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1)
三十九.
杜六苦苦守在水榭小院裏,可算在傍晚時分把他小主守回來了。
輕陌在馬車裏睡得飽飽,被陶澄抱下來時羞赧的咬着他耳朵說要更衣,就快要憋不住,無奈小厮火急火燎的撲上前來連聲喚他,再一看那滿眼的白紗布,頓時嗷嗷大哭。
輕陌來不及哄他,找陶澈先應付着,也不知道陶澈是怎麽陳述的,兩人躲在屋後的茅廁裏都還能聽見小厮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嚎,凄慘無匹。
輕陌倚在陶澄懷裏,仰頭問他,“他這是哭喪呢嗎?”
陶澄毫不客氣的兇他,“再胡說一句!”
不敢再造次,可眼下的動作也的确要輕陌還不如死過去,一只腳包裹的嚴實,不能沾地,便如同三歲小孩一般被陶澄牢牢的兜在胸前,這不比親熱時被肏弄到失禁,實在是難為他。
陶澄“嗯?”了一聲,“要我吹口哨?”
立刻換成輕陌兇巴巴,“安靜!”
折騰了半晌,輕陌臉蛋通紅的被抱回來放進躺椅,杜六跪趴在扶手旁,哪兒都不敢碰,一圈圈的白繃帶刺的他眼睛酸疼,挂着鼻涕眼淚嗡聲叨叨,“公子,說好的破財免災呢,你還想吃石花粉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我不好沒照顧好你…”
“快別哭了,颠三倒四的,”輕陌用胳膊肘蹭他手背算是安撫,“只是一身皮肉傷,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陶澈把他哥引到一旁,“晚上你回去麽?”
“不回。”回去就要面對喬晴的哭訴,或許陶老爺也回了府,雙面夾攻讓陶澄不若避而不見,他心頭那一把怒火還燃着,得尋個法子平息。
“陶澈,他傷好之前我必定是寸步不離,”陶澄回頭看看輕陌,不知道那人又是如何說書的,剛剛還哭啼兮兮的小厮這會兒又咧嘴傻笑,“所以…”
陶澈搶白,“那待他傷好之後呢?”
陶澄抿唇一笑,那笑看的陶澈直晃眼,又催他,“所以如何?”
“要托你去做點兒事。之前娘身子不便,生産後也被雙九纏身,要想買兇肯定是身邊有人跑腿,我猜想應是貼身的丫鬟,你不動聲色的去查查看。”
陶澈問,“然後呢?”
陶澄道,“他被這樣欺負,得替他出口氣。”
趁着夜色未降陶澈先回府去了,杜六被喚去買石花粉,小院裏獨留兩人,不大一會兒相思鳥也歸巢了,叽叽啾啾的擠在窩兒裏講情話。
管事的聞言趕來,也不知道輕陌出了什麽事兒,慌裏慌張的擡了一箱子瓜果美食來賠罪,人是在他青樓院裏丢的,陶大少爺沒找他們麻煩已經夠他感謝千遍了。
管事兒的前腳走,杜六後腳就回來,除了石花粉和芙蓉酥,他還提着青團,紅豆蒸糕和金絲燒麥,擺了滿滿一石桌,輕陌要他坐下一起用,他偏不,“這院裏人和雀都成雙成對,我也要去尋心上人了。”
陶澄望着小厮跑遠的背影,饒有興趣,“這話是搪塞還是真的?”
張口接住喂過來的蒸糕,連同那兩根手指尖也叼進嘴裏,輕陌得逞的眉開眼笑,舌尖又讨巧的舔上一舔才松口,含混道,“一筆絕美鴛鴦譜,點在了杜六和梁芷身上。”
陶澄沒搭理他,擦擦手起身回屋,複又拿着筆墨紙硯出來,鋪開紙,提筆到:嘴饞咬人。
輕陌用僅存尚好的一只腳去勾他,“這是做什麽?”
陶澄笑話他,“是誰說要我記在賬上,待他痊愈了好好算一算的?”
“我那是!我…我那是一時性急,急中生智的下下策!你還當真了?”
“比你受的這一身傷還真,你且等着。”
腳也不勾着了,輕陌坐的端正,痊愈須得半個月,平日裏三天兩頭兩個人都要縱縱欲,憋上半月已經要他不敢想象,若還要加上算賬,那他不真得一命嗚呼?
陶澄收起紙筆,面上看去頗為愉悅,一副我還治不了你的風流樣,輕陌才瞪他瞪了兩眼,眼神就變得纏綿起來,一面嘟囔着“我怎麽這麽喜歡你呀”一面又要什麽臉面的把腳勾回去了。
用過飯後去程醫館,還是坐馬車。
程大夫看過輕陌的傷口,又将軍醫的藥方改了幾筆才遞給徒弟去抓藥,他道,“曼陀羅花有鎮痛麻痹效用,但用量再少也是帶有毒性,許是軍隊中特用,我将它劃去了,從今晚起你要吃些苦頭,傷口痛癢也不可抓碰。”
從程醫館出來,輕陌精神奕奕的不想回青樓院,于是兩人和車夫兌換了位置,車夫坐在車廂裏,陶澄半擁着輕陌在外馭馬,慢慢沿着蘇州運河散心,在一座拱橋邊遇見賣小人書的攤子,輕陌回憶起周姨從廢棄堆裏撿給他的連環畫,一時感慨只多瞧了兩眼,陶澄就跳下車去買了好幾本回來。
沐浴着星光回到水榭小院後,輕陌才發覺那根本不是小人書,亦或是有“大人書”混跡在其間,怪不得陶澄買回來了就放進車廂裏不讓他看,輕陌趴在床上,用手肘壓着書邊,散開的長發下是一雙放光的眼睛,話卻嚷的好多嫌棄。
“不堪入目!荒淫無度!遭人洗眼睛!”
陶澄關好門窗,一回身就看那人艱難的嘟着唇、蹭着臉蛋在翻書頁,他好笑的踩上床鋪,松松的将正人君子攏在身下,先親一口支棱在半空的雙手才接過翻書的活兒,“口是心非,這麽糟糕怎麽還看得津津有味?”
輕陌蹭他下巴,“你就像是這豔本裏走出來的,你肯定沒少看。”
“冤枉,也就看了兩本吧,都是男女嬉鬧,我看的不甚有興趣。後來有斷袖春宮的豔本,可惜那人物再栩栩如生都不比你好看,入不了我的眼。”
輕陌哼他一句“油嘴滑舌”,又催他翻頁,畫裏是青樓小倌被頂在牆壁上肏弄,眉頭緊鎖,嘴角垂涎,順着光裸的雙腿往下看去,那點着腳尖正踩在一片濡濕的汁液裏,不知是浪的太狠還是被淫弄到失禁,再瞧瞧下一行字:好哥哥,小奴要被弄的升天了!
耳邊倏然一熱,應着屁股上被抵住硬邦邦的一根,一聲故意輕喘的“好哥哥”咬進軟軟的耳垂,輕陌全身一激靈,胳膊都支棱不住了,歪着腦袋撲進枕頭裏,“陶澄…”
将那豔本丢到床角,陶澄笑他這麽不禁事兒,“吓唬你呢,這就求饒了?”
小腹反射性的湧起一陣酸楚,連難以啓齒的地方都縮了縮,輕陌熱着臉蛋蠕動轉身,被陶澄小心的撈進懷裏,“哪哪兒都是傷,乖,忍一忍。”又不懷好意的作惡,唇親着耳廓吹熱氣,“等哥哥好全乎了,弟弟就來疼你。”
輕陌被撩的不輕,抵在大腿上不容忽視的勃勃之物要他心下顫抖,他兇道,“你就自讨苦吃吧!”
還真是自讨苦吃,陶澄飲鸩止渴,撫着輕陌的臉蛋親的不願松口,好半晌後才額頭相抵,他啞聲道,“寶貝兒,睡吧。”
燭光下的眼睛水洗一般,輕陌委屈道,“我想抱着你。”
“再等等,我先抱着你。”陶澄安撫,又想到程大夫的話,“有沒有哪處疼?”
“有…腿上有幾處疼,有幾處癢,”輕陌又晃晃手,“手也疼。”
陶澄心疼的無法言語。
輕陌仰起臉去親他,“就唇上舒服,你再多親親我。”
在水榭小院裏度過了養傷的第二晚,陶澄怕他又發起熱,一夜都沒怎麽睡,第二日天光破曉便起來煎藥,白日裏兩人看書看湖看相思鳥,時間過的不知快慢,只讓輕陌覺得繼漂泊天涯和天災降臨之後,眼下窩居于方寸之地也很好。
兩日後,陶澈來了,看輕陌陷在躺椅睡的正香,陶澄同他招手,唇語道,“剛喝了藥。”
藥一進肚不多時就催人困倦,兩人站到湖邊去低聲交談,陶澈問,“他還好麽,恢複的如何?”
“在長合,痛癢交加。”
陶澈點頭,想說“好在未傷及筋骨”,想想沒能開口,也許對他哥來說,輕陌哪怕是負一道傷口也是堪比筋骨受挫。
“你要我查的事查到了,就是娘的貼身侍女,她全交代了,我便将行兇者也查了一番。”陶澈抱胸,“那人叫陸季肖,之前從軍五年,傳言是嫌軍中無聊遂改做人肉買賣,幾樁生意下來小有名氣,衙門賞金要他行跡和人頭。”
聞言陶澄沉默了片刻,悠悠道,“前日,我傳信給學府辭退了職務,正愁連一張燒餅錢都賺不到了。”
意料之中,陶澈知道他不說他哥也能很快就查到,不若直截了當,雖毫不意外,可他仍是心慌,“哥,輕敵要不得。”
“賺不到錢就要賠命,我自然不敢輕敵。”
“你去爹那兒讨揍輕陌都不答應…”
陶澄輕輕一笑,看向輕陌,風從那邊吹來,不怕告密他的悄悄話,“那就先斬後奏吧。”
四十.
“爹今日早晨才回府裏,提着兩包藥,當時娘正跟我講話,看見爹進來瞬時就紅了眼眶,說爹還知道回家。”
陶澄問,“又吵起來了?”
“沒有,爹說‘我還能真放着你不管嗎’,兩人互相瞪了半晌,各自誰也不理誰了。”陶澈直揉眉心,“雙九趕緊長大,我一個人可承受不來。娘也不問爹這兩日去了哪兒,爹也不問我你和輕陌如何了,估摸是心裏門兒清。”
陶澄失笑,“我理虧,理應我回去請罪,但還是要麻煩麻煩你,你若是不願,我再另想法子。”
陶澈眯起眼,“你要我做什麽?”
“回去再命侍女去找陸季肖,理由麽,就說娘又懷疑陶府二少爺也是個斷袖,要如法炮制一番。待約好了人,我提劍去會,取人頭、跟爹娘請罪、領賞金恰好一并。”
怔愣變作難以置信,陶澈驚道,“你那叫請罪麽,你那叫威懾差不多!”
“願意與否,不行我就再想…”
“哥!”陶澈無法,“哥,你安生些,容我先回去試試,畢竟他從軍五年,警惕性不比平常,萬一他不上當…”
陶澄拍拍他肩膀,笑道,“留下來用飯?我掌勺。”
輕陌醒來時找水喝,入眼是晚霞滿天,他負傷後又能吃又能睡,就這麽三兩天就圓了一圈,又看陶澄和陶澈坐在湖邊那葉扁舟裏說笑,心下一哽,那小船就沒被用來做過什麽正經事,陶澄也不害臊。
他用手腕撐着起身,磨蹭到石桌邊,手心裏的鈍痛都可以忍受,只是被穿刺的指尖一用力仍是疼的鑽心,他歪歪斜斜的捧着茶杯還沒沾到唇邊就被拿走,随後腰上一緊,整個人穩穩的坐進了陶澄懷裏。
喝過水,輕陌指指桌上鮮嫩的光毛雞仔,肚子裏塞着蔥節和姜片,身上塗抹着醬油料汁,他已經想到了它烤得外焦裏嫩的樣子,“晚上吃雞?”
“我們吃,你眼饞。”在陶澈看不見的地方,陶澄揉揉他屁股,“今晚要請陶澈吃飯,他點名椒麻雞塊。”
還是騙他,等火堆燃起,烤架架起,雞崽子從屁股穿到腦袋在鐵串子上滋滋冒油的時候,輕陌才後知後覺腌雞塊哪有一整只放那腌的,他和陶澈一人蹲一邊,拿着小毛刷刷醬汁,另一旁陶澄在炝鍋做湯面。
“腿腳都好些了?”陶澈見他只有手上還纏着繃帶,沒話找話。
輕陌點頭,“嗯,傷口雖然多,但都是小傷,有些已經結痂了。”
長衫将他遮的嚴嚴實實,陶澈連他腳尖都瞧不着,遂往臉上看去,一下子就看到他脖子上那道傷疤,回憶歷歷在目,陶澈想起自己對他的百般排擠和嫌惡,仍是将那句未道完的歉說出口,“輕陌,對不起。”
聲音很低,輕陌聞言一頓,毛刷上的醬汁滴到火堆裏滋拉一聲,他“唔”到,“我知道了。”
又兩日後,杜六拿着一封手信交給陶澄,背着他小主子做這事兒他心虛的片刻都待不住,來了就走,叫輕陌直接就沒瞅見他的影兒,信裏道:明日巳時,陶府院後小樹林。
陶澄将信團成團丢進茅廁,晚上抱着輕陌連哄帶騙,“我明天還得去學府一趟,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不放心,帶你去郭先生的私塾,好不好?”
自然是好,輕陌求之不得,“你去學府交接事宜麽?”
“嗯,大約午時就回,若是有意外,約莫就要拖到下午了。”
“什麽意外?你也會被綁走嗎?”
陶澄親他,“會被嚷去請客吃散夥飯。”
輕陌知道學府裏有幾個同陶澄年紀相仿的授課先生,彼此之間還算志同道合,他期盼道,“明日把我打扮的知書達理些,別叫郭先生嫌棄。”
陶澄笑話他,“郭先生是那以貌取人的人麽?再者,穿的再端正也遮蓋不及你滿心浪蕩。”
又調侃他,輕陌應景他的話,費勁兒的縮進錦被裏,只讓陶澄看他在被窩裏拱來拱去,“你不許動!”悶悶的呵斥聲後是陶澄一口倒吸氣,他一把掀了被子,看輕陌埋首在他雙腿間,口裏隔着亵褲又是哈熱氣又是舔咬,眨眼功夫就讓他硬的發疼。
“你就不怕我把你雙手捆着吊起來肏你?”陶澄托起他的臉,“怕不怕?”
輕陌不識好歹,嘴唇顫抖着似乎在做心理鬥争,猶猶豫豫的,他喏喏道,“哥哥,疼疼我吧。”
一敗塗地,陶澄直上頭,太陽穴突突的跳,催着要他把人拆骨入腹,他撈過輕陌壓覆在床鋪裏,三兩下扯開素白小衣,入眼盡是細小淡粉的痕跡,筆直白嫩的雙腿上還有好些處挂着豔色的血痂,仿若兜頭一盆冷水澆醒了要入魔的陶澄。
動作陡然溫柔至極,輕陌顫着心肝睜開眼,還不待再勾引一句就被刺激的大聲呻吟,豎起的性器落入一腔溫暖濕滑的包裹中,還有一片靈活又柔韌的舌頭在來回舔舐,輕陌弓起腰肢,舒爽的連嗓子都在顫抖,一聲聲“陶澄”喚的動情又難耐,好似央他憐惜,又好似求他淩虐。
陶澄雙手抓揉在兩團滑膩的臀肉上,手腕用力,頂着輕陌要他一下一下肏進自己口裏,他稍稍擡眼就能瞧見心肝寶貝被淫弄的臉蛋潮紅,紅唇眼角每一處都透着情欲和沉淪,他心滿意足,快感從心裏蔓延全身,被刻意忽略的性器腫脹在空氣中彈了彈,頂端冒出一股黏膩汁水。
算算有将近八九日沒有親熱了,輕陌一丁半點的受不住,陶澄才做了第一個深喉他就唔唔啊啊的噴了人家滿嘴,連着神志都射出去了,酣暢淋漓的好幾大股要他半晌都沒能回神,許是正在喝藥的緣故,陶澄咽下去時發覺略帶着苦味,他好心的含着慢慢吸吮,直到口裏的性器癱成軟趴趴的一團才吐出,擦擦嘴角,又朝着那兩個可愛的卵蛋親了一口算作罷休。
輕陌死過一回,複又起死回生,哼哼着勾在陶澄身上不撒腿,“別走,我也想讓你舒服。”
陶澄只求他收斂些媚态別撩撥人,“明天還想不想去私塾了,當心爬不起來床。”
“想!那…那你輕些弄…”
“要麽不弄,要麽弄死你。”
聽着有些吓人,輕陌眼巴巴的瞅着他下床去漱口,又伏到桌邊去提筆記賬,一張紙都快寫滿了,陶澄念叨,“嘴饞咬人,加重重的一筆,單這一項你都快要湊齊四個‘正’字了。”
輕陌羞恥的自暴自棄,“我還能再給你加四個!”
陶澄不知道還要怎麽喜愛他才好,浸了一條熱手巾給他擦擦身,“乖一點,大夫都說你體虛不宜出精太多,以後再不可縱欲。”
輕陌往他身下瞟,還豎着呢,他開心又惆悵,暫且乖巧的陷在枕頭裏聽話,“我舒坦了,可你還沒消呢,怎麽辦?”
陶澄親他的手心窩,又為他吹掉一盞燭火,“自渎,去去就回。”
輕陌甜蜜的心口冒泡,鼓起臉蛋保證道,“以後補償給你,任你為所欲為。”
翌日,兩人破曉晨起。
陶澄将藥煎在爐上,命杜六留心看着,随後帶着輕陌往私塾去。
一別十五年未見,輕陌再見郭先生既是緊張又是羞慚,三人站在走廊間,聽聞朗朗讀書聲,先生笑道,“你那麽小,我牽着你,你還記得嗎?”
輕陌連連點頭,“記得,我全部都記得,您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您教我識字寫字,背誦《三字經》,我沒忘,也不敢忘。”
先生已經兩鬓白發,他拉過輕陌的手,又對陶澄道,“我與這孩子敘敘舊,你不是還要去忙麽,去吧。”
陶澄謝過,又看向輕陌,淺淺一笑,那眼神明晃晃的就四個字,等我回來。
出了私塾,奔去的方向與學府相背,陶澈早心神不寧的等在門口,一見他哥下馬回來就迎上去,“我同你一道去!”
陶澄笑他,“爹娘知道了嗎?”
“自然不知,我哪敢說,那侍女都被我威逼利誘的以生病為由,躲在偏院裏好幾日沒見過人。”陶澈拽住陶澄,“哥,我同你一道去,我擔心你。”
“不擔心。”從開始有殺心到眼下,陶澄一直是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時候還未到,我先去和爹娘打聲招呼,幾日不見,氣消了沒?”
“怕是見你就要掀桌。”陶澈口裏遭了好幾處潰爛,說不說話都疼,“你去吧,不願聽你們吵,我在你卧房裏等你。”
已經用過早飯,陶老爺在逗雙九嬉笑,喬晴坐在一旁喝茶繡肚兜,陶澄倚靠在假山旁靜靜的望了一會兒才走近喚道,“爹,娘。”
喬晴一愣,繡針立刻歪了線腳,一旁陶老爺只瞪着他不做聲,奇恥醜聞,不論是于他自己還是于陶府,喬晴将陶澄從頭看到腳,“你爹說,你這幾日都在青樓院?”
“是。輕陌在那養傷,我們暫且住在那裏。”
“那你此趟回來是如何?”兩句話,喬晴就再忍不住翻湧的情緒,“你那日不是磕頭道別讓我們忘了你這個不孝子麽!你還回來做什麽!”
陶澄緩緩嘆息,“回來請罪,因擅闖軍營又打傷十人,林威列了一張賠款,拿來給爹過過目。”說着将林威的手信放到石桌上,“軍營裏沒人知道輕陌是咱們陶府的大公子,你們放心,他們只當是我發瘋。”
手信瞧也沒瞧,陶老爺懷裏還抱着呀呀的雙九,只好低聲呵斥他,“滾!”
喬晴似又要垂淚,陶澄無奈,“爹娘息怒,我先回屋收拾一番,等會兒再過來。”
陶澈坐在屋裏擦劍,聽門吱呀一響,他立馬站起來,“桌上這些都是我準備的暗器,你看哪些順手。”
“真當我要在院後解決他麽?”陶澄看那些冷硬的武器,搖搖頭,最終只握起自己的佩劍,“人死在家附近,多晦氣。”
陶澈已經要被他哥氣定神閑的樣子逼迫到崩潰,“你行行好,你到底如何打算的!”
“随便牽輛馬車停在樹林外等我,車裏備上鐐铐。”
“不行!我要同你一道!萬一你敵不過他,我們還可以一起上!”
陶澄欲要張口,索性又傾身将陶澈攬進懷裏抱了抱,“不打緊,你要相信你的兄長。”
陶澈嘴裏疼心裏疼,憋的眼眶通紅,也擡起手擁住陶澄,“你別死了。”
“能不能有點兒吉祥話,當心我以後不給你寫家書。”
“你別死了。”陶澈咬牙切齒道,“也別負傷。”
陶澄勾起唇角,應他,“好。”
四十一 完結章.
這邊輕陌在私塾裏與郭先生聊得開懷,那邊陶澄對上了陸季肖。
陸季肖簡直氣笑了,他盤腿靠坐在樹幹下,同那天看喬晴失魂落魄時一個模樣,可今天本該等來的喬二奶奶沒有出現,只看到陶澄目光冷漠的朝他走來。
“我現在跑是不是來不及了?”陸季肖形容散漫的站起身,追悔莫及這幾天在做其他人肉活兒,沒多留意一下這邊的情況,被丢去做營妓的那個難不成這麽快就被喂魚了?可不管死了沒死,陶大少爺這眼神都是要他償命沒跑了。
陶澄在他幾步之外站定,“既然知道來不及了,不若直接束手就擒。”
“當我是你那小狗兒好哄麽?”陸季肖嗤笑過後也不再多廢話,上一瞬還在聳肩,下一瞬就擲出兩枚尖镖劃破空氣,陶澄偏身躲過,揚起長劍飛速逼近,“叮---”,兵器碰撞發出脆鳴,陸季肖使一把短刀,不及陶澄佩劍一半長,他要想威脅到陶澄,必定得要近身。
正好,正是陶澄所求,兩人力道相當,稍作僵持後陸季肖屈腿進攻下盤,陶澄跳開,複又挑劍緊追,陸季肖只覺眼前風涼,連忙向後仰去,一點鋒利的冰涼擦過鼻尖,頓時胸口遭了秧,衣襟劃破,大敞開露出沾了長長一道血絲的胸膛。
陸季肖顧不上許多,連連後退數十步妄想拉開距離,可惜陶澄緊追不舍,要他連還手的空擋都找不出,陸季肖怒道,“你娘買兇,你有火沖她發去啊,尋仇尋到我頭上,你不知道點規矩麽!”
陶澄當他狗吠,另一手倏然舉到耳邊,指節夾緊,兩人還在追趕之中,陸季肖只能看到他手上動作,卻壓根看不到任何欲出的武器,登時心下慌張,立刻掉過頭将後背暴露給陶澄,腳下奮力的點地逃跑,毫不戀戰。
似乎有非常纖細的長針破空之音,陶澄全神貫注,視線緊随這微弱的聲音穿透衣衫,紮進皮肉,本在全力奔逃的人瞬間栽倒在地,結結實實的撲出去好幾丈遠,直到頭磕在樹幹下才狼狽不堪的停住。
就像是繡針刺破布面,拉扯住繡線穿透布料的窸窣聲,太過微弱,幾乎進不了耳朵,可它就能索人性命,陶澄在一步步走近那具無法動彈的敗家之犬時如此想到。
陸季肖瞪大一雙眼,吃了滿嘴的泥土還是要罵,難聽至極,陶澄單腿半蹲下,垂着黑沉的眼神看他,“到底誰更像一只狗?”說罷手腕一動,不知從哪兒又取出三枚長針,他回憶程大夫教給他的穴位,一針一處沒入皮肉,頓時就讓狂吠之聲消弭。
陶澈心急火燎,嘴裏都快沒地方給他生瘡了,鐐铐被他狠狠一丢,只看他剛奔進樹林就頓住腳,在他對面,陶澄扛着懸賞犯大步走來,月白的衣衫沾了幾點血漬,仍舊氣場卓絕,風度翩翩。
馬車朝着衙門行去,車外陶澈問,“哥,你看住了,當心他再醒過來。”
車裏陶澄回道,“他沒暈,醒着呢。我跟程大夫學了兩招,他現在只是不能動,不能言,不能看,不能聽。”
陶澈啞聲半晌,“哥,我也想學。”
陶澄笑道,“好,待會兒教你。”
進衙門前,馬車停在深巷深處,兄弟倆躲在車廂內,陶澄将穴位指給陶澈記牢,随後拔出兩根,“你出去吧,當心弄髒衣裳。”
陶澈無甚所謂,“弄髒就弄髒吧,屆時回憶起來---這是我哥殺絕後患時濺到我身上的血,還能有點兒念想。”
陶澄冷酷無情,“出去。”
毫無周旋的餘地,陶澈掀簾下車前看見陸季肖驚恐的眼神,他守在車外,聽陶澄道,“在八角涼亭裏,你多瞧了他兩眼,不怪我取你性命前再多廢你一雙眼。”
只有劍落血流的聲音,陶澄沒讓陶澈久等,撩起車簾後将那幾根長針扔進一旁溝槽裏,他屈起腿随意的往車座上一靠,“走吧,去領賞。”
臨近午時,兄弟倆回到府上,本應該是用飯的時候,府上卻瞧不見一個傭人,陶澈先去庭院裏,看他爹娘還坐在桂花樹下,便走近道,“爹,娘?”
喬晴紅着眼,她問,“你哥呢?他來看過一眼又走了,說不多時再回來,可我們去屋裏尋他,只看見了一桌子的暗器,他的劍也不見了,你們到底去哪兒了?”
陶老爺又氣又擔憂,來回踱步,“以前沒見多麽鬧心,合着憋着一口氣給我來個翻天的。”
陶澈坐到喬晴對面去,為自己倒了杯茶水,“他在卧房裏換衣裳,很快就過來了。”
“你們到底去幹什麽了!”陶老爺怒的吹胡子,“到底!”
陶澈沉吟,倏然低低一笑,“去為民除害。”
他仰起頭灌下一杯茶,餘光瞟見陶澄提着佩劍和包袱走來,只覺得茶葉的甘苦浸透潰瘍,刺痛的他心頭發緊。
喬晴憔悴了太多,妝容也遮不住她的疲憊,她看陶澄将一紙畫像放在石桌上,還沒看清楚就被陶老爺一把拿起,“這是什麽!”
“是陸季肖的懸賞令。”陶澄淡淡道,“費了點功夫扔去衙門了,來日投胎做鬼也是個失明的鬼,尋不着我。”
陶老爺震驚無比,而喬晴如墜冰窟,牙齒都因發抖而打顫,她喃喃了一句什麽,陶澄沒聽清也沒追問,只道,“此後我與輕陌游山玩水,不願被些鬼祟之人打擾,望爹娘寬恕。”
下跪磕頭都已做過,無甚留戀的,陶澄轉頭看看陶澈,勾起一笑,“将來你遇見心上人要成家之時,我再回來。”
陶澈起身勾搭上他的肩背,在兩雙驚懼和憤怒的眼神中朝着府門走去,陶澈笑道,“那我每年成一回,你可得年年都回來。”
“胡說八道。”陶澄屈肘撞他胸口,“陶府将來就倚靠你了,千萬別讓我在外聽聞到有關落魄的壞消息。”
背後陡然一聲巨響和驚叫,陶老爺把石桌掀了,他嚷道,“兔崽子!你站住!”
沒人搭理,陶澈勾緊他哥的肩膀,“當哥的在外潇灑,做弟弟的在家奮鬥,你真好意思。”
陶澄只笑,兩人走到府外,陶澈推他哥,“你走吧,我在家賺錢給你潇灑,錢鋪拿印取錢,別不好意思。”
陶澄回過身與他擁抱,在陶老爺怒氣沖沖追來前,頭也不回的駕馬離開。
午飯後郭先生要歇息,軟塌上一躺下就打起呼嚕,輕陌守在一旁,滿屋子的書香讓他沉醉不已,可眼下卻有些心不在焉,他盤坐在蒲團上愣神,以手臂為枕,趴伏到桌上想念陶澄。
沒趕回來一同用午飯,那應是被嚷去酒樓請客了,會喝醉嗎?喝醉了可怎麽辦,自己一雙半殘的手要如何照顧他?萬一酒後沒點兒把持的胡鬧起來,把馬車肏翻了豈不是出大醜?
輕陌被自己逗笑,又想起今日沒坐馬車,是擁在陶澄懷抱裏騎馬來的,那…馬背上可是施展不開吧?
輕陌嗚咽一聲,埋下臉,無顏見人,這滿腦袋都是些什麽要不得的下流思想。
迷迷糊糊就要伴着呼嚕聲也睡去之際,身側挨上一熟悉的溫暖,輕陌懶洋洋的眼睛都不睜,只嘟起唇讨親,随後唇上就染上了一點兒溫熱。
在郭先生的私塾裏做這檔子事兒,輕陌刺激的心髒亂跳臉蛋暈紅,他被攔腰抱起,身子騰空了他才掀起條眼縫,氣音道,“喝醉了嗎?”
陶澄莞爾,也輕聲回,“你聞聞看?”
輕陌便埋首進他的領口,登時周身一僵,再無慵懶的樣子,他擡起臉瞪大了眼睛盯着陶澄,差些失聲,“你!!”
陶澄暗道失策,他轉身拐到庭院的小花壇邊坐下,好聲哄,“不生氣。”
輕陌氣的猶如沒頭蒼蠅,“哪兒來的血腥味?不是吃飯吃酒去了嗎?連衣裳都換了,在哪兒換的?是回去陶府了嗎?被陶老爺揍了?”
倏然一凜,想起陶澄說要回去讨揍,輕陌擡手就去抓他的衣襟往旁邊扯,“讓我看看,得是揍成什麽樣啊!出了多少血怎麽連衣裳都要換?”
陶澄都插不進他的連連問,索性低下頭以唇相堵,又撥開他的雙手,“當心手疼。”
輕陌不依,“你哄不好了,除非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騙我了?”
之前瞞了好幾天都沒點心虛,當下卻莫名的不知如何承認,陶澄抿起唇醞釀說辭,輕陌等不得,“你是不是琢磨怎麽繼續騙我呢?郭先生就在這兒,你不怕我告你的狀嗎?老師面前還說謊,你不怕戒尺打手嗎?”
陶澄真的是折服了,“你這張嘴…把你厲害的,嗯?”
輕陌還欲兇,被一聲輕咳打斷,兩人連忙禁聲看去,看到郭先生揣着手站在樹下眯眼瞧着他們,頓時兩人都不敢再造次,輕陌還窩在陶澄懷裏呢,羞的臉蛋可以煎雞蛋,兩人匆忙站好,尴尬的想要遁地逃走。
郭先生走來,“不知規矩,這是讓你們肆意胡鬧的地方嗎?”
兩人乖巧的搖頭認錯,陶澄伸手,“先生掌我一人,輕陌那份我替他受。”
郭先生挑眉笑道,“要上課了,你們若要留下來就安分些,不然我可真要拿戒尺了。”
“就不留了,他還得要回去喝藥。”陶澄道,“今日勞煩先生了,以後給您寄書信。”
輕陌點頭附和,“一封兩書,我也給您寫信。”
揮別郭先生,兩人馭馬慢慢往青樓院颠去。
輕陌的臉皮也就只能在陶澄面前厚一些,熱燙的溫度半晌下不去,他沒好氣逼供,“你答應我不回去讨打的,你那一紙記賬食言作廢。”
下巴抵在他腦瓜頂,陶澄坦白道,“沒食言,我确是回去陶府了,可我爹沒揍成。”
“那血又是哪兒來的?難道不是你的?”
“不是。”
特意尋了人少安靜的小路漫步,陶澄事無巨細的娓娓道來,又拿過包袱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