這些,然而此時卻偏偏生出了一陣嫌惡。

這股惡心的腥臭,簡直比沈浮橋做的野菜粥還要令魚難以忍受。

但是他現在必須盡快恢複力量,覺醒血脈。

沈浮橋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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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美人蛇之後,寧逾關上門,回了盥洗室。

因為海眠曲的緣故,沈浮橋睡得很沉,方才外面那麽大動靜,他卻絲毫沒被打擾似的。

寧逾沒急着走過去,而是在盥洗池先淨手漱口,他的手都被磨紅了,唇間一片緋色。

然而還是惡心。

果然……任何東西,一旦被圈養就會變得脆弱嬌氣。

寧逾忍着胃裏翻騰的不适感,忽然有些茫然。

他撐在池沿,緩緩轉頭,借着月色打量浴桶邊沉睡的沈浮橋。

除了溫柔,似乎沒有任何一點符合他的配偶預期,而且那份溫柔真假還有待觀察。

病弱,沉悶,不解風情,來歷不明……還頂着一張前世仇人的臉。

但他偏偏就是喜歡。

如果有人問他為什麽,他一定答不上來。

前世海底辦學,有年輕的鲛人族老師講到情之一字,是為無端一詞,當時他不懂,只是冷着臉巡視,從未放在心上。

如今看來……倒是萬分貼切。

過了好一會兒,寧逾才淡淡地擡了擡唇角,望着沈浮橋,面色柔和了些。

他走過去,在沈浮橋身邊坐下,将他的眉眼鼻唇靜靜地用目光描摹。

寧逾被自己的心跳吵得有些煩躁。

他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向前傾了傾,耳邊長發便垂落到沈浮橋手背上,癢癢地掃過。

寧逾屏息凝視着眼前唇形好看的弧度,莫名覺得心口有些熱,想要再近一步,卻猛然僵在了原地。

他不合時宜地沈浮橋平日種種——衣服浣洗得很勤,卧室整潔不染塵埃,從來不會忘記給自己換水——猜想沈浮橋應當是有些潔癖。

但是他現在很髒。

寧逾喉間突然升起一股酸澀,抿緊了唇線悶悶地坐了回去。

有些生氣。

好在剛剛他很注意,沒有弄髒沈浮橋的衣物。

沈浮橋過來得匆忙,連外衫都沒穿,此時只是穿着內衫趴在桶沿休息,略顯粗糙的布料勾勒出流暢高大的身形,烏黑如瀑的長發鋪在肩背。

還有一點病态的瘦弱。

寧逾心疼地蹙了蹙眉,将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披在沈浮橋身上。

自己則跨進浴桶裏,撲通一聲變回幼年鲛人的形态。

沒辦法……他暫時只有這樣才能留下。

這個笨蛋還不喜歡他。

***

翌日,晨風吹起之前,寧逾又悄悄起身将外衫還了回去,但打開木櫃才突然頭疼……他不會疊衣服,胡亂塞進去一定會被沈浮橋發現。

他嘗試拿出另外疊好的衣服打開看看,結果還沒等自行學會,門外便響起了一陣不太明顯的腳步聲。

沈浮橋醒了。

寧逾儋耳微動,輕輕怔了一下,久違地有些不知所措。

“寧逾?”

沈浮橋的腳步難得有些着急。

他一醒過來,浴桶裏的魚便不見了蹤影,可是魚又沒長腳,還能跑哪裏去?

難道是昨夜的黑霧在他睡着之後折返了?那這黑霧眼光未免也太毒了,光抓主角不抓炮灰……

沈浮橋心裏亂糟糟的,将各個房間裏找了一遍,最後急匆匆地來到了卧室門口。

門沒關,他也沒抱太大希望,沖進去一看,卻猝然被驚得睜大了眼睛。

寧逾趴在他的床上,鲛尾輕輕拍着被單,望過來的湖藍色大眼睛顯得有些無辜。

“……”

“哥哥。”寧逾眨了眨眼,甜甜地叫了一聲。

沈浮橋靠着門,一口氣哽在喉嚨想松又松不下去,好一會兒才蹙眉問道:“你怎麽到的這裏?”

“……我爬過來的。”

沈浮橋看了眼幹燥的地板,眼神有些不虞。

他不喜歡撒謊的孩子。

寧逾裝作看不懂,癟了癟嘴,精致漂亮的臉蛋皺起來:“哥哥,我沒有衣服穿。”

沈浮橋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開口:“……你在水裏,穿衣服會被打濕,你之前的繃帶散了,也該換了,我又給你做了新的防水繃帶,待會兒給你纏。”

“我現在是幼年形态,尾巴小,不用時時刻刻待在水裏也能活。”寧逾軟聲撒嬌,“我不想待在水裏了,好冷……哥哥。”

沈浮橋很疑惑:“你是魚啊,怎麽會覺得水冷?況且你沒有腿,你不待在水裏待在哪裏?”

“我不是魚!哥哥再亂說我要生氣了!”寧逾氣鼓鼓地拍了拍尾巴,佯裝兇狀。

沈浮橋沒來由地被這一幕逗笑了,臉也沒繃住,一下子失了威勢。

他輕輕嘆了口氣,徑直朝床上的小傻魚走去:“好好好,我的錯,別生氣。”

“不過……你真的不想回水裏嗎?”

寧逾果斷搖頭:“不想。”

沈浮橋聞言沉默着扶了扶額,暗道這主角怕是被他養歪了……鲛人王怎麽可能會不想回水裏?

那才是屬于他的領域啊。

他不死心,試圖矯正一下,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寧逾便黯淡了眸子,低聲道。

“哥哥不必說了。”他極力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眼圈卻微紅着,看起來有點苦澀,“我知道我在這裏已經給哥哥添了很多麻煩,實在不應該再得寸進尺。畢竟哥哥不喜歡我,我再這樣不知好歹地索取,只會讓哥哥讨厭。”

“……”

沈浮橋內心陡然升起一股罪惡感來,他看了看眼前的寧逾,總覺得自己有欺負小孩子的嫌疑。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峙了一會兒,終于是沈浮橋先敗下陣來。

他無聲嘆了口氣,轉身去取昨夜用葛蘭葉漿泡好風幹的絲綢。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他估量着寧逾的身形裁了幾小塊綢緞,手法熟練地做成了內衫,後又用剩下的料子縫制了幾件樣式稍顯不同的淡青色外袍。經過盥洗室時瞥見地上殘留的珍珠,不覺有些奇怪。

昨日寧逾哭得幾乎遍地都是珍珠,他忘了處理,但現在地上卻只剩下極少的一些。

那麽多珍珠,被寧逾吃了嗎?

沈浮橋搖頭失笑,對此事并不太在意,左右是寧逾的東西,與他無關。

只是內心微動,便從地上撿了幾顆較小的珍珠,縫到了寧逾的襟□□扣處,以作素淡點綴。

應當會很襯他。

事實也确實如此。

寧逾像是要比珍珠都要白上三分,因為年幼,精致漂亮的臉上還有不太明顯的嬰兒肥。

沈浮橋把衣衫都做得很長,足以遮住他的尾巴,以防被人看了去,徒增麻煩。

那一頭如藻紅發很紮眼,但沈浮橋暫時也沒想出什麽好辦法來,只是将其很潦草地編了編,長長的辮子便垂在青綢之上。

“好了。”沈浮橋給他系上衣帶,如釋重負般說道。

他從來不靠近小孩子,以前是覺得麻煩,現在一看……果真如此。

就算寧逾沒有雙腿,也沒比其他小孩子安分到哪兒去。

寧逾不知道沈浮橋的心思,只是低頭看了一眼,撲過去摸了摸沈浮橋的衣衫,有些疑惑:“不一樣。”

“都是衣服,有什麽不一樣。”沈浮橋接住他,寧逾順勢便往上爬,想抱上他的脖頸,被沈浮橋無情制止了,“你不餓嗎?我要去準備早飯了。”

寧逾動作一頓,幽幽地盯了他一會兒,心不甘情不願地撒手:“餓。”

他才不會放過任何進食補充精力的機會,這山裏比前世怪了不少,至少在他印象裏,沈岚并沒有遇到過什麽美人蛇。

沈浮橋算是摸清楚了——這條傻魚無論什麽時候什麽情況,吃飯都是雷打不動地排在第一位。

他輕輕笑了笑,擡指彈了彈寧逾的眉心:“吃了我這麽多東西,非但不長肉,還變小了,這是什麽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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