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尋找

圍着的孩子等着他們把“床”架好鋪好被褥,天色漸暗下來,慢慢都散了。缺門牙的那個男孩子還轉着圓眼睛扒着門柱站着,熱情的問蘇尚喆,“老師,我去給你們割艾草吧?”

“你該回家吃晚飯了,回去晚了你爸媽擔心。”

“沒事,我去吧。”男孩子跑出去,不一會兒就抱着艾草跑回來,堆在門口熱情的解釋該怎麽點才能濃煙滾滾,嘴裏還道:“老師,你的糖可真甜。”

一同過來的姚遠師兄沖蘇尚喆挑眉,蘇尚喆忍住笑,又摸出來一顆糖遞給那孩子,“謝謝你幫老師割艾草。”

“嘿嘿,明天我還幫你割。”

男孩子小心翼翼的把糖放進口袋裏,一手捂着口袋跑了。

“他們可精了,知道怎麽讨好人。”姚遠笑着說,“你看吧,明天小家夥肯定還得早早的來。”

話音剛落小家夥就竄過來了,因為少兩顆門牙聲音一大嘴巴就有點漏風,大老遠的喊:“老絲,我叫二黑,明天等我來了再割艾草,他們割的都沒我割的好。”

蘇尚喆愣了一下,半天回不了神。

姚遠玩笑道:“村裏孩子們的名字總是有意思的很,還有把牲畜名字直接拿來用的。明天要是聽見誰叫二狗、毛驢、三蹶子,也別覺得奇怪。”

“農村有迷信,說是起的名字越賤孩子越好養活。”

“行啊尚喆,這都知道。”

“漢武帝的小名就是這麽來的吧。”彘兒彘兒,蘇尚喆在心裏念叨兩遍,大黑兩個字還是不受控制的湧到了腦子裏。

山區的夜很涼很安靜,躺在床上能聽見蟲叫聲。好吧,如果沒有蚊子在自己耳邊哼哼唧唧就更好了。尚喆用床單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包裹起來,還是覺得身上被蚊子咬了。姚遠在一旁低聲和師兄聊天,“山區什麽病最多?聽說你們去年下鄉正好遭遇一場傳染病?”

“去年雨水多,農村牛糞豬糞什麽的也不清理,雨水泡泡人踩踩,一個村子好多人都拉肚子,控制不住,還死了個孩子。”

“不會是霍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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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不過不是。”

因為是木板架起來的一排,大家睡在一起就是個大通鋪,還頗有點文革前佃農們住的樣子。遙遠扭頭對蘇尚喆說:“不行啊蘇尚喆,你可得注意點兒。瘦不拉叽的,真得了什麽病缺醫少藥。”

“你不就是醫嗎。”蘇尚喆窩在被單裏甕聲甕氣。

“呵,看來你對師兄的醫術十分信任吶。”

“是吶是吶。大師兄,師父被蚊妖給咬啦!”蘇尚喆怪聲怪氣。

幾個人哈哈笑,又把來時路上見到的風景聊了一遍才漸漸入睡。

尚喆睡的不是太好,蚊子不眠不休的嗡嗡嗡,還在他臉上叮了數個大包。尚喆哈欠連連,眼睛睜不開,偏偏腦子裏的畫面不停的閃。他親了袁大軍,袁大軍擦了嘴,推開了他。蘇尚喆翻來覆去,最後長長嘆了口氣,面朝下趴着睡,把腦子裏那個袁大軍狠狠的塞到茅房裏。

遙遠含含糊糊的說:“別折騰了,明天還得早起游街串巷。”

“唔。”

山裏的早晨是清涼的,陽光是柔媚的,鳥叫聲是甜美的,就連早早起來圍觀他們洗臉刷牙的孩子們都是熱情洋溢的。二黑不知道是真的惦記他的糖還是想和他親近,一大早就在窯洞門口等着,見他出來就跟前跟後。

“老師,你被蚊子咬啦?!”

“老師,你的糖可好吃了。”

“老師,你用的啥東西刷牙啊,真香。”

一個女娃娃甜甜的在一旁喊:“笨蛋,那是牙膏,薄荷味兒的。”

“去去去,就你聰明。”二黑對女娃娃不屑一顧。

“不解風情的家夥,将來讨不到老婆。”姚遠揉二黑的頭,被小家夥嫌棄地躲開了。

“誰娶她呀,流大鼻涕!”

女娃娃愣了一下,下嘴唇包住上嘴唇,嘴巴扁了幾次,見沒人哄也沒人罵他,捂着眼睛哭着跑了。二黑把人氣走好像也沒開心,氣哼哼的踢着腳下的石頭。姚遠沖蘇尚喆撇嘴,蘇尚喆扭頭道:“還不去勸勸,把人氣跑了。”

“哼,我才不去呢。”二黑提了桶去蓄水池旁汲水,回去的時候表情悶悶的,等蘇尚喆洗過臉才說:“老師,你給芹妞看看她鼻子吧,總是大鼻涕。”

小孩子鬧起別扭不是一般的好玩,蘇尚喆看着他堅持做出很不屑不情願的表情有點想笑,最終還是忍住了,“你把她帶來,讓姚遠醫生給她看,我醫術不行。”

二黑一溜煙的跑了,姚遠哈哈大笑,說:“小孩子真是可愛的很。我上小學那會兒總是欺負我們班一個小姑娘,每天都欺負,天天看見她哭心裏又難受,都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怎麽想的。”

“少男懷春了呗。”那邊師兄打趣。

“後來在一起了?”尚喆問。

“哪兒呢!那小姑娘半溜轉學了,據說是被我欺負怕了。”

師兄擺出一個惡霸欺淩良家少女的姿勢,粗眉毛毛毛蟲似的一爬一爬,挑着姚遠的下巴說:“你當初是不是這麽吓唬人家小姑娘的,嗯?”

“嘔!”姚遠抱腹嘔吐。

蘇尚喆跟着笑,想起小時候确實是心思難琢磨的很,往往做些和自己想法背道而馳的事情。

“尚喆呢?上學的時候有沒有欺負過哪個小女生?”

蘇尚喆想了想,“那倒沒有,欺負男生算不算?”

“就你這小身板兒?不被男生欺負就謝天謝地了。”

蘇尚喆也不反駁,收拾好了去後面幫忙準備早飯。竈是大隊的地竈,一群學生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裏面不乏有農村過來的,熟練的生火切菜。蘇尚喆打下手,隔着小窗戶看見二黑別別扭扭的拉着還在哭的芹妞過來,心裏暖暖的。青梅竹馬嘛,總是一路吵吵鬧鬧過來的。

小孩子鼻炎,能整年整年的流鼻涕,姚遠讓她回去每天用鹽水沖洗鼻子,每天多吃蔬菜。小姑娘原地複活,甩開二黑的手說:“我就說流鼻涕是因為生病了。以後我鼻子好了,誰愛和你玩!”

上午在大隊院門口擺了兩張桌子,人人穿着白大褂準備義診,到還真有不少老百姓過來。山裏人小病忍着,大病當小病治,接診了十來個,蘇尚喆越來越覺得這裏醫療的落後。他們能做的不多,診斷,給一些不算貴但還幫得上忙的藥,一些慢性病,還是要到鎮上的醫院治療。兩天下來,瞧病的人漸少下來,蘇尚喆開始跟着師兄和帶隊老師去卧病在床的一些人家走訪。

路邊有一叢叢的野草莓,這是蘇尚喆自己起的名字。果實小指頭大小,紅色的,吃着卻沒有什麽味道。還有很多野葡萄樹挂在兩旁的山坡上,上面綠色的葡萄一串串的,可惜都很小,估計到他們離開也吃不到。如果不是缺水缺醫缺教育缺各種生活必需品,生活在這裏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醫療小分隊扛着大旗往山上走,不遠處能看見另一面大旗在空中飄。身邊有孩子跟着,二黑就在行列裏,邊走還邊沖蘇尚喆說:“老師,俺家菜園裏有菜,俺媽讓你們看完病回去薅了調菜。”

“回去謝謝你媽媽。”

“嘿嘿。”

前面的隊伍近,二黑見他張望還解釋,“這是旁邊村支教的老師,他們還教英語哩,有個老師會彈手風琴,可好聽了。”

“你怎麽不去上課?”

“去呀,一會兒就去。”

說話間就看見林峰戴着帽子奔了過來,笑哈哈的抱抱蘇尚喆說:“哈,可算遇上了,之前問老師,說是不一定遇上呢。”回頭沖二黑喊:“快去上課,一會兒遲到了罰你站!”

“拉們也麽克嘞!”(他們也沒去呢。)二黑一急,本來就別扭的普通話都不說了。林峰一瞪眼,還是乖乖的跑了。

林峰落在後面幫蘇尚喆背藥箱,低聲道:“袁大哥去找你啦。”

“唔。”

“看起來挺焦慮的。”

“你跑我們這邊兒不怕你們帶隊老師吵?”

“反正我就是過來幫忙打雜的,兩天才有我一節衛生知識普及課。”林峰擠眉弄眼,“不想知道袁大哥都問什麽了?”

“一點都不想。”蘇尚喆把他的腦袋推開,“你留在肚子裏等漚肥吧。”

林峰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繼續跟上去說,“我發現一個好地方,滿山坡的紫色小花,等你們閑下來帶你去看看。你是不是得感謝感謝我?我就知道你一個人沒勁,專門跟着他們支教部隊過來陪你耍。就我這精神,最起碼也能評個五好大學生什麽的。”

“是是是,五好先生,你能不能移步你們分隊?我們一溜白大衣就你一個藍t恤,顯得我?

嵌游楹懿蛔ㄒ怠!?

“你是說我影響市容?”

“不是,怕你形象太好吓着牲畜驚了騾子。”

恰好有一只老母雞領着一群半大的雞仔經過,經過人群時叽叽喳喳的跑開了。姚遠在前面哈哈大笑,林峰咬牙切齒低聲道:“袁大軍肯定不知道你嘴巴這麽毒!”

蘇尚喆掃過去一眼不置可否。有時候拌嘴是很好的調味料,讓一個人的心都明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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