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2)

給輕陌抱着,拆開結扣,“不是總問我把你的刺繡都藏哪兒了麽?藏在床頭小櫃裏。”

包袱裏是一張張熟悉的繡畫,輕陌半晌無言,仿若聽了一個話本裏才有的故事,他百感交集,又輕輕破涕為笑,“繡的…繡的好醜,快系起來。”

陶澄低頭親他的臉蛋,将包袱重新系好,輕陌抱在懷裏,想起他孤獨煎熬的過往,刺的每一針都像刺進心頭紮出血珠一般,可再回想起來又遙不可及,只有眼下溫暖可靠的懷抱才是真實的。

輕陌喃喃,“你餓不餓?”

陶澄“嗯”道,“有一些,你呢?”

“我也餓,郭先生給我尋了個湯匙,可我用不好,匙柄戳在手心裏有些疼。”

“想吃什麽?等回去了,有相公伺候你。”

回到水榭小院裏,杜六樂呵的來報喜,他昨日晚上等梁芷下工後,兩人一起去逛了長街。

杜六道,“還是托公子的福,我們每日都通一封書信,講不完的話,我的字也越寫越能看了。”

輕陌真心實意的為他高興,從疊疊刺繡裏選了一張喜鵲打架送給他,“若是修成正果,到時我們回來吃你的喜酒。”

笑臉變作哭喪臉又變作笑臉,要不是陶澄在一旁,杜六真想撲上去擁抱輕陌,他揣好刺繡下去了,不打擾他心裏的這對神仙眷侶。

南瓜疙瘩湯盛上桌,兩人共一副碗筷慢慢吃完,輕陌趁着陶澄洗刷的空擋跑回屋裏,不一會兒又出來,手腕間夾着一只紅燭,嘴巴裏叼着一把剪刀。

陶澄瞧見了趕忙接手,也舍不得真的兇他,輕陌問,“你知道我要做什麽嗎?”

心頭一跳,陶澄反應過來,“剪下一縷頭發藏進桃核裏。”

剛戴上小桃核的時候就這樣說,一直拖到現在,輕陌端坐在躺椅上催他,“小筐裏容不下一縷,少剪幾根發梢搓一搓塞進去吧。”

陶澄心軟成一片,好似輕陌說的每一句話都浸過糖漿,從耳朵聽進去能甜蜜蝕骨,他半跪在草地上,指尖順起輕陌的一縷發梢,“結發夫妻。”

輕陌有些害羞,“是啊,結發夫妻。”頓了頓又道,“所以你再不可以身涉險,萬一不幸,你要我如何獨活?我化作厲鬼也不放過你。”

喜愛到失去言語,陶澄只傾身與他唇舌纏綿。

發絲交纏成縷,盤旋在狹小的筐籃內,又被燭淚密封,垂挂在頸口處。

輕陌捧着它撫摸,幸福到如墜雲端,他問,“還記得小時候第一回 見面,你叫我不要哭,變醜了你就不跟我玩兒了。”

陶澄微微失笑,“童言無忌,別當真。”

輕陌也笑,“可我總會變老,變老要就變醜了。陶澄,咱們尋一處桃花源,或許那裏會有靈丹妙藥。”

陶澄将他抱進懷裏,一同望向波光粼粼的湖水面。

“哪裏都好,世間遼闊,我們流浪到途中遇見了喜愛之地,就留在那裏生活。”

“那裏就是桃花源麽。”

“嗯。眼下這處水榭小院也是桃花源。”

輕陌後知後覺聽了滿耳朵的情話,他不再言語,沐浴着徐徐微風遙望天際。

世間遼闊,鬥轉星移。

月色初上之時,有一雙相思鳥依偎着歸巢了。

番外一 ~番外三

一.

到常州時已經過了小寒,陶澄擔憂輕陌體寒體虛,成日裏将他包裹的好比個棉花球團子成了精,輕陌不大願意,“我從上到下就只能露着兩眼睛瞅你。”

陶澄特別不好說話,“要我瞧見你眼睫毛上結了霜,你眼睛也別想露出來。”

“可我想親你。”輕陌費勁巴拉的往陶澄身邊擠,馬車車座上就這麽大點兒地方,要他去車廂裏烤火爐他還不樂意,偏要一起淋雪馭馬,輕陌的聲音悶在圍脖裏,仰着臉巴巴的望着陶澄,“你看前面了無人跡,不趁機香一個嗎?”

真是被寵的越發會撒嬌了,陶澄捧住他的臉蛋定定的看他,可惜輕陌壓根不受威脅,自覺主動的扯下毛絨圍脖露出一雙嘟起的唇,“頭一次這樣近的看你穿毛大氅,太惹我垂涎了。”

陶澄眼神帶笑的親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待親的人魂兒都要飄了才松開口,“既然這樣垂涎,晚上就披着它幹你好不好?”

身子牢牢的擠在一處,腦袋也枕到陶澄肩膀上去,輕陌剛一幻想那種場景就笑出聲,“裏面空着,赤光溜條披着它,不像撲棱蛾子嗎?”

陶澄一哽,毫不客氣的把圍脖給他拉嚴實,“撲棱蛾子也能把你幹的嗷嗷叫,等把周姨叫喚過來了,問你大半夜的幹嘛呢,你就說‘床上有一只大蛾子可吓死我了’。”

輕陌笑的要從馬車上掉下去,“周姨一聽,多大點事兒,提着鞋底就要進來幫我拍死蛾子,結果推門一看撲棱蛾子正吃人呢,估計真得要吓死她。”

還有二十來天就是除夕,往年都是孤苦伶仃的輕陌和孤家寡人的周姨一起過,兩人湊一塊包頓餃子喝碗熱湯就算過了年,別人家守歲放鞭炮時他們已經鑽進被窩裏睡下了。

今年兩人一合計便決定來常州尋周姨,從輕陌徹底養好了傷的立冬出發,一路晃晃悠悠連玩帶歇的走了兩個月,中途不知享了多少美食,賞了多少風景,每一日輕陌都飄飄欲仙,伴在陶澄身邊開懷的不知朝夕。

果園與五年前離開時沒有太多變化,正是年貨出售的緊張時候,馬車一路行進來就能看到一車車的柑橘、蘋果往外拉運,輕陌把鼻子露出來,“聞見了嗎,果香。”

陶澄應他,“聞見了,早十幾年前就聞見了。”

是輕陌給他回的那一紙書信上浸透的香味,兩人心照不宣,陶澄将馬車停在一處不礙事兒的地方,牽着圓滾的輕陌往園裏走,可惜問了一遭才得知周姨已經嫁為人婦,和那攤燒餅的如意郎一起開了家粥鋪,搭夥過的有滋有潤。

雪絮絮飄飛,兩人又往城裏去,在長街的紅燈籠一盞接着一盞熄滅時,馬車停在了粥鋪門口。

鋪子不大不小,櫃臺後的小姑娘埋頭撥算盤,聽聞腳步聲擡起頭,一句“打烊了”頓在嗓子裏,雙眼放光的望着陶澄。

“我們來找人的,”輕陌哈了滿口的哈氣,“勞煩請問,周姨在嗎?”

話音剛落,周姨就從後院廚房裏掀簾進來了,兩方直直打了個照面,輕陌笑起來,“周姨!”

周姨愣了一瞬才驚喜的大步跑來,“是輕陌!”又看向陶澄,“大少爺!”

小丫頭耳朵豎的奇高無比,只聽眼前這人聲音和他樣貌一樣攝人心魄,“不必再喚‘少爺’,直接叫我姓名就好。”

輕陌高興的臉蛋通紅,把周姨撲的一個踉跄,他道,“我們特意從果園尋過來看你的!”

鋪子後面就是一四合小院,安頓好馬車,周姨招呼兩人趕緊喝碗砂鍋粥暖暖身子,她朝櫃臺後喚到,“淺淺,去找你爹過來!”

淺淺忙去,不多時和一面容樸實的男人一起回來,她挨蹭到周姨身旁去,“二娘,這就是你常念叨的輕陌哥哥嗎?”

周姨拍拍她的手背,介紹到,“說來也巧,男人跟我一個姓,周竹,這是他閨女淺淺。”

“真的太好了。”輕陌窩心道,“我們就怕你一個人過年太冷清,現在真的太好了。”

周姨聽罷就要落淚,“這麽說來你們是特意來陪我過年的?那千萬別走了,就住到過年,人多不嫌熱鬧!”

周竹和淺淺也附和,十五六歲的姑娘睜着水汪兒的眼睛瞧他們,不論是看哪一個都要她臉蛋發熱,“對呀,兩位哥哥若是不嫌棄就留下來吧!以往只有我和我爹,今年多了二娘,她天天念叨輕陌哥哥,擔憂你在臺州人生地不熟,給你寄了好多封信,哥哥都收到了嗎?”

輕陌擡眼看看陶澄,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座上還有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輕陌權宜道,“收到了,想着這不是要過來了麽,人都來了,信就沒回。”

吃過飯後夜已經有些深了,周姨帶兩人到小院二樓的空房裏,“新打的床絮棉被,和陶府肯定比不上,但總比客棧強,就多委屈委屈大少爺了。”

陶澄挂好毛氅,笑道,“已經很好。不用再給輕陌收拾房間了,我們倆睡在一起。”

就算心裏諸多猜測,可周姨還是被這一句話給震在原地,輕陌有些害羞,“在飯桌上沒好開口,其實我沒去臺州,喬二奶奶把我賣到青樓院去了。”

輕陌拉着周姨坐到茶桌旁,将前前後後簡單解釋了一番,仍是害羞,“周姨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對陶澄心懷不軌了麽,眼下我終于苦盡甘來。”

周姨心下惶惶又感慨萬千,真想抱怨幾句陶府的不是,可又礙于陶澄就坐在對面,她道,“老爺和二奶奶知道你們在常州麽?”

陶澄道,“臨出發時給陶澈傳了信。我爹在氣頭上,明面上揚言再管我就改姓,暗裏命人一路跟着,隔三差五馬車裏就多幾袋子銀元,盯的緊呢。”

全然沒有伺候喬二奶奶時那種富貴人家的架子,周姨聽他語氣輕松,也跟着失笑,“是非對錯的,希望老爺早日看開吧。”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窗外窸窸窣窣,雪似乎落得更大。

輕陌哈欠連天的揉眼睛踹被子,“你起開…”又去撥擁在腰上的手,“起開啊…”

陶澄将他摟的更緊,腦袋埋在他肩窩裏拱,嘟囔一聲“不起”。

“不叫你起床,叫你起開,放開我…”輕陌胡亂推搡不成,暖和氣烘他的睡意沉沉,“我得起來…幫幫,幫幫周姨…”

陶澄無法,寄人籬下得懂事兒些,他腦袋又往下拱去,蹭開輕陌的小衣,張口朝着那點嫩紅連咬帶吮,要輕陌一下子就軟了尾巴根,“你個…嗚…個混賬…”

在被窩裏瞎胡鬧了小半晌兩人才爬起來,今日不用浸在風雪裏,輕陌好歹能穿的輕快些,下樓一進鋪子他就聞見茶葉蛋的香味。

周竹瞧見兩人,驚到,“起這麽早?”

輕陌笑道,“有什麽能幫忙的?我們倆都能打打下手。”

那可要不得,周竹昨晚睡前聽了老長的一段故事,唏噓不已,要把兩人當貴客供起來,恰時周姨端着一大籠還沒上鍋的小籠包走來,“旅途勞頓,怎麽不多睡會兒?”

“早起起慣了,睡不着,來看看有什麽可以打下手的,”輕陌扯謊笑道,“賞兩個茶葉蛋吃就行。”

推辭不過,兩人如願套上了圍裙,周姨把茶葉蛋遞給輕陌時看見了他貫穿指甲的一道淤血,委實吓人,她連忙捉過來仔細心疼,“這是怎麽弄傷的?得有多疼啊!”

捧到眼前了,才發覺輕陌手心裏印着大大小小的許多傷痕,頓時就紅了眼睛,周姨二話不說将他圍裙扯下,“不管怎麽弄的,你都給我老實待着,你就去櫃臺裏幫着淺淺收銀記賬去。”

陶澄甚為贊同,也拍他後腦勺,“去,記錯了自己添銀子補虧。”

淺淺還在睡,櫃臺裏就輕陌一人,鋪子倒是陸陸續續的越發熱鬧起來,陶澄忙着端盤,砂鍋米粥、包子餃子、燒餅燒麥,輕陌在收銀的空檔裏看他身影忙碌,倏然頗不厚道的想象他們倆才是這間鋪子的掌櫃,過着稀松平常的老百姓小日子,不知道和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哪一個更美妙。

淺淺的到來打破了幻想,輕陌摸摸鼻尖,“今日起我給你打下手。”

淺淺以為還做夢呢,轉頭看見陶澄正招呼客人,那人是繼好多人之後又一次驚嘆,“老竹!你打哪兒找的這麽養眼的店小二啊!”

二.

臨除夕還有三天,明天粥鋪打烊歇業。

當晚陶澄早早就把輕陌壓到了床鋪裏,“不用早起,看你還拿什麽做借口。”

輕陌雙手推他,“想想水榭小院裏的躺椅,這床不見得比那結實。”

陶澄居高臨下,那雙眼神絕算不上友善,他“哦?”道,“那咱們慢慢來,輕輕來,別忘了你還欠着我兩張紙的賬沒算呢。”

“你!”輕陌要震怒了,擡起手掐住陶澄的脖子,“蘇州到常州路上的這兩個月,你算的還少了!你扪心自問!早結清了!”

陶澄俯下身嚴嚴實實的壓住輕陌,把那張如何也親不夠的唇舌同樣堵的沒有一絲縫隙,半晌後兩人均是氣喘籲籲,陶澄由嫌不夠的啄吻他臉蛋,啞聲道,“成日看你和那小丫頭在櫃臺裏說笑,新添一筆。”

吃吃的笑了一會兒,輕陌放松下身子任他揉捏,“比壇子裏的醋還酸。”說着手心也流戀在遒勁的身軀上越摸越往下,“不許兇,要比窗外飄的雪花還輕柔,知道嗎?”

陶澄不知道。

輕陌被束縛了手腕綁在床頭,口裏塞着不知誰的小衣,起初捏着他臉蛋強迫他咬着時他還委屈的要哭了,眼下陶澄怕他悶着,卻是想扯都扯不開。

火盆都不比床帏裏的兩人燒得旺,幾縷汗濕的碎發黏在輕陌額上,陶澄也好不到哪兒去,都是被水磨工夫的情事逼迫出來的,他用着前所未有的耐心慢慢厮磨,将那溫柔的內裏一寸寸碾磨成融化的脂膏一般,高熱濕滑,淫水泛濫成災,随着兇器似乎永無止盡的緩慢抽弄染濕了一片床鋪。

被管制的身子異常熱情,輕陌感覺骨頭都被這漫長的快感熬成了汁水,他嗚嗚的挺動腰身,再也耐不住這樣慢條斯理的折磨,他祈求驚濤駭浪一般的兇狠,可惜被陶澄一雙灼熱的手心按住了腰肢,“寶貝兒,這樣夠不夠輕柔?”

已經只靠着後面高潮了數次,前面滴滴答答的卻一次都還沒能出,早就憋脹成了熟透的顏色,輕陌奮力的擡起雙腿往陶澄身上勾蹭,讨好的意圖特別明顯,陶澄被撩的嘶氣,勉強穩住要全力侵占的心神,張口往那泌着細細汗珠的鎖骨上啃咬了好幾口以發洩喜愛,又去啄那滾動的喉結,他打趣道,“聽聽,這床還沒哥哥叫喚的聲兒大呢。”

正逢輕陌快要死掉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小跑聲,随後就是淺淺叩門試探道,“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這一驚驚的輕陌滿臉淚水,陶澄被那驟然縮緊的小洞擰絞的要斷掉,他額角青筋狂跳,埋在深處一動不敢動,偏偏還有心思玩那惡劣的一套,他伏到輕陌耳邊去哄,“乖一點。”說着就把他口中的小衣拿走,半分不容拒絕。

輕陌扭頭往門口看,視線被床幔遮住,只看到兩副交疊的身影,全然是巫山雲雨的春宮圖,他羞恥的咬唇,深呼吸加咽口水,一張嘴聲音跟浸了雪花一般濕潤,“我已經睡下了,有事兒嗎?”

“這麽早就睡了啊,我們打算出去買些年貨呢。”淺淺聽那疲乏的聲線只當輕陌是累了,她頓了頓又問,“陶澄哥哥呢?也睡下了嗎?”

沒呢,正擱這兒嗅來嗅去找地方下口吃人呢。

“他…他睡的可死了,抱着我不撒手,”輕陌軟綿綿的憤憤道,“不然我肯定,跟你們一道去。”

淺淺被逗笑,“那你們歇息吧,爹和二娘還在樓下等我呢,我們就先去了。”

腳步聲跑遠,輕陌緊繃的神經才算徹底放松下來,他兇巴巴的看回陶澄,還不待嚷上一句就被驟然強勢的頂弄肏的失聲呻吟,之前的快感仿若涓涓細流,而這一下就如翻卷的海浪拍擊的輕陌暈頭轉向,陶澄不再壓抑欲火,他掐緊了輕陌的細腰肆意揉捏,“眼下這小四合沒別人了,就算把床肏塌了也不擔心被聽見。”

輕陌瑟瑟的發起抖,不知是爽的還是被吓的,陶澄俯下身,堪比流氓一般舔他的唇,“哥哥,準備好了麽。”

輕陌着急的搖頭,可惜怎麽會管用,眼淚模糊了視線,他只感覺自己猛的被抛到了洶湧浪尖上不停歇的翻騰,耳邊似乎有媚到了極致的求饒,或許不是求饒而是鼓勵,他聽不清,四肢百骸都被浸軟了,任憑折騰,倏然之間就連魂魄都離了這具身子,仿佛飛去九霄之巅,欲仙欲死。

待輕陌再睜眼回到人間時,已經是翌日日上三竿。

也不知道周姨是不是故意的,見到兩人下來後,招呼着陶澄去端了一鍋蜜棗紅豆粥,輕陌望着那糯乎乎的粥一言難盡,“我…我是坐月子麽…”

陶澄笑的別提多讨人嫌,“小娘子,不得挑食。”

除夕那天買了許多炮竹回來,等着入夜來聽響。從下午開始小三口和小兩口就忙在後院裏準備年夜飯,周姨和周竹都是北方人,講究年夜飯要從掌燈時慢慢吃到深夜,米飯還要是大米和小米一同煮,代表着有金有銀,還有許多規矩,但也不那麽規矩,開開心心的就算過了個好年。

夜幕降臨,瑞雪兆豐年。

在這滿滿當當的一桌子菜肴裏,每人都露了兩手,淺淺不咋熟練的煎了盤脆皮豆腐,大家很賞臉都吃了個精光,陶澄舉杯熱黃酒敬周姨,感謝他這麽多年視輕陌如已出的悉心照顧,周姨哪敢當,“視若已出,可他吃了多少苦,我只能眼睜睜看着。”

周姨心緒感慨,“要他走他也不走,如何說如何勸都不走,你知道他是為了什麽嗎?”

陶澄認真道,“我知道。”

輕陌微微有些醉,眼眶盡紅,他不願回首千瘡百孔的過去,只一把抱住周姨道,“別說了,眼下我們不都很好嗎?”

淺淺也湊過來抱住周姨,“二娘,輕陌哥哥有人疼了,多好呀!你也是有失有得,他要雲游四海離開你身邊了,我不是來了嘛!”

周姨破涕為笑,一左一右摟了滿懷,發覺自己也同輕陌一樣,苦盡甘來。

不知誰家先響起炮竹聲,緊接着整條街巷都噼裏啪啦鬧成一團,淺淺膽子小,和輕陌抱在一起躲在柱子後,陶澄和周竹拿着長竹竿撩起鞭炮引線去打火,周姨扯着嗓子喊都不太能聽見她的連聲叮囑,只看那一點火星滋滋的跑,下一瞬煙霧四起,紅絮飄飛,響徹天際。

陶澄反身也躲到柱子後,把輕陌連帶着淺淺一并擁進懷裏,三人演猴戲似的,輕陌捂着淺淺的耳朵,陶澄捂着輕陌的,淺淺踮起腳尖也夠不着捂住陶澄,急的直叫喚,輕陌便要她自力更生,轉頭就和陶澄互相恩愛起來,淺淺瞪着眼睛看他們倆都快在震天響裏親到一處去了,跺跺腳一扭頭,心道,也不怕親滿口煙渣子。

新年就這樣鬧鬧騰騰的過完了。

大年初八,兩人收拾收拾行囊,打道回府,回蘇州陶府。

周姨千萬般的舍不得,淺淺抱着馬車哭,周竹看的好笑又無奈,“要不你跟着哥哥們去蘇州好不好?”

淺淺這才松了手,哭答答的被周姨攬在懷裏,“你們還會再來嗎?”

輕陌摸她頭發,“保準兒來,以往就周姨叫我挂心,現在還多了一個淺淺,我們肯定會再來的。”

三.

馬車沐浴着薄薄的冬日陽光行上大道,朝着蘇州的方向緩緩前進。

在小年打揚塵那日,果園派了個夥計把陶澈的書信送到粥鋪來,信裏言簡意赅:成親,同輕陌速回。

也不知誰和誰成親,何日成親,陶澄想起那句“那我每年成一回,你可得年年都回來”不禁有些擔憂,“你說,他會不會是在诓騙我們?”

輕陌縮手縮腳團成一團挨在他身邊,懷裏捧着手爐一時片刻都離不開,“騙不騙我們都已經回程了,而且咱們之前也诓騙過他,就算他一報還一報,也還是咱們理虧在先。”

陶澄失笑,“還挺明事理。不怕被騙回去浸豬籠?”

“怕。”輕陌悠悠一嘆,“不知道攔街搶新郎和一道浸豬籠哪個更驚天動地。”

陶澄撈起他就要親,“傻不傻。”等親夠了才安撫道,“不怕,等回城了打聽打聽,陶府二公子成親,動靜小不了。”

走了十來天,不想路途上多了兩個同行的夥伴,正是當初那個惹輕陌吃醋的街轉角的酒鋪小掌櫃舒憂,和他的店小二。

當時舒憂全身發熱,燒的不省人事迷糊在車廂裏,店小二吓的嗷嗷哭,第無數回翻遍了行囊還是找不見退熱的藥丸,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幸虧遇見了陶澄和輕陌。

程醫館的藥丸吃下去,當晚舒憂就悠悠轉醒要水喝,輕陌捧着小杯一口一口的喂,喂完得了一句軟乎乎的“王八蛋”,手卻被捉着怎麽也抽不開,于是和衣而卧伴在舒憂身邊睡了一晚。

友誼就是從這一睡迅速成長起來的,幾十日的朝夕相處讓舒憂成為了輕陌在這世上最喜歡的第四人,陶澄第一,周姨第二,淺淺第三,舒憂榮登第四。

輕陌偷偷和陶澄嘀咕,“果然擔得起‘可愛’一詞,你若是也喜歡他,我不吃味。”

“你是不吃味,你欠揍。”陶澄捏他臉蛋,“我都喜歡別人了你還不吃味,不是讨揍是什麽?”

大約還有小半日的車程就能進蘇州城了,不說舒憂,店小二就要對兩人千恩萬謝,“你們是不知道,我家掌櫃的要是出了一丁半點的差池,我腦袋和脖子絕對得要分家,不開玩笑。”

輕陌詫異,對舒憂道,“難不成你是微服私訪的小皇子?”

“別聽他胡說八道。”舒憂拿帽子招呼店小二,“但确實要好好感謝你們!傍晚進城後,容我請客吃飯吧,你們不是住在水榭小院裏麽,正好我十分饞青樓院的八仙蒸。”

那就如此說好了。時間尚早,兩輛馬車進城後先各回各處,沐浴洗塵一番後再于青樓碰頭。

可惜,碰頭時本應是二對一,變作了三對三。

時間後退兩個時辰。

陶澈長了千裏眼,陶澄和輕陌剛在小院裏落腳,陶澈就歡天喜地的找上門來,那邊是杜六抱着輕陌不撒手,這邊便是倆兄弟相擁着仿佛幾年未見。

陶澄拍拍他肩膀,開門見山,“寫封信還惜字如金,你要和誰成親了?”

聞言陶澈立馬苦了臉,“哥,我有些擔憂…我們陶府怕不是要…”

話未說完,輕陌那邊嗷了一嗓子,“真的嗎?!你要和梁芷成親了!”

杜六興沖沖,“是啊!我本不願說的,怕耽誤你們潇灑游玩,但二少爺知曉後跟我保證你們一定來,沒想到你們回來的這樣快!”

輕陌高興的團團轉,又抱住杜六使勁兒晃,“太好了,太好了!我…我給你繡身新郎禮服,還來不來得及?要不給…”

“直接給元寶。”陶澄把輕陌撈進臂彎裏牢牢攬住,“你這雙手,還有這雙眼,休想再碰繡針。”

忘乎所以過了頭,杜六兒趕忙附和,“元寶也不要,公子和大少爺來了就好,就特別好!”

誰和誰成親破了案,獨留陶澈一張苦悶至極的臉色有待分解。

杜六忙去了,剩下可以說家長裏短悄悄話的三人圍坐在石桌邊。

陶澈單手撐着額角,“我有些擔憂…我們陶府怕不是要絕後了。”

陶澄一驚,輕陌正喝茶,被嗆的連連咳嗽。

陶澈嘆到,“你們走了之後,爹娘比我想的要好一些,不吵不鬧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倒是我,心情一不大好就跑去‘舞劍’找人比試,次數多了,我發覺,我似乎…對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上心了,總是忍不住在意他…”

陶澄給輕陌拍背都拍的心不在焉,一臉的難以置信和無語凝噎。

陶澈又嘆,濃眉豎起來遷怒兩位兄長,“就怪你們倆,在我面前膩膩歪歪十餘載。哥,你說雙九他會不會也喜好斷袖?”

陶澄好無辜,可又無從辯解,“那你…那你往後別在雙九面前膩膩歪歪。”

輕陌好不容易止住了嗆,捂着脖子順氣,問,“那小公子劍法如何?”

陶澈道,“比不過我。”

“那你讓着他麽?”

“讓。”

只說了兩句話陶澈就已經不自覺的面帶笑意,“讓着他他還不樂意,偏要我認真來,可等我不讓他了,他又要被欺負哭。”

輕陌哽住,“現在你想他嗎?想見他嗎?”

陶澈有點兒羞澀,但毫無猶豫,“想。”

“想抱他嗎?想不想親他?甚至想不想和他親熱?”

陶澈還未答,陶澄倒是插嘴道,“你就是這麽判定是否心悅于我的?”

輕陌鼓起臉蛋,眼神給足了暗示,“那雨不像是雨,倒像是迷魂湯。”

陶澈的兩只手都撐到額頭上去了,“別膩歪了你們倆。”他救命道,“我想,我都想。”

陶澄安撫的拍拍他,輕陌火上澆油,“嗯,陶府還想傳宗接代,就只能靠雙九了。”

不論怎麽樣,于千萬人之中尋到了心上人總是件開懷的事情,陶澈死活要不醉不歸,于是兩人就把他帶着一并來見舒憂了。

舒憂見對面也加了人,好歹舒了口氣,卻不待他介紹就聽陶澄笑道,“張小王爺,袁擔當。”

怪不得那店小二說舒憂若是有半分差池他就要掉腦袋,陶澄心道,原來真不是在開玩笑。

陶澈沒少和陶老爺一同見過這兩人,大家都算半生半熟,輕陌和舒憂多麽巧的在沐浴之後穿上了同一款的月紋長襖,兩人座位挨在一處,正評比八仙蒸裏哪一蒸最可口。

袁起開口打趣道,“聽舒憂講,幸虧有你們幫忙,他這記性,除非我們幫他把藥箱放到馬車上,不然總也不記得。”

陶澈正倒酒呢,酒壺一歪,撒了半個身子,他愣愣道,“舒憂?”

一桌人都朝他望來,舒憂想要怒瞪袁起的眼神都彎到陶澈身上去了,他也愣愣的應,“啊?”

酒還往外漏着,被陶澄搶救擺正,“怎麽了?”

“舒憂?”陶澈一凜,再瞧一眼舒憂,頗為尴尬道,“約莫是…約莫是重名了,我在劍館裏也認識一位公子叫舒憂,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舒憂眨眨眼,有些好奇,“我這麽獨特的名字還能重名,誰啊,我想會會。”

張晉遠低低的笑了會兒,“行,哪天記性好了,不要人操心了,我就帶你去會一會。”說罷在舒憂的看殺裏朝陶澈道,“家妹近來多有念叨二公子。”

陶澈又愣了,輕陌在桌下去捏陶澄的手,難以抑制的興奮。

“那小公子是家妹喬裝打扮的,我時常忙,能騰出的時間都用在小掌櫃的身上,她頗有意見,耍起脾氣來就把舒憂的名字拿去瞎胡鬧,實在是見笑了。”

舒憂含着口雞蛋羹咽下去都是齁到心裏的甜蜜,他哼哼了一句啥誰也沒聽清。

張晉遠攤開手說笑,“別抖出去是我說的,應付小妹比應付什麽都費心。”

陶澈處在震驚中已經不會言語,輕陌推推陶澄小聲道,“看他都傻了,快把他魂兒叫回來。”

飯過八分飽,酒過十分醉。

舒憂知道輕陌不在蘇州多停留,一杯接着一杯的碰酒下肚,自己迷迷糊糊還把輕陌也灌個好歹,竟學壞了,陶澄來捉他手他不是嚷着“混賬”就是嚷“王八蛋”,一整個雅間裏都是這倆醉鬼的叫罵聲。

袁起實在無奈,拍拍舒憂臉蛋哄道,“還回你那小酒鋪麽?”

不知舒憂聽成了什麽,捉緊袁起的寬袖不撒手,眼裏水潤潤的,“不要走,別走,你不想我嗎?”

袁起好聲哄,“想,快一個月沒見了,怎麽不想?”

陶澈被沖昏了頭腦,拉着張晉遠問東問西,恨不得明日就去送聘禮下婚帖,張晉遠連連失笑,本想找陶澄救命,一看陶澄懷裏黏着的人正哼哼唧唧的讨親,九成九是沒空管他的胞弟了,索性拍拍陶澈肩膀,“再多說一個字兒擾我春宵,回去我就關家妹一個月禁閉。”

舒憂乖順至極,被袁起打橫抱走了,走出雅間時又胡亂揮着胳膊也要找另一個王八蛋,被随後跟去的張晉遠牽住了手心窩才算消停。

陶澈一晚上都在想自己那點情愛之事,眼下目送三人遠去,陡然頓悟,再回頭看看正抱着輕陌連哄帶騙的他哥哥,心裏一瞬間歡愉無比。

原來心悅是這番滋味,喝醉了上好的美酒,飄飄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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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憂的故事可移步《馳情花林》,3P,兩攻一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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