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誰是家屬

等不及電梯,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樊晨曦所在的樓層。送她來醫院的同事們聚在病房門前。

"你們是都不用回家,打算加班嗎?"紀澤塵陰着臉,明顯怒火中燒,看他們幾個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怒吼道。

見是他來,幾個人穿外套的穿外套,拿包的拿包,一哄而散。

紀澤塵和樊晨曦之間的微妙關系,是最近八卦群裏廣為流傳的桃色新聞之一。

人事滿臉尴尬,猶豫着把手續化驗單遞到他手裏,試探着問:"醫生說等家屬,要麽,您來?"

紀澤塵死死盯着化驗單上的結果,恨不得把它撕個粉碎。

锂鹽,又是該死的锂鹽。

他沒錯的話,上次樊晨曦的朋友自殺,用的便是這種藥物。

它的存在,到底是為了救人,還是在害人?

紀澤塵悄無聲息推門進入病房,樊晨曦安靜的躺在床上,小巧的嘴唇毫無血色,布滿幹裂的紋路。雙眼緊閉,像是正在做一個可怕的噩夢,睫毛不安的抖動着。

醫院裏慘白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皮膚幾近透明。

平時總是玩了命折騰,渾身有着使不完勁兒的人,安靜下來時原來是這幅模樣。

紀澤塵立于病床前,人生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手足無措。

在他眼裏,樊晨曦的身上帶着光芒,周遭的人卻不識,屢屢傷害她。

自己想要向世人證明她的好,又擔心他們發現後會把她搶走。

本來想等到她站穩腳跟,自己再……

紀澤塵伸手觸碰到她的額頭,感受到微微的溫度和起伏。

總以為時間還很充足,自己有足夠的耐心慢慢等待。然而現實面前,意外來之前永遠不會提前跟你打招呼。

他自言自語道:"不用擔心,我會讓那些議論你的人閉嘴。"

此時,身後的門被推開。

"你是家屬嗎?過來一趟。"

主治醫生以為紀澤塵是樊晨曦的親人,把病歷擺在他眼前,說道:"病人的情況暫時不用擔心,只要低血糖引起的暈厥,外加輕微缺氧,給她補充糖分後應該會很快轉醒。不過,她锂鹽中毒的情況必須重視。"

那人推了推臉上的眼鏡,"作為病人家屬,你也太不小心了。她血液中的锂鹽含量嚴重超标,已經引發可見反應。長期下去,對腎髒和心髒都會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

紀澤塵當然不知道樊晨曦的服藥情況,他甚至幾度懷疑她是否真的需要藥物控制。

至少他從未見過如此“正常”的“精神病人”。

"她可不可以減少锂鹽的服用,或者換種藥物。"锂鹽太危險,他認為樊晨曦應該遠離它。

"我是急診科醫生,對于精神病方面的問題,你應該去咨詢精神科醫生。"

紀澤塵一刻也等不了,詢問服務臺精神科的位置,拿了她的化驗報告過去。

醫院的精神科占單獨的一層樓,與其他科室相比,這裏分外安靜。大廳裏沒有幾個人在等待,他排了不到十分鐘,便見到了醫生。

"聽你的描述,她的病情應該控制得很好。锂鹽中毒在雙相障礙患者中非常常見,平時記得定期來醫院複診,注意下锂鹽含量就可以。"

"可是,我感覺她精神方面完全沒有問題。"

對方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跟紀澤塵年紀相仿,聽他說完,卻笑了:"你對精神病類疾病一無所知,雙相情感障礙本身很難完全治愈,現在國際慣例的治療手段是使用心境穩定劑控制住病人的情緒,減少躁狂和抑郁的發作。她現在服用的锂鹽便是最常用的心境穩定劑,她現在能夠維持常人的狀态,藥物作用功不可沒。"

他一眼識破紀澤塵抱有的幻想,直截了當的說:"而且,如果高血壓,糖尿病的病人也需要長期服藥,為什麽不能接受精神病人這麽做?我能理解家屬希望病人能夠盡快恢複成正常人的心情,但我們給病人做治療時的第一件事,便是讓病人學會接受自己得病的事實。家屬也是一樣,如果你們作為家屬都不接受,這種情緒傳遞給病人,非常不利于治療。"

樊晨曦患有精神病,他知道,但親耳聽到醫生對他明确說出,心裏有種不可察覺的期望徹底破滅。

再回去時,樊晨曦已經醒過來,抓着手機,翻看着。

紀澤塵一個箭步沖過去奪下,說:"剛醒過來就玩手機,你需要好好休息。"

樊晨曦保持剛才的姿勢沒動,眼裏噙着眼淚,哽咽道:"不用隐瞞,我都看到了。"

樊晨曦別過頭,她曾說過,躺在病床上的人都很醜。

因為她見過出數次從急診室推出來的病人,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說不了,虛弱得毫無生命力可言,像個人形布偶,只能依靠外人的幫助才能勉強維生。

自己的樣子已經夠難看,再哭,別人連憐憫都懶得施舍吧。

紀澤塵坐到床邊,想要離她近一些,樊晨曦往另一邊挪了挪。

她是在害怕自己,作為一個"精神病人"在害怕一個"正常人"。

紀澤塵嘆口氣,看着她膽怯和受傷的眼神,似乎能夠體會剛剛醫生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是啊,如果連她身邊的人都不能接受她是病人的事實,又讓她該如何面對?

自己嘴上指責那些對她說三道四的人,可本質上,跟他們沒有區別,自己在用另一種方式傷害她。

紀澤塵沒放棄,換了個角度把人堵在床頭的小角落裏。

"出去,我想睡覺了。"樊晨曦把自己裹進被子,聲音悶悶的,"辭職信我會直接發到趙總編的郵箱,以後不會再在你們這些人眼前晃悠了。"

"再躲,都要掉到床下面去了。"紀澤塵嘆口氣,一把把人給撈回來,扒拉掉她頭上裹得層層疊疊的被子,總算把腦袋露了出來。

胳膊腿則蜷縮在裏面,像只翻了殼的小烏龜,動彈不得。

紀澤塵很滿意她現在的老實,摟着人帶進自己的懷裏,下巴擱在她的頭上,柔聲說:

"有我在,誰都不可以再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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