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早晨是遷怒,眼下陶澄禮貌相待,他謝過關心後又反問道,“你的人如何?”

林威聳肩,“你下手太狠,我會好好替他們追讨回來的。”

陶澄無甚所謂的點點頭,回到營帳裏看見輕陌屈腿埋着腦袋哼哼,趕忙湊過去,“怎麽了!”

“我臭嗎?”輕陌又嗅了嗅,“我昨晚滾到糞水池裏去了,我現在還臭嗎?”

不想再生出凄苦的氣氛來,陶澄彎下腰抱着他雙腿啄下好幾個親吻,“不臭,就是被熏的又傻了三分。”

輕陌瞪他,“傻人傻福,就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郭先生曾…”眼神陡然一變,“我們又一次失約于郭先生。”

“不急。”陶澄重新擁他到懷裏,舀了粥貼在他唇邊,“等你把傻了的三分聰明回來,我們就去看望他。”

吃飽了肚子不久後又喝下湯藥,卻不想還是發起熱來,一層層的冷汗和熱汗燒的輕陌神志不清,陶澄只恨自己不能替他受罪,伏在床邊為他擰手巾,為他潤嘴唇,一直折磨到後半夜才漸漸消停下來。

繃帶全部浸濕,得要換新,陶澄幫軍醫打下手,擦身換藥,輕陌沉沉的昏睡,任如何擺弄都無知無覺,那一身觸目驚心的傷口讓陶澄心髒劇痛,他玩笑一般低聲道,“大夫,勞煩你也為我抓兩副藥,我胸悶氣短,總感覺喘不上氣。”

直到軍醫包紮妥當,準備回營裏睡覺了,他才指指輕陌道,“他好了你便好了,先暫且抱着睡一覺,小心着些別壓到傷處了。”

陶澄一笑,将軍醫送到帳口,“大夫醫術高明,謹聽醫囑。”

寒露已過,一大早,帳外士兵們沐浴着秋季返潮一般的熱浪将口號喊得震天響,吵醒了輕陌。

陶澄本就淺眠,立刻跟着醒了,他起身拿水,輕陌小口小口的抿了半晌才喝完,他道,“感覺輕松多了,好像這一場發熱,把浸在骨頭裏的寒氣都蒸發掉了。”

陶澄“嗯”到,寶貝似的親個沒完,“再睡會兒吧,睡醒了喝粥喝藥。”

輕陌不大想睡,夢裏盡是求而不得的煎熬,不比醒着時幸福滿足,陶澄便依着他,将他裹了兩層打橫抱起,“去山坡上看日出,好麽。”

陶澈來時近巳時,營帳裏撲了空,詢問軍醫才知道兩人用過藥後就散步去了,他捉着腰間玉佩一面把玩一面四處晃蕩,在一片背風的矮樹林邊瞧見了他哥哥。

輕陌似是在說些什麽開懷的事情,窩在陶澄懷裏言笑晏晏,那雙烏黑的眼睛從未看過別處,只能盈下眼前一人,他說到開心處揚起雙手瞎劃拉,被陶澄攬回到胸前,低頭朝那手指手背上親吻去,輕陌還在笑,轉眼額頭也被啄了一口。

陶澈站在遠處,看兩人自成一方天地,唇舌交纏了許久才慢慢分開。

他拾起一顆石子颠了颠,奮力抛出,骨碌碌滾到兩人身邊去。

陶澄轉過頭看見陶澈,輕陌才享受過寵愛,枕在頸窩裏懶起倦意,待陶澈走近了才嘟囔一聲“二少爺”。

被喚的渾身不舒服,陶澈佯裝沒聽見,屈腿坐到一旁,“馬車是從驿站牽來的,今日回去麽?”

“回,到了城裏還得去程醫館看看,我才能放心。”陶澄道,“你跟我們一起走,還是自己駕馬回?”

“我就是坐馬車晃悠過來的。還…還帶了些點心,或許多少能吃下一些。”

陶澄輕輕莞爾,笑的陶澈更不自在,他問,“爹娘怎麽樣?”

“我昨日回去爹就不在,一夜未歸,今早我走時也沒見人。娘仍是哭,我長篇大論勸了好半晌,也不知道能聽進去多少。”

“雙九呢?”

“雙九能如何?吃喝拉撒睡,就他舒坦。”

陶澄低笑,又問,“說說你的長篇大論?”

陶澈自然不會開口,搪塞道,“小時候娘總給我們講故事,昨日換我來講,講了個牛郎織女終成眷屬的故事,勉勉強強吧。”

聞言輕陌被晃了晃,陶澄低頭看他,“十六歲他告狀,這事兒能原諒他了麽?”

陶澈像被審判的壞人,輕陌拿一雙不知情緒的眼睛看他,“你沒少欺負我。”

陶澈腰身都繃緊了,有些無措的想找他哥救命,嘴唇啜喏道,“對…”

輕陌打斷他的道歉,“我被扔在河裏時,心裏怨怼,有一瞬間想要将欺負過我的人都趕盡殺絕。”

道歉顯的蒼白無力,陶澈抿緊了唇。

只是倏然之間,輕陌就松了語氣,他道,“現在我搶走了你的兄長,也是不仁不義,一筆勾銷罷。”

陶澄的喜愛之情要泛濫,對陶澈顯擺起來,“是不是像個說書的?”

陶澈被噎的啞口無言,小半晌才扁嘴,“你哪是現在搶走的,早十幾年你就搶走了。”

軍營裏的大鍋飯吃起來遠不足精致,卻別有風味。

輕陌這個金貴的傷殘人士使喚陶澄指哪兒打哪兒,連着喝了兩頓白粥終于吃上一口肉,香的輕陌直舔唇,軍醫在一旁連連叮囑,“切忌辛辣,切忌魚腥發物!”

輕陌特別喜歡魚,不大情願的問,“忌多久?”

“十天半個月。最深的傷口都在手上,待手上無礙了就可不用忌口,愛吃啥吃啥。”

晌飯後啓程,馬車行的緩慢,輕陌躺在軟塌上,腦袋枕着陶澄的大腿很快就睡過去。

陶澈捏着一張手信,看的眼睛要冒怒火,“這林威…獅子都不帶這麽大開口的!”

陶澄拿過,林林總總快趕上開倉救濟了,他折好放進衣襟裏,“我拿去給爹,正好尋個由頭讓他揍一頓發洩。”

本睡的迷迷瞪瞪的輕陌仍是閉着眼,聲兒不大卻滿是威脅,“你敢你試試!”

摒棄偏見後,陶澈無法抑制的越看輕陌越覺得喜歡,他見他哥笑的愉悅,也微微勾起唇,“他還真敢。”

陶澄應和,倒戈他人一起欺負起人來,“你全身上下也就這張嘴還能厲害點,你要如何威脅我不敢?罵我咬我?”

這要是陶澈不在場,輕陌張口就能給他說出淫話來怼的他接不下去,可惜了,只好放軟了嗓子哼哼唧唧的轉過頭埋進陶澄肚子裏,“你別去。”

“你去了被打成半殘,誰來伺候我?”

“我好不容易逮着機會使喚你,有理無理的要求我想了一通篇。”

“你不記在賬上,等我痊愈了跟我好好算一算嗎?”

陶澈眼睜睜的看着他哥丢盔棄甲,一時間只覺得車廂裏空氣甜膩的要他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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