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淩漠寒是不用讓他等太久的。
玉花冠這人,喜歡漂亮女人,做事似乎不知道世上有倫理道德這麽個界限,但是也賊的很,惜命,覺得情形有所不對,也不想想到底還有沒有翻盤的機會,尋摸着就要找個時機溜走。
淩漠寒以一對六,雖然不落下風,但是要讓玉花冠找一個溜走的機會卻不算太難。他看準時機,虛晃一刀就抽身急撤。這一下,留下那五個人壓力又是一增。
“我猜不出一柱香的時間。”副宗主微笑道。
沙沙靜默半晌,忽而說到,“您這樣做……若是宗主有所追究。”
“他有何可追究?”副宗主漫不經心的說,“他帶來八人,我只帶了你們三人,就算是有所纰漏,也只能怪太帶的人武藝不行。”他又笑了一聲,“到時候,只說我們盡力便可。”
沙沙沒有說話,她的臉雖然蒙在白紗之下,但眼神裏隐隐還是透了點擔憂。
她尚未說話,副宗主忽然睜眼,笑道,“他來了。”
淩漠寒抽劍,将最後一名教衆放倒,目光沒在對方的屍體上停留一秒,踏階梯而上。
到底是小鎮的客棧,上面便是客棧最高的一層。
淩漠寒的腳步不快不慢,在自己的腳步聲以外,他聽見另一道極輕的近乎于無法分辨出的,另一人的腳步聲。
淩漠寒微微擡頭,只見樓梯之上,站着一個白袍的男子。
鼻梁高挺,灰發藍眼,目光極深,帶着些探究的意味。
淩漠寒在低了兩級的階梯上站定,從對方的氣息上,他知道這是名高手。
他的目光滑到對方腰間所配彎刀之上,半露在白袍外的刀鞘上刻着枚極小的金色火焰。
淩漠寒聲音微冷,“聖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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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所猜的相同。”對方說道,淩漠寒敏銳的發覺他的口音帶着西域的腔調。
……果然。
“你要找的人就在左手第三間屋中。”副宗主看着淩漠寒,“你只要過了我這關,就能去了。”
淩漠寒看着他的神色,微一挑眉,冷聲道,“還有什麽話,一起說了比較幹脆。”
副宗主一笑,“我教之前已有10名教衆與你過招,雖然也算不上什麽高手,好歹也費神費力,這樣,在這裏我讓你。”他說着,伸出一根手指,“我們只比一招。”
“一招定勝負,如何?”
淩漠寒擡眼看他,半晌,點頭道,“也好。”
他話音剛落,對方已經動了。
彎刀出鞘,一刀,便是流星趕月之勢。
淩漠寒的劍也不慢。
如果有旁人觀戰,除了兩道白光,估計是什麽也看不見的。
然而兩人速度雖然極快,卻又都将對手的刀劍看了個清楚。
淩漠寒出劍極簡,而對方的刀卻極為繁瑣。
這兩人用兵器似是完全用反了一樣。
彎刀破空而來,看起來只一招,卻又虛虛實實,虛實相生,水中撈月霧裏看花,這短短幾步遠,不知變了多少次。
“嗆!”
一聲巨響。
“這次還過得去。”吳秋嚴手臂一震,将蘇聿手中的破劍擋開,微訝道,“你對吳家劍法懂得還挺多。”
蘇聿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自從前幾天他第一次砍到一個木樁後,雖然吳秋嚴當時說的是讓他都砍完再來找人,不過可能是閑的無聊了,兩日前居然親自去後院找他,說要教他些劍招。
那哪兒是教啊,分明就是把他當木頭人一樣打。
好歹吳秋嚴是沒用全力,特意放滿了些動作,讓蘇聿能看的清楚。
然而除了武學天才,有誰是看一遍就能會的嗎?
蘇聿勉強能跟上吳秋嚴的進度,勝在他在藏書閣裏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對吳家的劍招其實已經了解的頗多,看吳秋嚴一演示,幾乎立刻就能與腦子裏書本上所畫的招式聯系起來。
吳秋嚴看到的不僅是蘇聿學的快。他心中微微詫異,蘇聿對吳家劍法的敏銳度,比吳道明還差一些,但比起吳家大部分學了十年的弟子,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他初時以為對方是吳家新招的弟子,但既然吳道明說不是,又怎麽會對吳家劍法懂得這麽多,還練了吳家獨有的心法。
他打量了蘇聿兩眼,只把蘇聿打量的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說來也奇怪。”吳秋嚴忽而說道,“初時我說要收你為弟子,吳道明極力反對。但我看這幾天,他不但不反對了,還很有些樂見其成的樣子,你可知為何?”
“……”蘇聿愣了一下,“弟子不知。”
“他說你不是吳家人,你的月西江從何處尋得?”
“……”蘇聿抹了把臉,“我……不能說。”
吳秋嚴冷笑,“不能說?”
“……”蘇聿趕緊一個勁的點頭,忽然又說道,“不過我可以保證,我并沒有對吳家不利的心思……”
“誰問你這個?”吳秋嚴打斷他的話,“看你也不像能生出這種心思的人,實在是不夠機智。”他也不等蘇聿表達一下對這個評價的不滿
,繼續說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大哥二哥到底是哪個出了軌……”
“……”蘇聿表面上神色不變,實則在心裏狠狠的抹了把汗。
“算了,你既然不說我也不逼你。”吳秋嚴冷道,“歇夠了?再來!”
蘇聿整個右臂都又酸又疼,但吳秋嚴發了話,他也不敢不聽。
所謂再來,說好聽了是與吳秋嚴過招,說難聽了就是挨打。
吳秋嚴的劍太精妙,估計已經不懂得怎麽才能讓自己的劍招中出現連蘇聿都能抓得出的漏洞。他就算刻意放慢了速度,十招以後蘇聿又被制住了要害。
吳秋嚴看了看偷偷甩着手臂的蘇聿,忽而大發慈悲給他講起入門道理,冷淡道,“你初用劍,當進則進,當退則退,中規中矩即可。”
蘇聿趕緊點頭。
吳秋嚴看了他一眼,繼續道,“第二層,懂得出手有虛實,招路可變換,以退為進,化進為退。第三層,劍道初成,可知劍意随心。待大成時,則為虛實進退全無分別,萬變歸宗。”
蘇聿眨了眨眼,好奇道,“這要如何辨出?”
吳秋嚴冷笑,“大成者,你見了就知道了。”他頓了一下,又道,“當今武林高手中,有小成者不少,能得大成者,實無幾人。”
蘇聿想了想,似乎是打算找出個标準來,于是繼續問道,“師父,算在第幾層?”
吳秋嚴冷冷一笑,嘲道,“從小成悟大道,我已悟了十年,雖在武林中已算強者,離真正大成,恐還太遠。”
“哦……”蘇聿又想了想,再問道,“那……吳道明呢?”
“小有所成,差的還遠。”
蘇聿于是又問,“那……”
他頓了一下,想說教主,話在嘴裏繞了一圈,趕緊吞下去。
吳秋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指誰,冷道,“比我差上一點,但若十年後,比我現在,可能還要強上些許。”
蘇聿保持鎮靜的點了點頭,可惜沒藏住眼中那抹與有榮焉的意思。
吳秋嚴嗤笑道,“你情人越強,就顯得你越弱,你有什麽可高興的?更何況,雖然在他的年紀已經算不錯,但江湖中人外有人天外天,你可別太放心。”
蘇聿嘴唇一抿,目光飛快的從吳秋嚴身上移開,吳秋嚴卻沒看漏對方目光裏第一次出現的一點惱火。
任誰,那個放在心裏,只祈禱平安歸來的人被這麽一說,也是不可能開心的。
人外有人天外天……可惜這句話,卻說的太對了。
淩漠寒目光冷凝。
他手中的劍在微微顫抖,發出負痛般的低鳴。
“……若你能活着,五年後可再戰。”
淩漠寒唇角一勾,仍是答道,“也好。”他頓了一下,淡道,“你又為何要往我劍上撞?”
“一朝做了別人的副手,總要回去複命。”對方笑道,握住他的劍,“若早知道魔教教主确實不算徒有其名……”
淩漠寒并未聽他說下去,巧笑劍撤出,自己也往後退了一步。
他劍剛一撤出,從身後的門中,渾身裹了白紗的沙沙口立刻飄身而出,扶住還站的筆直的白袍男子,一閃身就沒影了。
淩漠寒往後靠了靠,倚住牆壁輕咳了兩聲,臉色發白。
五髒六腑仿若刀繳,剛剛刀劍相觸,對方內勁古怪而霸道,洶湧澎湃,不過瞬息他便已經受了內傷。
剛剛若非對方偏轉刀鋒,自己撞了上來,估計就不止是內傷這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