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門有兩支,以刀劍入舞,以舞入刀劍,你想學哪種?”

蘇聿又在捧着魚吃,現在他已經絲毫不覺得這麽吃生魚有什麽不對了,他想了想,問道,“有何不同?”

“前者無舞之形,只餘舞之意。後者留舞之形,糅雜刀劍之意。”

蘇聿舔幹淨嘴唇,想都沒想就道,“前者!”

鷹白一挑眉,看他說的極為爽快,有些奇怪道,“為何?”

“……”因為他不想練跳舞!

可能是蘇聿臉上的表情太明顯,對方哦了一聲,很可惜似的搖了搖頭道,“雖然師兄精通前者之道,我卻只會後者。”

“……”蘇聿默默看了看一堆骸骨,很認真的轉回來看他道,“那我學後者也沒什麽不可。”

“不管你選前選後,最開始這幾段舞都是要學的。”鷹白在旁邊一坐,看着蘇聿吃完一整條魚,說道,“繼續練吧。”

“……”蘇聿揉了揉他快扭了的腰。

他歪歪扭扭的從地上站起來,只聽見叮咣一聲輕響,他低頭一看,才發現是一不小心把木盒子掉出來了。蘇聿趕緊就要去撿,沒想到對方卻先他一步拿到了手裏。

蘇聿卻飛快的伸手向盒子抓去,鷹白看了他一眼,五指合攏,十指屈起向他指節上一彈,很疼,蘇聿條件反射的頓了頓,只這一會兒的功夫,鷹白已經退了一步,饒有興趣的看着蘇聿,問道,“什麽東西?”

“……”蘇聿知道他只是被自己剛剛的急切引起了好奇,于是正了正神色,說道,“別人的東西……睹物思人而已。”

鷹白目光一頓,将盒子舉高了些,看了看,說道,“這盒子,怎麽也有上百年。”

“嗯……其實也是随便從他身上拿來的東西……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

鷹白看着盒子,目光都不轉一下,問道,“為何不知道?”

“……打不開。”

“七竅玲珑鎖不過是普通難解些罷了,”鷹白看了蘇聿一眼,有些嘲諷道,“怎麽連這都不會開?”

蘇聿微一皺眉,鷹白這嘲諷的可不是他,而是淩漠寒。

他有些不忿道,“你們那時普普通通的鎖,過了這幾百年,開發失傳恐怕也并非不可能吧?”

不管是初醒他意識迷離時差點将這小孩掐死,還是這幾天練舞練的腰酸背疼苦不堪言,鷹白既沒聽過蘇聿氣憤也沒聽過蘇聿抱怨,此時看見他一副挺惱怒似被冒犯的樣子,先是奇怪了一下,随後似乎想通其中原因,不禁笑了笑,想想也是有點道理,便也不生氣,幹脆轉了個話題問道,“那,是否想知道?”

“……”蘇聿被他帶開話題,思緒一下子就跑到是否要開上去了……私自打開似乎略有不妥,但其實也并沒什麽太多不對。

他正要點頭,卻見鷹白手捧着盒子,另一只手拆下頭上發簪,金色的細簪在鎖眼裏上下轉動,動作雖然細微,花樣卻很多,帶起一片金色虛影,過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才聽見咔登一聲輕響,盒蓋應聲而開。

鷹白将盒子拿的有些遠,不過盒子中倒也沒出現什麽機關毒煙。

他又等了一會兒,才叫蘇聿過來看。

盒子裏的東西普普通通,普通之極,不過是一張發黃的薄紙。

鷹白将那快薄紙拿出來看了看,忽而呵了一聲。

蘇聿在旁邊看着,那張紙上的字并非漢子,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沒看懂。

鷹白卻在那兒一邊看,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看到最後,可能是蘇聿盯着他的目光太強烈了,鷹白總算神色一正,再看向蘇聿的目光卻有些奇怪了。

蘇聿被他看的心裏發毛,終于忍不住問道,“裏面寫了什麽?”

鷹白将紙一合,挑眉道,“一個叫狄緋的人寫給別人的情書。”他看着蘇聿一瞬間張大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們天天揣着這盒子就是為了看這封情書?”

“……”蘇聿也目瞪口呆,不由自主道,“聖焰教殺了那麽多人說要拿走的什麽聖物就是情書?”

鷹白聽了他的話也愣了愣,随後将薄紙放回盒子裏,将七竅玲珑鎖重新扣好,有些嘆息的搖了搖頭,“你們為争這一張紙頭破血流?別告訴我,你來求冰蓮,那快死的人也是因為這張紙?”

蘇聿又愣了愣,最後只能點了點頭。

鷹白沒說話,只是将盒子往前一遞,說道,“生死由命。”

他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就像每次蘇聿看見他看着他師兄骸骨時臉上的平淡,以及似有若無,摻了無奈的悲傷。

他心裏突然就沒了底。

蒼鷹是否能按時将冰蓮送回,淩漠寒……到底怎樣了。

焦急的情緒,以及對結果的不安,不知為何忽而一股腦的都沖了回來。

他本一直抱着自欺欺人的念頭,覺得冰蓮一定能送回,淩漠寒一定是安然無恙。只是鷹白一句生死有命,卻忽的把他打的原型畢現。

蘇聿突然問道,“我……何時能出去?”

“三套舞學完。”鷹白不為所動道,“你若想快些出去,就要沉心練功。否則……這麽高的洞窟,你跳的上去?”

蘇聿一想,對反說的也确實在理,于是終于還是按捺住了心情,默默走回去練舞。

雖然他覺得哪裏不對勁……

鷹白看他皺着眉苦思冥想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沒能反駁出來,表面上不為所動,心裏實在是已經笑開了。

能不能飛上洞窟,用的是輕功,和舞練的怎樣,雖然确實有所互通,但還真沒決定性關系。

再說,這幾日他在冰窟中打座調息,功力也恢複了大半,要想把蘇聿帶上去雖然費了點事兒但卻并非不能。

然而上去了,可就沒有這麽好的練功場所了。

不受什麽紅塵煩擾,也不愁吃不愁穿。雖然穿的永遠是那一件,吃的永遠是那麽一種。但其實此處空氣純淨,魚肉中養分豐富,倒還真不能算是不好。更何況,在此處不會有做也做不完想避也避不開的事,清心靜氣,練功才能事半功倍。

蘇聿不練出小成,鷹白是絕對不可能讓他出去的。

他看出蘇聿進境不慢,快則兩三年,慢了也至多四五年,便能初有小成了。

至于蘇聿的情人?

若還活着,又是真心相向,自不會等不了這麽幾年。若是死了……就算此時蘇聿出去,也是于事無補。

練武,有時是練心境。舞,又不同一般武術,看的不是什麽力大勢沉,而是一股巧勁。

刀劍入舞,又比舞入刀劍容易的多。

蘇聿在洞中不計日月,鷹白更是懶的計。

他初不許蘇聿拿劍,等到允許蘇聿拿劍來舞時,看見那柄破劍也是愣了愣,幹脆拿在手裏往冰牆上一磕。

他使力很大,回響震的蘇聿直捂耳朵,但卻看那一擊之下,破劍周身撲簌簌的落下些紅黑色的鐵鏽來,随着對方內力灌入,鐵鏽落的愈發快而多,隐隐露出些寒光來。

鷹白臉色奇異,最後用了全力,耗了兩柱香的時間,鐵鏽才終于不再掉落了。

再看那把破劍,簡直讓人認不出來。

原有一掌寬的劍身只剩了三指寬,長度沒變,劍刃鋒利之極,稍一靠近就讓人條件反射的想向後退。

“一柄好劍,不會用?”鷹白随後将劍抛回蘇聿手裏,看着蘇聿上下颠了颠,卻只是讓他繼續舞。

再一舞,又不知過了幾年幾月。

外面已是世事變遷。

魔教與聖焰教開戰,各大門派樂得坐山觀虎鬥。

初時,淩漠寒生死未明,魔教人心浮動,略顯敗事。但不過兩月,楊柳鎮分壇處,魔教将再失分壇時,淩漠寒卻忽而出現。

據多年以後,魔教弟子回憶時,還是覺得那天仿佛……沒睡醒看錯人一樣!

淩漠寒如常的一身黑衣,如常的一柄長劍,只是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時候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就仿佛那人本身已成殺器。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目光中與其說是殺意彌漫,倒不如說除了殺意,什麽也沒有。

一瞬間,教衆以為他們教主是來找聖焰教報仇的。

還是什麽不共戴天的奪妻殺父之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确實如此。

淩漠寒雖然在蕭若塵手上重傷,但臨陣突破時,境界已是有所飛躍,傷好了七七八八,再對上蕭若塵,勝負已盡五五分,可惜的是,魔教與聖焰教前前後後交手已經将近三年,歇戰兩次,卻都不過三月,這麽長的時間,他卻再沒見過蕭若塵一次。

都說冤家路窄,倒淩漠寒這兒就完全反了。

淩漠寒自然不會遇到蕭若塵,紅葉谷時,他找到了重傷昏迷的沙沙,悄悄帶人回到了西域聖焰教,卻沒管同樣快死了的玉花冠。

“宗主又寫信讓您前往中原。”沙沙收了獵鷹的信件,對看着窗外明顯心不在焉的蕭若塵說道。

蕭若塵頭也不回,笑了笑,“說我傷勢又有反複,實在無法前往……宗主看見這個,總會高興的,我到底不是他們黑火宗來的人……呵,只是他怎麽不想想,與魔教大戰,對我們來講,當然是黑火宗元氣傷的越重才越好。”

“他信任留在教中的眼線,卻不知大半數都已歸了金火宗的旗下……而教中長老也已有半數歸我金火宗的掌控,只要再有一年,金火宗便能重新在聖焰教中占有決定性的位置。到時候……您總算能重新做回宗主之名。”

蕭若塵聽了她的話,笑意又濃了一點,卻又搖了搖頭,“那也得我活的好好的才行……”

沙沙微微皺眉,“宗主何意?”

“等黑火宗元氣耗盡……魔教教主,也該找上門來……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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