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新章
再醒來是半夜,袁大軍趴在床頭睡着了。蘇尚喆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要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可記憶只到吳銘拿出解剖刀和鑷子的部分。後來……後來他就徹底地暈了過去。
林峰蹑手蹑腳的進來,眼睛紅紅的。見袁大軍睡着了小心地走過另一邊,趴在蘇尚喆耳邊說:“什麽時候醒了?難受不難受?”
剛問過袁大軍又醒了,愣怔地看着蘇尚喆,轉身倒了一杯溫水,扶着他坐起來喂他水喝。蘇尚喆搖頭。腳踝上紮針輸着液體,兩天都沒斷過,他一點都不覺得渴。
“睡醒了?”袁大軍聲音有點啞。
蘇尚喆眨眨眼,擡起一只胳膊想讓抱。袁大軍也不管有外人在場,坐過去把人小心地抱在懷裏。袁大軍的懷抱是溫暖的,像是帶着某種魔力,讓蘇尚喆覺得心安,又瞬間覺得委屈。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大軍了,雖然不知道後來細節,可總會後怕。胳膊是被割掉了嗎?吳銘是要把自己當作動物解剖掉吧?印象中他似乎對解剖室裏的人體标本很癡迷。
蘇尚喆咬着嘴唇窩在他懷裏小聲哭,徹底清醒過來,心裏很是怕了。袁大軍并不說話,只兩條胳膊避開他傷到的胳膊将人緊緊摟在懷裏,親吻他的發頂。
林峰看看液體,又推進去一針藥,悄無聲息地出去。他哄着一個護士偷偷在一個宿舍裏面,用砂鍋炖着湯呢。還有袁大軍剛找到蘇尚喆的時候,把吳銘打的滿頭滿臉的血。若不是劉主任帶着學校保安及時趕過去,袁大軍肯定會擰斷吳銘的脊椎骨。林峰清清楚楚記得袁大軍那張緊繃的臉,一絲表情都沒有,眼睛冷得像冰,一腳就把人踢得飛了出去。然後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一邊一下,骨頭的響聲他都聽得到。拿解剖刀的那只手的骨頭被袁大軍一節一節折斷了,林峰耳中很長時間仿佛都能聽到吳銘的哀號聲。然後袁大軍的手到了他的脊椎,像鷹爪一樣嵌在肉裏,多虧有人及時過去。
即使是這樣,人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裏。雖然這種人死不足惜,可不能現在死,不然袁大軍就脫不了幹系了。林峰皺着眉頭走到小護士的宿舍門口,轉身又回了醫院。那個吳銘,還是小心看護着才行。萬一死了,袁大軍就完了,跟着蘇尚喆也要傷心。
袁大軍從未這麽害怕過,如果再晚上半個小時,他心尖上的人就會被人分割成一塊塊的,陳列在那個肮髒的小房間裏。只要一想到那個愛撒嬌有點小脾氣的人變成一堆冷冰冰的東西,他就恨不得沖進病房把那個在死亡線等待閻王開恩的畜生撕碎了。
蘇尚喆不停的哭,袁大軍都幫他一點點舔了。兩個人心裏都有濃濃的害怕,只能通過身體的糾纏來排解。袁大軍避開他那條包紮的胳膊,将人狠狠摟向自己,親吻也是狠狠的,像兩只不斷撕咬的困獸。可是一只是真的獸,一只是像獸的貓。很快蘇尚喆就沒了哭的力氣,身體不斷後仰,一手摟着他的後腦仰着頭淚眼朦胧的急促呼吸,呼吸間還帶着嗚咽。袁大軍虔誠又激烈地吻着,這一刻他終于确定自己的愛了。
之前兩個人在一起,袁大軍總說不清楚自己那複雜的想法是什麽。舍不得他的多多傷心,受不了他的多多離開,兩個男人在一起雖然有悖常理,可那個多多那麽喜歡他,看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他受不了,就只能疼着他順着她。如今袁大軍知道了,他的痛苦開心糾結,都是為了多多,身體會因為他激動,靈魂會因為他無處安放。那麽親愛的人,相愛吧。
那是一個綿長的吻,袁大軍幾乎将蘇尚喆胸口以上的部位做了一次完整的洗禮。蘇尚喆軟在他懷裏,垂着眼睫靜靜地看這個今天表現的格外癡狂的男人。袁大軍停下來看着他,最後咬住他的嘴唇一點點的吮着,拉着他的手摁在自己胸口用力,低聲說:“不哭了,你哭,這,難受。”
蘇尚喆已經止了哭,并沒有問起當天的事,如果袁大軍像他愛他那樣愛自己,那麽回憶自己受傷害的過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蘇尚喆完好的手臂摟着他的脖頸,手在他刺刺的短發見摩挲,嘴唇相貼,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回歸。
“我愛你。”蘇尚喆忍不住這般說,他迷戀袁大軍,更為此刻胡子邋遢眼睛泛紅的袁大軍着迷。
“我也愛你多多。”袁大軍小心地讓蘇尚喆枕在自己胳膊上躺好,摟着他的腰,自己支着胳膊架在他身上,吻吻他的鼻尖,“想明白了,以後都愛你。”
蘇尚喆眼睛閉了下又睜開,雖然對這個說法有點疑惑,但第一句足夠讓他驚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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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尚喆體力在漸漸恢複,雖然有點慢,但還算是一天一個模樣。能軟綿綿的在病房走幾步的時候已經一周過去了,蘇尚喆叮囑林峰不要告訴他家裏人,林峰聳聳肩說:“尚武哥已經知道了,在路上。”
又主動解釋,“他打電話去宿舍了。你知道這件事在咱們學校成新聞了,上面派人來搞調查,雖然上面有人壓着,報紙上還是登了,說是軍醫大的大學生用自己提煉的迷藥注射到同學頸動脈裏,想要活體解剖未遂。尚武哥肯定看到了,誰都有可能說漏嘴。”
林峰看他一眼繼續說:“你左邊胳膊皮膚和肌肉都被剝離了。那變态應該是在觀察血管和神經,一根根都留着。袁哥踢開門進去的時候,小刀已經要撬進骨縫……袁哥把他給狠揍了一頓。”
蘇尚喆深呼吸。部隊,恐怕是進不去了。肌肉被切斷,複健的過程也要五六年吧,還不是恢複如初。他已經達不到部隊裏面軍醫的要求了。
“別難過,會好的。當時劉主任直接打電話要了專家過來,你看你那傷口縫的,好像藝術品,外面的縫合針法和線,都是整形科才用的。”林峰說話表情有點誇張,似乎是再說,外科縫合找整形科的名醫,實在是浪費。他在用這種方法讓蘇尚喆輕松,末了又加了一句,“袁哥對你好的喲,啧啧,不提了。”
尚武到的時候蘇尚喆正坐在病床上吃水果,臉色看上去很好。尚武沖上去抱着弟弟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看,因為肩膀上的紗布已經拆掉了不少,現在只做了簡單包紮,他竟然沒看出來有什麽大的傷口。
尚武舒了口氣說:“吓死哥了。”扭頭又問林峰,“那個王八蛋呢?”
那個王八蛋不好了,林峰都沒敢提。袁大軍已經被帶走問話三四次了,只不過上面有人護着,才能一次次安全的回來,繼續做他的門神鎮守這間病房。
尚武沒機會去重症監護室再湊一頓禽獸,因為禽獸根本沒有活着被推出重症監護室。袁大軍那一腳踢破了他的脾髒震裂的肝,接下去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往死裏折磨的,根本沒有手下留情。他一點也不後悔,只是後悔當初怎麽沒先把他的眼睛挖了。因為他進去的時候,蘇尚喆是赤裸着被放在地上的,身體完美得像一具雕塑。吳銘的眼睛看到他胳膊處的鮮血,有驚豔和癡狂。這件事誰都沒有告訴過尚喆,只當從來沒有發生過。只是袁大軍每次想起來,都想把吳銘活活踢死才解恨。
四個人都沒再提起那天的事情,只有一天尚喆慢慢走在醫院小花園裏的時候忽然扭頭問大軍:“會受處分嗎?”
大軍悶了半天說:“處分更好,回家陪你。”
後面跟着的尚武說:“我也覺得。”
想歸想,最終袁大軍也沒惹什麽麻煩上身。其實大家都明白,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另一個躺在停屍間的就是蘇尚喆,身體還是不完整的。更何況,部隊好不容易培養出一個精英,剛出過一次任務圓滿歸來,怎麽能束手不管?劉主任有私心要幫自己的學生,部隊那邊有私心要保護自己的軍人,如此而已。
出了這種事情,蘇尚武第一時間就決定讓弟弟住到校外一個有名的安保格外給力的小區裏。從學校到小區只需要五六分鐘的自行車車程,并且都是寬敞的大路,路上很多商鋪,很安全。出了一個吳銘,不保證不會出現下一個王銘張銘,如果是本宿舍的呢?更何況據林峰說,他們兩個和宿舍兩個本地的學生關系并不好。
尚武在那裏買了個六十平的二手房,老東西讓賣家撮幹淨,新家具呼啦啦就配齊了,還給林峰預備了一間。他挺希望弟弟這個朋友能每時每刻陪着弟弟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是不是真心的,他能感覺的到。林峰這孩子,是真心把尚喆當朋友。
袁大軍很神奇地一個月都沒有回部隊,蘇尚喆想問又不敢問。從醫院搬到小區的時候尚武不得不回家了,家中三位老人已經瘋掉了,堅決認為自己小兒子出事了,大兒子再不給個說法就要親自跑過來了。尚武告訴他們不是尚喆,是他們樓裏的另一個男孩子,為了讓他們放心,讓尚喆每天一個電話說些開心有趣的事,裝得似乎每天都在正常上課一樣,他這個哥哥只不過是初時擔心,既然來了就看顧一下這邊的生意和自己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