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節節敗退

沈浮橋不假思索地沖進盥洗室,從木格裏拿出新的白棉帕打濕,奔向寧逾時卻見一道紅光飛速擊來。

他下意識閃躲,但血肉之軀不及妖力之速,冷不防就被那光遮住了雙眼,緩了緩神才反應過來,冰涼柔軟的觸感——應該是某種紗。

寧逾的鲛紗?

沈浮橋心中微妙的感覺一閃而逝,他伸手扯了扯眼上的紅紗,卻已然拿不下來了。

“寧逾,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

“走開……”

沈浮橋倒是想走開,但如今這情況他走得開麽?寧逾一邊說着走開,一邊又小聲嗚咽,他便是再鐵石心腸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

無奈之下,沈浮橋只能透過隐隐綽綽的光影摸索着朝寧逾走去,他憑借着記憶走到了寧逾身邊,跪坐而下,試探着摸了摸他的臉。

好燙。

沈浮橋連忙用濕棉帕給他敷在額頭上,順帶着想要解開他的衣帶讓他散散熱,卻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腕。

“別怕,我只是給你降一下溫——”

還沒待他說完,寧逾便翻身壓住了沈浮橋,借着這個姿勢将沈浮橋抵在牆邊。

他的重量完全壓在沈浮橋身上,撐在牆上的手與沈浮橋十指相扣,由于比沈浮橋小了一圈,看起來像是陷了進去。

尾巴……變回來了。

沈浮橋的雙腿被身上人的尾鳍急促地拍打着,他忽然察覺到一股熱氣湊近,一團影子遮住了光線,應當是寧逾傾身上了前。

沈浮橋難得有些緊張,指節無意識地收了收,才發現寧逾的指節處覆上了一層硬質物,他擡指摸了摸,猜想應當是鲛鱗一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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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寧逾把他眼睛蒙着,是怕他看見他的鱗?方才說的難看也是指這個?

“哥哥……為什麽不聽話……”

他一開口,唇齒間的熱意便撲了沈浮橋一臉,像是故意示威似的,用行動告訴沈浮橋忤逆他的代價。

他嗓音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沙啞,與平日裏微冷的聲線大相徑庭,聽得沈浮橋有些心驚膽戰。

“我……”

他甫一開口,還沒待說出點什麽,薄唇便覆上了一層溫軟的觸感,和手中的指節一樣發燙,未隔任何東西傳遞着突如其來的熱意。

是寧逾的唇。

寧逾根本不會接吻,只知道傻傻地貼着,實在難受了才不得章法地蹭兩下。沈浮橋大腦又宕了機,怔愣在原地任寧逾胡鬧,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正欲将身上人推開,寧逾卻先行退了些,滑落到了他的肩上。

“你……”

“哥哥……讓我抱一下。”寧逾啞聲道,“別推開我好不好?”

“一會兒讓我走開,一會兒讓我別推開,寧逾,你總得讓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寧逾沒回答,下巴尖擱在沈浮橋肩窩,整個身體在沈浮橋懷裏細細發着抖,熱得不像話。

沈浮橋都怕把他給熱化了,又不敢貿然給他洗冷水澡,畢竟自己前車之鑒猶在眼前,寧逾的身體金貴,萬不可随意糟蹋。

如果抱着自己能讓他好受些的話……倒也未嘗不可……

只是這一切的走向太奇怪了。

他只是突然良心發現給寧逾穿了雙襪子,現在卻被他堵在牆邊,幾乎是動彈不得。

寧逾力氣很大,他算是見識了。

最奇怪的還得是方才那個詭異的親吻,那是沈浮橋的初吻。

臨死前初吻不保……還是被一條不清醒的傻魚奪去的,這到底算什麽?

做鬼也風流?

沈浮橋嘴角抽了抽,被自己的想法給驚悚到了,倏地回了神。

寧逾還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他看不見,但能感覺到鋒利的指尖蹭過喉結,帶過一陣酥麻的電流。這是很危險的姿勢,只要寧逾一發狂他就很可能喪命于他的手下,但此刻沈浮橋卻顧不上擔心自己。

他緩緩擡起另一只沒被扣住的手,動作生硬地拍着寧逾的背脊以作安撫。柔軟的長發糾纏着指節和手腕,沈浮橋只能愈發小心。

他不說話,寧逾也沉默着,好像能這樣靜靜相擁直到天荒地老,好像單憑這樣抱着摟着就能解決問題一樣。

寧逾不清醒,他也跟着不清醒了嗎?

“我帶你去看病。”

沈浮橋說着便要扣腰把他抱起來,卻被寧逾抓住了手,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動作。

“不是病。”寧逾的聲音恢複了些,連帶着那條魚尾也重新變成了雙腿,分開坐到了沈浮橋的腰腹間,“哥哥剛剛碰到了我的尾巴,那裏不能碰,更不能直接抓,否則我容易被強制誘導,很想和哥哥生小魚,就像剛才那樣。”

原來即使變成了雙足,那裏還是尾鳍……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握上去的時候你就該把我踢走才是。你方才的情況有多糟糕你知不知道?若是遇見壞人會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

沈浮橋一激動就唠叨,喋喋不休地在寧逾耳邊念,聽得寧逾頭疼。

“我以為第一次沒關系嘛……但是好像……不是第一次,哥哥以前抓過我的尾巴嗎……我确實沒有那麽輕易被本能驅使,方才的事我也很意外,不過如果不是哥哥的話,別人是沒有資格靠近我的。”

“……”

敢情繞來繞去,還是自己的鍋。

沈浮橋無奈:“你先把我眼睛上這東西取下來。”

寧逾擡頭湊近沈浮橋的臉,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語氣怪異,像是有些羞赧,又有些驚喜。

“哥哥,你方才是不是吻我了?”

“第一,那個不算吻。”沈浮橋澄清道,“第二,是你自個兒湊上來的。”

寧逾遺憾地嘆了口氣:“我不會接吻啊,哥哥能教教我嗎?”

“以後自有人教你,用不着我來。”

“可我只想要哥哥教我呀。”寧逾已經完全恢複了冷質聲線,但不輕不重的語氣下依舊藏着某種暗潮洶湧的喑啞。

“方才我不清醒,就算是哥哥占了便宜,這次讓我親回來好不好?”

什麽歪理?

寧逾胡編亂造東拉西扯的能力實在見長。

“你給我下去。”沈浮橋肅聲道,“這麽大個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往別人身上爬,害不害躁?”

“嘁。”寧逾不情不願地應聲,“小氣鬼。”

他伸手觸碰了一下沈浮橋眼上蒙着的深绛鲛紗,沈浮橋眼前便恢複了清明,寧逾潮濕的鬓角近在咫尺,臉上的緋色還未完全褪下,眉梢和顴骨處還閃着隐約的鱗光。

寧逾的長發如水般流淌到了他身上,給他一種這人觸手可及的錯覺。

那雙淡藍色的眸子裏像是盛滿了誘惑,又像是飽含着天真,雜糅交錯,圓融而成一股致命的吸引。

沈浮橋有些難以抵擋。

直到那雙眸子越來越近,輕而微涼的呼吸與沈浮橋溫熱的氣息交纏,他忽然生出了一種真實又荒誕的溺水感,像是被海浪環繞、侵襲,最後再無聲吞噬。

他甚至快要放棄抵抗,大不了任憑這浪潮将他毀滅。

眼看着兩人的鼻尖已經相抵,寧逾微微仰首想要趁熱打鐵貼唇而上之際,門扉卻陡然被篤篤敲響。

沈浮橋驟然驚醒,猛地偏頭錯過了這個荒唐的吻,寧逾的動作随之戛然而止,面色瞬間陰沉了下來,鋒利如刃的眼神狠狠地刺向門口。

門外的大狐二狐忽然背脊發涼,這處暑過後的天氣怎麽說變就變,午間山霧散去,太陽才稍微毒辣了些,卻突然又像是吹了陣陰風似的,讓他倆不禁打了個寒戰。

沈浮橋把寧逾從身上抱了下來,扶額深深嘆了口氣,一時卻又說不出什麽話來。門口又響起敲門聲,不過比方才已經微弱了太多,帶有些打退堂鼓的意味。

寧逾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身上衣服早就被蹭亂了,雙足上費了巨大代價穿好的襪子也不知道弄哪兒去了,沈浮橋起身一找,原來在一旁的桌椅下面。

“可以自己去暗間嗎?”

“哼。”

沈浮橋将寧逾拉起來,看着他一步步走進卧室後才不着痕跡地松了一口氣。

他整理了一下被寧逾抓亂的衣衫,壓下了心口莫名的悸動與不安,緩步上前開了門。

卻沒人。

“沈先生,我們在這。”

沈浮橋垂眸看去,果然出現了兩個小孩,身後都垂着一條蓬松純白的狐尾,其中一只狐耳微動,另一只戴着一頂栗色毛氈小帽。兩人擡着圓圓的大眼睛看着他,手中各舉着兩只——

花裏胡哨的野雞?

沈浮橋迷亂在山風中,原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腦又卡得轉不過來了。

哪裏來的精怪小孩?

這是在驅邪嗎?

“沈先生,之前拿了您一點蔬菜和雞蛋,回去就被族長收拾了一頓,嗚嗚……他讓我們帶點東西賠罪。這些可是我們盯了好久的寶貝,費了九虎八牛之力才捉到的,希望您不要嫌棄。”

沈浮橋木木糾正:“是九牛二虎之力吧。”

“唔……”

沈浮橋努力回想,艱難地把那兩只憨傻的動物和眼前兩個半人形的小孩聯系到一起:“你們是……前些天的兩只白狐?”

怎麽突然從嚣張跋扈變得這麽乖巧?

族長……楚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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