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視同仁

沈浮橋咔嚓幾刀将西瓜切成小塊,洗淨了葡萄盛進白瓷盤裏,又在屋外搭了個簡易的臺子,将果盤和碗碟一同放在上面。

又想起大狐二狐說要帶回家吃,便趁着烤雞的時候編制了一個竹籃,用火燒除籃子上的竹纖後在底部鋪上洗好的生菜葉子,又順道放了些昨日摘回來的野蜜果。

他原本也不太擅長做這些,只能說會做而已,以前爺爺就喜歡倒騰這些物件,他跟在身邊耳濡目染,也學了個四五分。但穿書進來的這些日子,做着這些已經算是熟能生巧了。

他做這些的時候,寧逾就靜靜盯着他看,不出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偶爾流露出的表情很微妙,沈浮橋還沒辦法全然理解。

只是看起來氣消了不少。

大狐二狐就圍着火轉圈,時不時翻動一下香椿枝,撒上一點沈浮橋放在一邊的香料,眼巴巴地看了烤雞一會兒,又眼巴巴地望着沈浮橋,口水流下來了都不知道。寧逾在一旁看着,頗有種他們想吃了沈浮橋的錯覺。

烤雞身上慢慢沁出噴香的油脂,順着焦黃的表皮緩緩往下淌,一滴滴滾落在翻騰的紅色火焰中,引得火星直冒。雞腹中填滿的果肉也散發出絲絲清甜,混合着烤雞的香味滋漫出來,勾得大狐二狐肚子咕咕作響,眼睛裏盛滿星星。

寧逾也餓了,目光時不時往篝火處瞟一眼,過了一會兒又堅定地黏在沈浮橋身上。

“浮橋哥哥,可以開飯了嗎?”

二狐為了噴香烤雞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

沈浮橋輕輕笑了笑,溫聲開口:“再等一等。”

一旁的寧逾怪異地哼了哼,一字一句地模仿道:“浮橋哥哥~可以開飯了嗎?”

沈浮橋聽他用微冷的聲線故意裝軟,心知他又在胡鬧,胸口卻無法抑制地産生一種酥麻的電流,直到尾音消失都餘韻未絕。

他大抵腦子有病……居然喜歡聽寧逾這麽喊。

沈浮橋想着想着,自己先怔住了,寧逾又喊了他好幾遍,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你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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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口的卻又是掃興的話。

寧逾默了默,忽然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朝沈浮橋走了幾步,在沈浮橋蹙眉的同時停了下來。

還隔得遠。

寧逾眼中失望的情緒一閃而過。

“我喜歡哥哥還來不及,怎麽會生哥哥的氣。”他放軟聲線,輕輕撲了撲長睫,“方才是我太激動了,哥哥會因此讨厭我嗎?”

沈浮橋說不上來此刻是種什麽樣的心情。寧逾有時候太乖太軟了,他明知不能靠近,卻偏偏就吃這套,很是煎熬。

又喜歡,又恐懼。

“……沒有人會讨厭你。”沈浮橋難得遵循了一次心意,實話實說,卻又閃躲似的轉移了話題,“野雞快烤好了,我去拿刀。”

“我同哥哥一起去。”

“不用了。”沈浮橋下意識拒絕,看着寧逾略受傷的眼神又忍不住解釋,“你的腿不好,少走些路,在這等我就行了。”

“哥哥在是心疼我嗎?”

“……我怕你落下腿疾,以後會被欺負。”

寧逾愣了一下,回過神時沈浮橋已經走進廚房了。他單方面認為這算是一個好的轉變,沈浮橋還想着把他趕回去,但口風已經松了。

接下來只需要一劑猛藥,這個人就會徹底屬于他,再也逃不開了……如果他膽敢背叛,他一定會讓他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想什麽呢?”沈浮橋見寧逾面色奇怪,詫異道,“不舒服麽?”

“……餓得肚子疼,哥哥今天早上忘了做飯,我現在都沒力氣。”

沈浮橋回想起方才寧逾把他抵在牆邊的力道,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撒什麽嬌,我明明帶了魚回來,你自己不吃怪我嗎?”

寧逾難以置信地蹙了蹙眉,飽滿軟潤的唇珠在沈浮橋眸底映出緋色:“沈浮橋,你公報私仇。”

“順心時就叫哥哥,一旦惹你不高興了就直呼姓名,寧逾,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善變?”沈浮橋看着他委屈抿唇的樣子,莫名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況且我哪裏公報私仇了?你不喜歡吃生魚?”

“那你還一直直呼我姓名呢,我都沒有不高興。”

沈浮橋默了默,改口道:“直呼姓名挺好的,我們兩個大男人,不需要哥哥弟弟地喊,況且你年歲大我許多,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寧逾聞言炸了,氣得暴起踩了沈浮橋幾下,全然顧不上什麽儀态:“沈浮橋,我不喜歡你了!”

他動作幅度太大,沈浮橋心裏一直顧忌着他的腿,看他蹦噠不停有些着急,身體先大腦一步,用空出來的那只手隔着長發和衣物扣住了寧逾的腰。

寧逾很給面子地瞬間偃旗息鼓了,只是那片藍色海洋裏又卷起滔天巨浪,像是想要将沈浮橋給淹沒。

“……別鬧了。”沈浮橋的指節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勾住寧逾的發時像是被那抹紅灼燒了片刻,熱意一直從指尖漫延到心口,熏得他頭腦有些發暈。

寧逾仰頭看他的神情極為認真,漂亮的天鵝頸勾勒出驚心動魄的弧度,那雙藍眸裏深得像是想要把他誘捕進去。

“我哪有?”

沈浮橋其實能聽出他聲音裏故意裝軟的成分,寧逾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輕,像一片片羽毛一樣拂過他的心尖,于是那點天生的冷意便顯得惹人憐愛,至少沈浮橋确實深受蠱惑。

他中了邪似的将寧逾攬近了些,近距離地觀察他如黛的眉、小巧的鼻尖、如琢的臉和寶石般閃耀的星眸,寧逾樂得配合,甚至悄悄踮了踮腳,但又不過分湊近。

他學聰明了,知道在沈浮橋面前急不得。

沈浮橋這個人越急越不好抓,最好的辦法就是耐着性子若即若離,等他自己乖乖上鈎。

事實證明沈浮橋還是很好釣的。

正當寧逾勝券在握,唇角都不自覺地溢出笑意時,他的肚子卻咕咕地叫了一聲,極其破壞氣氛不說,還偏偏把沈浮橋給叫醒了。

“……”

沈浮橋與寧逾面面相觑,心中大駭,連忙撤身撒了手,臉色不大自然。

他居然會被寧逾的皮相迷惑……

寧逾說不失望是假的,但事到如今都快習慣了,心情波動不大,還能給沈浮橋遞臺階下。

“還不吃飯嗎——哥哥,我快要餓暈了。”

他對沈浮橋說話的時候總是刻意帶一點黏軟的尾音,明明與他的氣質很不相符,卻又詭異地和諧。

“……走罷。”

沈浮橋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也不太受得了他溫軟的語調,匆匆錯身而過,握着刀柄的那只手青筋暴起,被遮掩在袖袍之下,不被寧逾察覺。

他們走過去時,大狐二狐“正襟危站”着,背對着他們擡起雙手遮住眼睛,動作浮誇又滑稽。

沈浮橋覺得好笑:“你們做什麽呢?過來吃飯了。”

“浮橋哥哥和漂亮嫂嫂親好了嗎?”

大狐傻傻發問,不敢轉過身來。

二狐尾巴豎起來炸了一下,像是被哥哥的口無遮攔給吓了一跳。

沈浮橋扶額絕倒——雖說童言無忌,但大狐的認知越來越離譜,會讓寧逾心裏覺得不舒服。

哪有男人喜歡被人亂叫嫂嫂?況且寧逾還是主角,自尊心和控制欲都很強,屈居人下對他是一種亵渎和侮辱。

“我和寧逾哥哥不是那種關系。”沈浮橋肅聲澄清道,“方才也沒有在親,只是……只是在玩鬧。”

大狐二狐滿腦袋問號——誰家兄弟摟着腰湊那麽近玩鬧?

就是自家族長和阮白族長也不這樣啊!

寧逾在一旁低低地笑了一聲,走上前與沈浮橋挨着站,深绛與天青輕輕碰觸,似乎在袍袖上泛起漣漪。

沈浮橋不着痕跡地往左邊稍稍靠了點,掩飾般地咳了一聲:“好了,你倆不餓嗎?快過來淨手吃飯。”

大狐二狐慢吞吞地轉過身來,眼神閃躲。

二狐瞅了瞅寧逾一眼,弱弱道:“我們想帶回去吃。”

和這只兇魚在一起太難受了。

但是烤雞好香好香……族長一定很喜歡。

“那好罷。”沈浮橋走過去滅了火,拿起香椿枝,用刀砍除了多餘的部分,将兩只整雞改了花刀,撒上磨碎的香料粉放入了鋪着青翠生菜葉的竹籃裏,又拿出一個小食盒裝了些切好的西瓜和洗淨的葡萄,分別遞給了大狐和二狐。

“重嗎?重的話我送你們回家。”

“浮橋哥哥太小瞧我們啦!這點重量對于我們來說還不算事。”

……也對。

他們不是人類小孩。

“那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別跑太快。”

沈浮橋回憶起前幾天兩只白狐逃竄的速度之迅疾,忍不住多舌提醒了一句。

寧逾心裏卻越來越不是滋味。

沈浮橋可以對兩個初識的頑劣的狐族小孩極盡溫柔關懷,對他卻總是忽冷忽熱,躲躲閃閃。

他不得不承認沈浮橋最初對他也是很溫柔的,如果不是那樣,他也不會淪陷得那麽快。

與此同時,他又不得不認識到——原來沈浮橋對他好,不是因為他特別,而是因為這個人濫情,對誰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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