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直到外間天色大亮,阿瑤才悠悠轉醒。
湛雲帶了幾件衣裳來廂房接她回去,見她身上斑駁都是痕跡,心中不免也有些不忍。
不過她跟在段雲舟身邊多年,到底還是心向着段雲舟的,她一邊替阿瑤穿衣一邊道:“這還是主子第一次寵幸女人,姑娘,主子如今是沒什麽經驗,不過,你放心吧,日後會越來越好的。”
“我已經很滿意了。”阿瑤捂着嘴打了個呵欠,并不在意。
湛雲見她臉上沒有什麽嬌羞之色,忍不住安慰道:“其實主子挺喜歡你的,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對一個女子這樣。”
這話多多少少有些逾矩,阿瑤知道她是好心,笑了笑,說:“我自然知道。”
若不是因為段雲舟對她多少有些不同的感覺,她才不會和他睡這一覺。
這一夜實在有些累,阿瑤不想一直待在廂房,吃過午膳後便要回淨棠軒,誰知剛穿過寧苑的長廊便被人攔住。
那護衛看着眼熟,應當是段雲舟身邊的人,阿瑤以為他是沒見過自己,便解釋道:“我住在淨棠軒。”
“見過姑娘。”護衛十分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禮,卻仍是道,“是主子吩咐的,說暫時不讓您離開。”
阿瑤擰起眉,不知道段雲舟是什麽意思,想要說什麽,卻正好看見不遠處有一個珠圍翠繞的年輕女子扶着婢女的手走出花廳,段雲舟跟在後面,兩人時不時交談兩句,看上去甚是親密。
那女子看着甚是眼熟,阿瑤側開身子打量她,才發現竟是孟月柔!
孟月柔不該在津州麽,怎麽來這了?
阿瑤是從公主府逃出來的,津州那邊多半已經認為她死了。
眼下孟月柔來了,自己的确是要避一避。
“既是公子的命令,我便先回去了。”
阿瑤這樣想着,一時間也就沒有注意到那護衛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沒再說什麽,禮貌地福了一福便往後退去,結果才一轉身就迎面撞上段雲舟。
腦袋毫無預兆地栽進寬厚的胸膛,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将她整個人席卷,阿瑤下意識退後半步:“見過公子。”
段雲舟看着她下意識地動作看在眼裏,皺了皺眉,說:“在看什麽。”
阿瑤說:“沒什麽。”
段雲舟也沒再追問,揮手示意了一下,兩個婢女端着幾匹名貴的布料和華麗的首飾走上前來:“讓她們跟你回淨棠軒。”
阿瑤雖然沒伺候過人,卻也明白,這是段雲舟給她的賞賜,大概是昨晚對她的表現還算滿意。
果然身份不同,待遇也立馬顯出分別。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她規矩地收下道謝,段雲舟看她乖巧的模樣,喉結滾了滾,說:“放心,既然跟了我,我會給你一個名份。”
比起名分地位這些虛的東西,阿瑤更想要真金白銀的好處。
想到方才看到的情形,她認真道:“阿瑤不敢奢求名份,只求公子迎娶夫人之後,能讓阿瑤離開,安穩度過餘生。”
段雲舟眸色閃了閃,沒說什麽,反而道:“來陵陽之後還沒帶你出去過,回房休息一下,過些天帶你去出去玩幾天。”
果然,沒過幾日,段雲舟便帶着阿瑤去了郊外的一處別院。
聽說那院子也是戎嘉平的,不過阿瑤這回沒再見到他。
段雲舟應當是有事,一進院子就把她打發給湛雲:“後邊有一處跑馬場,帶她去逛逛吧。”
說完,也不管阿瑤點沒點頭,便徑直離開了。
戎嘉平在書房等他,見到他進來後連寒暄都沒有,直截了當地問:“為何要忽然停手?”
“琅音和我聯系了。”段雲舟走到他旁邊坐下,說,“送上門的幫手沒必要退回去。”
戎嘉平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找上門,皺眉問:“琅音?她想做什麽。”
段雲舟說:“我已經查到慧貴妃派人去公主府去找過她,雖然不清楚具體談了什麽,但我猜……”
他看着戎嘉平,篤定道:“琅音現在是五皇子黨。”
戎嘉平問:“她是當今皇上的親妹妹,沒必要站隊。”
段雲舟說:“這世上總是有貪得無厭的人,更何況她驸馬的死和皇上脫不了幹系,他們兄妹之間早有嫌隙。”
他小時候是由先太皇太後撫養,曾在宮中住過幾年,知道這些密辛倒也不稀奇,戎嘉平想了想,認同道:“那就先暫時停手吧,我會把消息傳到京城。”
“辛苦。”段雲舟點了點頭。
兩人本就是盟友,戎嘉平不願再說,忽然想到今日下人報過來的消息,便換了個話題,問:”聽說……你把小美人帶來了?”
段雲舟早料到他會提起這事,淡淡道:“帶她出來散散心。”
戎嘉平戲谑一笑:“不止如此吧。”
段雲舟不管他信不信:“她是我從公主府帶回來的,孟月柔說不定認識她,所以暫時把她送到你這。”
戎嘉平精準捕捉到重點:“暫時?”
段雲舟擰着眉撂下一句:“她是我的女人。”
還沒說什麽就要急,戎嘉平大笑着問:“莫非鐵樹真要開花?”
段雲舟睨他一眼,冷冷道:“房中無趣,收個侍妾而已。”
這邊兩人在談事,那邊阿瑤則跟着湛雲一路到了後院的跑馬場。
別院依山而建,整個後院空蕩寬闊,跑馬場幾乎占了院子的一半,場上青草郁郁,兩邊有高大挺拔的楊柳,樹下有十幾匹養的膘肥體壯的駿馬,阿瑤想走近去摸一摸,又莫名膽怯。
湛雲見她躍躍欲試的模樣,笑着問:“姑娘會不會騎馬?”
阿瑤搖搖頭。
湛雲走到其中一匹母馬前頭,說:“它叫紅雪,聽說性子最是溫順不過,姑娘想不想騎上去試試?”
夏天的風最是溫和,阿瑤站在樹下,裙擺被風揚起,吹得臉頰微燥。
她幾乎沒有仔細考慮就點頭,騎在馬上迎風自在的感覺讓她向往。
因着湛雲是會騎馬的,所以并沒有再特意尋什麽馴馬的馬奴,阿瑤也不大想見生人,便說讓湛雲教她。
好在湛雲耐心又細心,阿瑤起先還有些怕,沒過一會兒就能自己一個人爬上馬背。
馬背有些高,清風幾乎直接撲在臉上,湛雲在旁邊替她牽住缰繩,慢悠悠的,時不時有長長的垂下的柳枝落在肩背上,阿瑤頗有興致的伸手撩起枝葉,擡頭就能看到驕陽。
漸漸地,她的膽子也大了些,而且看着湛雲給她牽馬總歸是有些不好意思,阿瑤便道:“湛雲,你別管我了,我自己玩會吧。”
湛雲有些猶豫:“太危險了吧,萬一……”
阿瑤指了指不遠處的背陰:“你要實在不放心,別走遠就行了,那邊還涼快些。”
見她堅持,湛雲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将缰繩遞給她,自己走到另一邊時刻關注。
阿瑤到底是沒騎過馬,剛才有人陪着還好,這會就剩自己了,便怎麽待着怎麽不舒服。
馬鞍也有些硬,阿瑤踩着馬镫,兩腿緊緊夾着馬腹,可終究不是踩在實地上,盡管湛雲也沒走多遠,她心裏仍是有些不踏實,因此扯着缰繩的手指愈發收緊。
缰繩被扯得太實,紅雪走着走着便有些煩躁,馬頭左右甩了甩,看上去像是要尥蹶子。
可它越這樣,阿瑤越怕,手中的缰繩扯得也就越緊。
湛雲很快便意識到不對,可等她再想翻身上馬護住阿瑤的時候,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紅雪痛苦地嘶鳴一聲,忽的張開四蹄往前狂奔,阿瑤在上頭被颠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緊缰繩,不讓自己摔下來。
然而紅雲奔行的速度實在太快,柔風已經變成勁風,阿瑤只覺得在耳邊乎乎刮過,她将身子伏低了些,求救道:“湛雲!”
她喊完才發現,自己已經跟着紅雪跑出去好遠,湛雲被遠遠甩在後面,從她這回頭看,已經成了一個小黑點。
都不知道能不能聽到。
阿瑤心裏有些絕望,她掙紮着看了看馬背的高度,發現也不算很高,她安慰自己,摔下去也不會死,頂多是摔傷罷了。
可沒想到,餘光就這樣無意識地一掃,竟然看到湛雲已經追上來了。
她一手握着一條黝黑的長鞭,單腳在地上輕輕一點就躍起好遠,馬鞭順勢勾住旁邊的樹幹,湛雲就這樣借力飛了過來。
沒有誇張,真的是飛。
同她往日見到溫溫柔柔的湛雲完全不同,眼下的她一臉嚴肅,更像是一個不近人情的冷面殺手。
怪不得段雲舟能這麽放心的把她交給湛雲,怪不得她身邊自始至終只跟着湛雲一個人。
深藏不露的不只是段雲舟,傻子卻只有她一個。
這樣想着,阿瑤一時間竟忘了自己現在是在馬背上,她本就待的不安穩,這會兒頻頻回頭,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也松了松,紅雪倏地揚起前蹄,撂起了蹶子。
阿瑤就這樣被甩下來,急速墜落的感覺讓她心跳加速,她連忙緊緊閉上了眼睛。
好在地上鋪滿了青草,阿瑤安慰自己,摔不死的,只要摔不死就行。
然而,想象中的痛感卻沒有傳來。
細腰被人摟住,就這樣,阿瑤跌進一片柔軟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