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端倪
那位丹門的築基修士說完,又出來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修士,走過來時還不忘瞪了一眼靈獸宗的衆人,這才對兩人拱手賠禮,見他們如此誠懇,連霧也不好再說什麽了,只得作罷。
他轉頭見桦崂仍在兀自吃個不停,不由笑罵道:“好歹我們相識一場,我差點被誤傷,你竟然都不緊張緊張,表示一番?”
聞言,桦崂擡頭嘻嘻一笑,道:“你有個好師兄,哪裏還輪得到我來緊張表示?喏,吃吧,壓壓驚,這一路的是非可真是多。”他說着,遞了一塊雲片糕來。
連霧毫不客氣地接過,一面吃,一面道:“你是佛修,怎麽口腹之欲這樣重?這可不利于修行。”
桦崂又笑了,道:“沒有辦法,我師父也是如此,他教過我,人生在世,就要随性而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才叫活得自在!”
連霧聽了,若有所思地道:“這話說來也是不錯,但是為何是在一個佛修口中說出來的!佛修不該是每天敲着木魚,阿彌陀佛地念經嗎?”
桦崂嫌棄地道:“你從哪裏聽來的?若是真如你所說,那我活着還有個什麽奔頭?倘若修成元嬰,豈不是要過一千多年那樣的日子?我還是早早死了好。”
聞言,連霧不由恍然大悟,心中想道:“是了,就是如此,各人有各人的道,不管是道修還是佛修、魔修,又或者是鬼修,大道三千,修心中的道才是最契合的。”
他心中有感,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耳目一清,原本懵懂的心神驟然如撥雲見日一般,神清氣爽,一舉突破了煉氣中期,進入煉氣高期。
連霧這邊靈氣湧動,周圍自然有人發現了,不由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這真是各人命不同,有人努力個半年一年,打坐潛修才興許得以突破一次,竟有人在半路上就突破了……
自丹門弟子差點誤傷連霧之後,那互看不順眼的兩撥人竟然偃旗息鼓了,許是因為陵貉修為比他們都要高,又加上其他衆多修士的各種抱怨,他們也不敢再如之前那般放肆了。
這一路竟然相安無事,直到天已經開始擦黑,天邊落滿火紅的餘霞,鴻鹪這才飛至一個湖泊旁,斂翅落下。
那驿樓夥計與衆人解釋道:“天黑不好趕路,再說妖獸也要修整,還請各位道友稍安勿躁,休息一晚,待明日天一亮再上路。”
他說着,見衆人面色不愉,便又道:“我等經常在此處地界休息,并沒有大的危險,諸位請盡管放心便是。”
話畢,他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但是那一片樹林子裏最好不要進入。”
之前那名差點誤傷連霧的丹門少年開口問道:“那林子裏有什麽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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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微微遲疑,道:“這……危險倒是沒有,只是樹林裏曾有一位前輩在此處修煉,不喜生人,各位道友若是無事還是不要進去的好,以免觸怒了他。”
衆人紛紛應是,只有那位丹門的少年弟子轉了轉眼睛,頗有幾分機靈和狡黠,又看了看那林子,也漫不經心地随着衆人應了。
暮色漸漸籠罩下來,眼見着天要黑了,連霧與桦崂在湖泊周圍撿拾了些幹草枯枝,在湖邊堆在一起,連霧使了個火球術,燒起一個小火堆來,也有人學樣,撿了枯枝,不多時,湖泊周圍便燒起來一簇一簇的小火堆。
連霧雖然夜能視物,但是他仍舊有些不喜黑,蹲在火堆旁,看陵貉在旁邊閉目打坐,橘色的火光躍動着,映在他的面孔上,給素日裏不茍言笑的眉目帶來一抹緋紅的豔色。
桦崂不知從哪裏回來了,滿面興奮地沖連霧道:“快來快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連霧回了神,轉過頭去,見他手中拖着個什麽,不由好奇地問道:“你這是從哪裏做賊去了麽?”
桦崂也不理連霧的打趣,只是一把将手中的東西扔到連霧腳邊,頗有些氣勢地道:“瞧好了!看看這是什麽。”
那東西竟然還活的,在地上蹦跶了幾下,撲騰起一陣灰塵,“咳咳咳……”連霧忙站起來,掩住鼻口,一面揮開塵土。
“野雞?”連霧看着那只掙紮之後終于咽了氣的花毛野雞,又看了看桦崂,有些目瞪口呆:“你這是要做什麽?”
“吃啊。”桦崂眉一挑,理所當然地道,還有些詫異地問:“不然我抓回來做什麽?”
“你真的是個出家人?”連霧又看了看地上死不瞑目的斷脖子雞,那傷口幹淨利落,血跡猶新,一看便知殺雞的人是個老手。
桦崂咧嘴,伸手将那雞提起來,呲牙笑:“當然了,你等着,我去洗刷洗刷,拔個毛。”他說着便哼着小調子往湖邊去了,徒留一地雞毛。
待他回來時,已是月上樹梢,連霧隔老遠便看到那被火光映得亮閃閃的光頭,桦崂一手拎着沒毛的野雞走過來,一手提着*的僧衣下袍,見到連霧便沮喪道:“真是晦氣,一腳踩進水裏了。”
連霧見他這狼狽的模樣,不由樂了,打趣道:“你這不止給野雞洗刷了一下,順便也給自己洗刷了吧?”
桦崂聽了也笑,将那已經開膛破肚洗刷幹淨的禿毛雞拿鐵架串上,又抹了些香料鹽巴,便放在火堆上烤起來,動作十分熟練,工具也齊全,可見是經常幹這事的。
他一面烤着雞,一面靠過來,對連霧小聲道:“你當我怎麽會踩水裏去的?你猜猜,肯定猜不到。”
這話一下就勾起了連霧的好奇心,他深知桦崂想要賣賣關子的心思,十分上道地表示出自己的不解:“怎麽了怎麽了?你看見了什麽嗎?”
桦崂哼着小調,十分得意:“可不是,我看到了一個人,猛然從那樹林子裏出來了,吓我一跳,你猜猜那是誰。”
又是猜,連霧很想唾棄他一會兒,但是又實在好奇,忍住了:“樹林子?那樹林子不是說最好不要進去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桦崂拖長了聲音,轉動着手中的野雞,十分老練地教育連霧:“這人啊,你越是不讓幹什麽,他就越是要幹什麽,跟我師父那驢子似的,就喜歡擰着來,讓往東偏去西,讓往西偏不動,拖着不走,打着倒退。”
連霧聽他瞎扯了一通,笑罵道:“你才是驢子呢,快說,到底怎麽了,你要是再賣關子,這火我可就滅了啊,反正你也不會生火。”
桦崂這下有些急,若論起做野食來他是一把好手,但是有一處致命的弱點,他确實不會生火,那火球術到了他手中,怎麽着都學不會,是以常常要帶個火折子在身上,可是剛剛那一腳踩進水裏,火折子也掉入水中,滅了,如今這野雞還沒烤熟就要沒火,那還得了,他趕緊道:“莫急莫急,我與你說便是,我看到的是那個丹門的弟子。”
“哪個?”
“就差點刺傷你的那個。”桦崂沖丹門弟子休息的那處地方怒了努嘴。
“就這樣?”連霧頓時有種被欺騙了的感覺,吊了半天的胃口,就聽到了這麽點芝麻小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道:“沒別的了?”
“沒了。”桦崂表情無辜而真誠。
火堆驟然就熄滅了,連霧站起,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桦崂一下子就拖住他的袍腳,嚎起來:“哎喲我的雞,連霧!連霧,我的雞還沒熟呢你回來!”
但是任桦崂求了半天,連霧就是不為所動,端的鐵石心腸,求得桦崂鼻涕泡兒都差點冒出來了,圍着他轉,痛哭流涕:“連霧大人,連霧前輩,小僧錯了小僧不該賣你關子,小僧的雞啊……”
最後那聲發自肺腑的獨白深情不已,真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連霧差點沒忍住笑場,他推了推那即便是在夜色中也亮閃閃的光頭,作嫌惡狀,道:“遠點兒,鼻涕泡太惡心了。”
本來就是想逗逗他,連霧最後到底還是升起了火來,桦崂歡歡喜喜地撲過去,差點要沖着那烤得油光發亮的野雞狠親幾口,一面道:“佛祖在上,如此暴殄天物,施主自重啊。”
連霧:“……”當初是誰說佛祖沒空管這個的?
不得不說,桦崂的手藝還是不錯的,最後兩人捧着鼓鼓的肚子躺在地上,連霧心滿意足地道:“不錯不錯,小師傅很好嘛。”
聞言,陵貉終于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眼,看了看攤在地上的兩人,又看了看那一片狼藉的現場,又開始閉目養神。
桦崂又開始吹道:“可不是,我三歲跟着師傅修行,五歲會烤肉,七歲烤雞,八歲那年,我師父打了一頭野豬回來,我們拿了胳臂那麽粗的鐵架,把那野豬囫囵烤了,那才叫人間美味。”
“……”連霧不由問他:“你跟着你師父,除了會烤肉,還會了什麽?”
“……”桦崂摸了摸光光的腦袋,閉口不言,似乎在思考,過了會兒才嘀咕了一句:“似乎也沒有別的了……學着師父……吃?”
連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