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6)

師姐必定是還記恨師尊,所以不肯相認哪!”

“我看不太像,師姐看上去是真的不認識我們了。”

宣于簡抓着頭發沉思了一會兒。“為今之計,也只能将公子送過去見她了。”

58五八章 宇文蒙

白歸打量着被四人用藤床送來的男子,神情沉靜無波。

這男子睡得深沉,臉頰雙唇如同被冰雪浸泡過一般,顯現出不正常的蒼白。他看上去十分消瘦,天青色袍領裏露出凸起的鎖骨,袖子下修長的雙手骨節分明。

瑤泉一直觀察着她的神色,此刻也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大師姐她果然是不記得了麽?

“白神醫,我家公子他——”真珠忍不住開口。

白歸擺了擺手,失意她不必着急。“他一直這樣昏睡?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自從一年前就這樣了。公子他每隔幾天會清醒一次,但也不過只能醒半個時辰而已。”瑤泉回答道:“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我們實在是無計可施了。”

白歸微微一笑。“你們來找我算是找對了。放心,他很快便能康複。”

“真的?”赤煉和真珠喜出望外。

宣于簡卻咳了一聲,皺眉盯着白歸。“敢問神醫,公子他得的究竟是什麽病?”

白歸一愣,随即回答道:“他這是——呃,風寒。”

“風寒?!”宣于簡冷笑道:“可是公子的症狀與風寒之症毫無半點相似。”

“是風寒導致的弱症。”白歸連忙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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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于簡的眼神更加銳利。“弱症?!弱症可是先天而來,為何公子他只從一年前才開始發病?再說風寒還能導致弱症?真是聞所未聞!”

白歸沉下臉,顯然已有些惱怒。

“既然神醫說了可以治,你說這些做什麽?”瑤泉連忙向白歸抱歉地笑笑,讓赤煉把宣于簡給拉了出去。

白歸松了一口氣。她本來就不懂醫術,只是憑着與生俱來的生之力為患者洗去病痛,重煥生機,誰知道她無意間救了幾個病人便名聲大噪,從此再也沒了清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還被人這般質問,也難怪她胸悶,要不是這兩個姑娘個性乖巧,躺着的男人看着也挺順眼,她早就翻臉趕人了。

瑤泉和真珠知道白歸為人診治時不能有旁人在場的規矩,自覺地出了房間帶好門。白歸在青袍男子身旁坐下,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

盡管患上這怪病,天生的俊美容貌也并未失色多少,只是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樣子,總讓人覺得有些難受。

白歸皺着眉,握住了他的手指,一小股生之力便絲絲縷縷地探入了他的身體。

她閉上眼,內心卻滿是驚奇。他的身體如同海綿,将她的生之力迅速地吸收,但無論她送入多少生之力,仿佛都無法填滿這塊海綿,漸漸地,她感到有些脫力,然而要收回手時,卻發現自己竟無法阻止生之力被他吸取。

這是怎麽回事?

白歸心下駭然。儲存在她體內的生之力已近枯竭,難不成要被這男子活活吸幹了不成?

白歸急忙摒棄雜念,另一只手的做了個奇特的手勢,開始吸收起周圍的生之力,慢慢吐納,體內的氣息進出也漸漸平衡了起來。

身在屋外的瑤泉等四人,驚訝地發現四周的花草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不過短短一刻,這小屋方圓數十米內再無生機。

終于,這男子的身體像已飽和一般,停止了吸收生之力。

白歸張開眼,卻發現這男子已經醒了過來,漆黑如墨的眼睛正盯着她看,唇角還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如同十裏春風迎面而來,暖意逼人。

“是你。”

白歸挑眉。“是我救了你。這位公子,你身上的氣息很奇怪。恕我直言,你從前并不屬于人界吧?是妖族,還是神族?”

男子愣了愣,似乎有些驚訝。随即他沉下眼,認真地想了想。

“不記得了。”

白歸啞然無語。“無妨,你好好休息,要讓你的侍女進來麽?”

男子搖了搖頭,依然盯着她看。

“請問恩人芳名?”

“白歸。”她往後挪了挪,不知為何感覺到一絲不自在。“你不必謝我,我治病是要收酬勞的。”

男子微微一笑。“我沒有銀兩。”

這個男人看上去頗有氣度,卻原來是個窮光蛋麽?

“不必是銀兩。”白歸好意解釋。“家傳的神物,随身帶的寶貝之類的,都可以。”

男子想了想,依然搖搖頭。

“沒有。”他意味深長地笑着,眼中滿是溫柔。“不過恩人既然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當以身相報,你看如何?”

白歸吓了一跳。“以身相報?”

“不錯。”他緩緩地點頭,傾身向前。“在下宇文蒙,對恩人一見傾心,願以身相報救命之恩,不知恩人意下如何?”

白歸連忙往後一縱,臉已經紅了幾分。

“我-我已經有夫君了。”

宇文蒙一愣,眉頭飛快地皺了皺,臉上的笑容卻不變。

“那不知恩人可有休夫再嫁的打算?”

白歸愕然。這宇文蒙真是個怪人,剛醒過來就要以身相許,還要她休夫?他可知道她的夫君是誰,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她此刻已有些惱怒,索性別開臉不看他,冷冷道:“沒這個打算。”

“那太可惜了。”宇文蒙嘆息了一聲,須臾之間已靠近她。“只好做個地下情人,男寵也無妨,不知恩人你意下如何?”

白歸此刻已經完全驚呆了。難道這個宇文蒙是病壞了腦子嗎?

她飛速地開門逃了出去,在門口遇見了瑤泉和真珠。“你家公子醒了,不過——他一直都那麽怪嗎?”

本來還期待着白歸與宇文蒙相認的瑤泉和真珠頓時傻了眼。“怪?”

白歸一臉難以啓齒的表情。

“比如,随便向人表白,要做人家男寵什麽的……”

瑤泉和真珠齊齊地搖了搖頭。“不可能!”

白歸釋然。“原來是病壞了腦子。你們進去的時候小心些,他神智不清,恐怕會做出一些怪事——”

“恩人,你怎麽走了?”宇文蒙慵懶的聲調自屋裏傳來。

白歸神情一僵,把瑤泉和真珠給反手推了進去。

“酬勞我也不要了,你們趕緊把這個禍害給帶走!”

瑤泉和真珠進了房間,只見宇文蒙半躺在卧榻上,若有所思。

兩人面面相觑,難道真出了什麽問題?

“師尊……”真珠小心翼翼地喚他。

“我說過,我已不是你們的師父。”宇文蒙的神情冷淡,音調沉靜,已與之前判若兩人。

“公子。”瑤泉趕緊拉了拉真珠的袖子,示意她改口。“你感覺怎麽樣?身體可恢複了麽?”

“我很好。你們不必再跟随我,自尋出路去吧。”

“這怎麽可以!”赤煉神情激動,自門外大步而入,身後跟着宣于簡。“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們絕不會離開公子!”

宇文蒙無奈地扶額。“如今我不過是肉體凡胎,再無半分法力。你們跟着我做什麽?”

“我要保護公子!”赤煉斬釘截鐵地回答。

宣于簡卻道:“他既然不讓你們跟随,一定有他的打算。就算他沒了法力,也未必就需要你的保護。”

“可是……”瑤泉猶豫地說:“目前的形勢這樣危險,想對公子不利的人又那麽多……”

“不必多言。”宇文蒙已起身,從容自得地撫了撫袖子上的褶皺。“赤煉,宣于簡,你們照顧好真珠和瑤泉。至于我自有去處,你們不必多慮。”

白歸逃出了院子,這才停下腳步,勉強平靜下來。居然被自己的病人吓得驚慌失措奪路而逃連酬勞也不要了,她後知後覺地想想,實在是覺得顏面盡失。

“殿下。”

一道白光閃過,白歸身旁已多了一人,正是銀色長發,有着漂亮容貌的少年。他朝白歸笑着行了個禮,那神态動作與其說是恭敬,不如說是溫情脈脈更為恰當。

“重華?”白歸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阿宴他也來了麽?”她不由得朝四周看了看,沒有看見熟悉的那身白衣,這才松了口氣。

“陛下他沒有來。”銀重華看她露出緊張的表情,笑意更加深。“不過他遣我來尋你,命我無論如何要帶你回去。”

白歸皺着眉頭。“我還不想回去。”

“殿下賭氣出走,是因為天界要将幽江公主送給陛下為妃的緣故麽?”

白歸沉默不語。

“其實陛下也很為難。”銀重華觀察着她的神情,語調柔和了許多:“陛下如今不是還沒有答應這次聯姻嗎?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想必陛下最終也是如此吧。”

白歸搖頭。“他沒有當場拒絕,不就已經說明了他的立場?當年有娥凰,如今再多一個幽江又何妨?”

銀重華嘆息了一聲。“其實以如今魔界的實力,的确完全不必受到天界的左右了。雖然不知陛下究竟作何考慮,但無論如何,陛下心目中的帝後只有您一個而已。”

他的目光灼亮,緊緊地圍繞在白歸的周圍,像要編織一只柔情的網,将她籠罩其中。

白歸顯然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不由得側開身,錯開了他的視線。

“我離開魔界,并不完全是因為這一點。”白歸沉凝片刻,忽然側臉看了他一眼。

是啊,這樣的眼神,她從不曾在白宴的眼中看見。似乎她自己……也是如此。

她和白宴,跟尋常的夫妻相比,總覺得少了些什麽。她離開魔界,在人間游歷了這些時間,看到的情侶越是多,這樣的感覺就越是明顯。

“阿宴讓你找到我,再強行帶我回去嗎?”白歸笑了笑。“恐怕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銀重華笑得更加歡暢。“當然。這天底下除了陛下,還有誰是您的對手?既然打不過您,重華也只好陪在您身邊,一直到您回到魔界為止了。”

59五九章 蓮花臺

白歸踏雲疾行,不過片刻之間離遙城已近萬裏之遠。

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立刻聽到耳邊風聲飒飒,一個清亮的聲音随之而來。

“殿下,想甩掉我,恐怕沒那麽容易。”

銀重華依然微笑着出現在她身邊,與她并肩而行。“除非你能狠心對我動手才行哪,我的殿下。”

“你以為我不會麽?”白歸冷哼了一聲。

銀重華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反而篤定道:“不會。殿下連區區幾個凡人的性命也要救,怎麽會忍心對我下手?”

白歸瞥了他一眼,手指在半空中劃了個圈。

周圍的雲朵忽然生出絲絲縷縷的白色紗線,飛快地把銀重華捆了個結結實實。

“安心在裏頭呆着吧。”白歸朝他笑了笑,轉身而去。

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家夥啊。白歸尋了塊看上去幹淨整齊的小鎮落腳,在小鎮的食肆裏叫了一只當地的特色八寶鴨,一面拿筷子撥弄,一面感嘆。這個膽大包天的銀重華,怎麽就敢光明正大地撬自家主上的牆角呢?

她忽然又想到了那個奇奇怪怪的宇文蒙。

八寶鴨子裏綿軟的糯米飯發出誘人的香味,白歸卻忽然沒了食欲。她放下筷子,從随身的荷包裏掏出一件一件的寶貝,将它們放在桌子上一一清點起來。

這個,是在青州得來的三色珠。這個是長邺的病人所贈的百鳳翡翠盞。那個是在西海時,為龍族公主治病收到的謝禮:赤玉珊瑚手串……

她對這些寶貝并沒什麽愛好,卻總記得要盡可能地把這些稀罕的東西收集起來,然後——

“殿下難道不知道‘露財招禍’的道理?”銀重華無奈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看看你周圍那些凡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回這麽快就追上了?白歸無語地看着身旁那個漂亮的少年。“我可不認為他們能從我手裏搶東西。”

“殿下可真狠心。”銀重華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灼熱。“讓他們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寶物近在眼前,卻觸碰不得,連一親芳澤的機會也沒有……”

白歸臉熱,用力咳了一聲,把寶貝一件一件地往回收。“再說下去,我就放真火燒你。”

“我說錯什麽了嗎?”銀重華一臉無辜狀。

“他說得不錯。”一個慵懶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這種滋味,的确不太好受。”

白歸一呆,銀重華卻已猛地轉頭,只見宇文蒙坐在旁邊一桌,正撐着臉龐笑眯眯地盯着他倆看。

“怎麽是你!”銀重華的表情顯然有些驚駭。

宇文蒙卻懶懶地起身,在白歸對面坐下。“怎麽不能是我?恩人,你跑得可真快。”

“恩人?!”銀重華驚疑不定的眼神在白歸和宇文蒙之間徘徊,像是要看出這兩人之間的關聯。

“我醫治過他。”白歸簡單地解釋了一句,心中卻是疑窦滿滿。銀重華也就罷了,這宇文蒙如今分明只是凡人,怎麽追上她的?“怎麽你們認識?”

銀重華的神情又恢複了平靜,卻是飽含嘲弄地看了宇文蒙一眼。“談不上認識,有過數面之緣罷了。”

宇文蒙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只是微笑着看白歸手上的寶貝。“這珠子不錯,我挺喜歡。”

銀重華卻嗤笑了一聲,轉向白歸道:“殿下喜歡這些東西?”

白歸把寶貝收好,仔細地整理着荷包。“不是我喜歡,是他喜歡。”

“他?”銀重華一怔。

“阿宴。”白歸笑了笑。“阿宴他很喜歡這些稀罕的東西,待我回去之後,就把這些都送給他,他一定很高興。”

銀重華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僵硬,而宇文蒙臉上卻多了一分神秘的笑意。

白歸發現了兩人的異樣,忽然停下了動作。

好像不對……她怎麽會覺得這些是阿宴喜歡的呢?阿宴他對這些東西明明不上心……不是阿宴,又是誰?

她正在失神,卻聽見宇文蒙打了個哈欠。“趕路真累。恩人,我先睡一會兒。”

白歸回過神,只見宇文蒙趴在桌面上,像是真的睡了過去。

這個怪人果然又不按常理出牌了。

“怎麽回事?”銀重華皺眉推了他一把,他竟然順着桌子溜到了地上。白歸一驚,趕緊把他翻了過來,卻見他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呼吸也漸漸微弱了下去。

她心一急,立刻捉住他的手脈将生之力輸了過去,片刻之後才見他的臉色紅潤了起來。

明明已經治好了,怎麽又成了這副樣子?

銀重華恨恨地說:“苦肉計?”

宇文蒙蘇醒過來,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看見白歸時,他雙目迷蒙地一笑,竟很有些颠倒衆生的味道。“恩人,你又救了我一回。”

他的手反客為主,迅速地抓到她的手指,輕輕地捏了捏。

白歸連忙撤回手,咬牙問道:“你是怎麽跟上我的?”

宇文蒙的雙眼漸漸恢複了清明,一只手懶洋洋地撐着額頭,另一只手自懷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粉色蓮花,蓮花周身有七彩光華隐隐流轉。

“八荒蓮臺?”銀重華肯定地叫出這蓮花的名字。“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是凡人之身,怎麽能驅動這蓮臺?”

白歸卻另有思量。這八荒蓮臺上有宇文蒙的生力,想必是有他強行以自己的生力驅動蓮臺,這才體衰氣竭再一次地暈了過去。

沒想到他為了追上她,竟然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麽?她不信他那一套一見傾心的說法,想必他別有動機,既然無法猜度,不如靜觀其變。

白歸既已不打算再遁走,便索性叫了一桌子飯菜,三人吃了個盡興。銀重華喜歡吃甜食,宇文蒙卻對白歸最初叫的那只八寶鴨子情有獨鐘,将整個鴨子吃掉了大半。最後結賬的時候,白歸指了指銀重華。“你來。”

銀重華一張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殿下,我來得急,銀子忘了帶。要不然——”他眼中忽然兇光一閃。“直接滅口。”

白歸白了他一眼,轉向宇文蒙。“你來。”

宇文蒙笑眯眯。“恩人你忘了?我可沒銀子。”

真是個無賴!他之前也說沒寶貝,這八荒蓮臺又是從哪兒來的?

“沒銀子也行。”白歸指了指他手上的蓮臺,目光閃閃。“我替你付,拿蓮臺抵賬。”

宇文蒙飛快地把蓮臺往懷裏一揣。“不行。”

白歸黑着臉從食肆裏出來,捏着癟癟的錢包欲哭無淚。

魔界用不着銀兩,她在人間診治,收的酬勞也大多以物為主,因此荷包裏雖有珍寶無數,卻少有銀錢。這麽一頓飯,竟把她的銀子給吃光了大半。她舍不得變賣珍寶,只好再想辦法賺錢。

至于那兩個不帶銀子的大爺,遙遙跟在她身後并肩而行,完全沒有出力賺銀子的覺悟。

銀重華望着白歸的背影,輕聲問道:“沒想到神君竟落得如此田地,莫非這就是報應?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一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拿般若姐姐重鑄歸鏡,最後歸鏡卻融合進了般若姐姐的身體裏?而你怎麽又成了這樣?”

宇文蒙一直微笑着看白歸,沒有回答。

銀重華有些惱怒,不知想到什麽又平靜下來。“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大概。只是如今你法力盡失,還敢在我面前出現,不怕我殺了你麽?”

“殺我?”宇文蒙嗤笑了一聲。“且不說你未必能殺得了我,就算你能,你也不會下手。就算你會下手,她也不會坐視不理。”

銀重華攥緊手心,又漸漸放松。宇文蒙說得不錯,他如今不過是個凡人,完全沒有必要冒着被白歸發現的風險對他下手。相比而言,另一個人才是他如今的心腹大患。

“我不殺你,不代表他不會。”他忽然面露譏諷。“他如今可是般若姐姐名正言順的夫君,又是你的宿敵,我實在找不出他不殺你的理由。”

“其實你很希望他殺了我吧?”宇文蒙停下腳,朝他看了一眼。“如此一來,兩個障礙同時除去,你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銀重華神情一寒。

“只可惜,他不會殺我。”宇文蒙又是一笑。“要不要打個賭?”

60六零章 收妖狐

白歸落腳的這個小鎮名為落烏,當地盛産瓷器,後來落烏瓷因為其工藝精湛色彩絢麗聞名,這小鎮也漸漸變得富庶。鎮中人家,十戶有六皆從事與瓷相關的行當。白歸在鎮裏走了一圈,正想看看能不能碰上個把病患治治,卻聽得衆人集結于鎮內廣場,一名灰衣大漢正在廣場中心朗聲說話。

原來這鎮子近些日子竟出了妖怪。據說這妖怪專門擄掠年輕美貌的女子,鎮子裏好幾戶人家的女兒都受了害,被妖怪抓走,就此失蹤。那灰衣大漢正是落烏鎮的鎮長,現在正征集勇士懸賞除妖。

雖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畢竟人妖力量相差懸殊,誰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因此大漢動員了許久,依然無人應聲。

白歸聽說這懸賞足有百兩銀,只覺得正中下懷,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這樁差事。衆人雖對她這一區區弱女子的能耐抱有疑惑,但看了她身邊的宇文蒙和銀重華,尤其是銀重華那一頭異色發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便都信服了幾分。

三人根據鎮民提供的線索,找到了鎮外十裏的落烏林。這林中處處可見百年老樹,樹頂參差遮蓋了天空,顯得頗有些陰森。自從妖怪出沒在此處,當地人再也不敢随意進出,還在林外豎起了警示木牌。

越是深入落烏林,四周便越是陰暗,還不時傳來飕飕的風響。白歸停下腳,皺眉道:“妖氣沖天,看來是只道行不低的家夥。”她瞥了一眼滿不在乎的宇文蒙,勸道:“宇文公子,你沒有法力,恐怕會遭遇危險,不如到林外守候如何?”

“恩人在擔心我?”宇文蒙雙目彎如新月。“不要緊,偶爾嘗嘗被你保護的滋味也不錯。”

銀重華哼了一聲。“都成了個廢物,還要死纏爛打。”

“重華,住口!”白歸語帶怒意。雖說她習慣了銀重華的毒舌,但不知怎地這一回她卻很是生氣。

宇文蒙黯然道:“恩人,我是否成了你的累贅?”

白歸心頭一軟,搖了搖頭。“無妨,不過是只妖怪罷了。你緊跟在我身側就是。”

宇文蒙聞言,立刻上前,幾乎是貼在白歸的手臂旁。銀重華看得惱火,宇文蒙卻笑眯眯地朝他丢了個你奈我何的眼神,頓時令他心火大盛,咬緊了牙齒。

正在此時,三人聽到前方有人聲傳來。

“還不束手就擒!”

白歸一愣,難道已經被人搶先一步來收妖了不成?

只見林中空地處妖光大作,竟現出一只一人多高的巨大紅狐。紅狐身後有六條長尾,在它身後妖異地搖蕩,散發出明亮的光芒。

紅狐前落下一對男女,均是身着藍衣,男子手持利劍,面目俊朗,正對着紅狐怒目而視;女子容顏秀美,手中捧着一根長刺,卻在沉吟。

銀重華看見二人之後,擋在白歸身前将她一攔。“既然已經有人對付這只狐妖,我們不如先回去罷。”

白歸還惦記着那百兩賞銀,自然不肯輕易回轉,執意要上前看看。這麽一看之下,她卻多添了幾分疑慮。這兩個人——分明也不是凡人,身上的氣息似妖似仙,看不分明。

此時宇文蒙卻往後退了退。“這妖看上去挺厲害,我還是避一避為好。”

他在密林中身形一轉,已沒了蹤跡。

此刻紅狐一聲低嘯,六條長尾倏地朝那對男女卷去,巨大的尾巴遮天蔽日,帶着十足的勁道,瞬間便将二人卷于其中。二人以長刺利劍應敵,奈何這六尾十分靈活,只被刺中了幾處,卻更激怒了紅狐,兩只尾巴狠狠卷住二人,其餘四尾卻似鐵棍一般,不管不顧地朝二人硬劈而下。

白歸正要出手,卻聽見被卷住的男女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清鳴,火光一閃,紅狐竟被逼退,六根長尾也跟着縮了回去。

只見那對男女已化作一對孔雀,巨大的羽翅扇動,長喙中噴出火焰。

“原來也是妖族麽?”白歸若有所思。“卻不知是私仇還是行義?”

男女現出原形之後,明顯扭轉了戰局。紅狐被二人的火焰逼得不得不後退,用六根長尾護住頭面,大叫道:“不要燒了本公子俊美絕倫的臉!”

白歸一愣,頓時覺得好笑。雄孔雀忽然又化作男子,将手中長劍朝紅狐狠狠刺去。

“停!”白歸這聲阻止出口,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銀重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撥開草木與她一同走了過去。

戰鬥中的三個妖怪看到他們二人,竟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抱歉打擾了。只不過這妖狐擄了不少女子,是否應該先向他問出那些女子的下落?”

白歸朝三人微微一笑。

那雄孔雀所化的男子抖了抖,又揉了揉眼睛,突然熱淚盈眶地朝白歸撲來。

“師姐真的是你?!”

白歸忙往後一縱,讓那男子撲了個空。

另一只孔雀也化成了女子,竟也是滿面感慨。六尾紅狐在地上一滾,變成一個面如好女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般若小美人,救救我!”

“我認識你麽?”白歸疑惑道。

“我是含于啊!”那妖狐歪着頭看她。“你不認得我了?”

銀重華忽然開口道:“這是我們魔界的帝後殿下,你們休得無禮!”

三人大驚失色。含于道:“般若小美人,原來你就是魔帝的帝後?”

“含于,你失蹤了這麽久,原來是在這裏做荒唐事?若被狐王知道,必受重罰!”銀重華冷聲道。

“他可管不着我。”含于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那魔界呢?青王她可管得着你?”

說到青姬,含于的神情立刻變得有些懊惱。“她只顧着她的暮雲,哪裏還看得見我!明明我比暮雲要俊美得多,法力也高上幾倍,更別說床上功夫……”

白歸咳了咳。“那個——含于是吧?你是青姬的情人?”

“當然不是!”含于睜大了眼。“般若小美人——帝後殿下,你真不記得我了?”

白歸搖搖頭。“一年之前,本宮脫鏡重生。重生之前的事有如隔世,我聽阿宴說過些前事,你們認識的般若應是本宮的前生。既然是熟人,不妨賣個人情,把你擄去的女孩兒們交出來罷。”

含于摸了摸腦袋。“殿下,不是我不肯放人,而是她們不肯走。”

他的手拂過身後大樹,露出一個巨大的洞穴。幾名少女自洞穴中嬉笑而出,圍着含于叽叽喳喳。“狐郎,那些讨厭的人走了麽?”

白歸扶額。

原來這些少女在鎮中生活平淡,哪裏見過如含于這樣俊俏的郎君,也不曾體會過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竟再也不願回到鎮裏去。

在白歸和含于的百般規勸之下,這些少女才依依不舍地離開狐貍洞回了家,還跟含于約定要讓他來迎娶,一同回妖界做他的小妾。

白歸拿到了懸紅,心滿意足,回頭卻見含于與那對孔雀族男女亦步亦趨地跟着她,似有話說。

她想了想,開口道:“這位——”

“玉髓,我叫玉髓。”那男子充滿希冀地看着她。“可有些印象?”

白歸微微一笑。“玉髓公子,含于就交給我處理可好?”

玉髓連忙點頭。“當然好。”

白歸轉向含于:“你跟重華回魔界罷。既然是青姬的故人,那就由她來決定要怎麽處置你。”

含于一臉不願。“憑什麽要那個女人來決定?”

“你不願意?”白歸挑眉。

含于搖頭。

“好。”白歸朝銀重華做了個手勢。“打暈帶走。”

“別別——我走就是。”含于無奈之下,只得答應。

“那個——”玉髓上前幾步,猶豫不決道:“你真的嫁給魔帝了嗎?”

白歸點頭。“當然。”

“那——師尊怎麽辦?你知道他去了哪兒嗎?”

白歸搖頭。“前生之事已與我無關。”

玉髓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遠去。一年之前,他與素音被神君遣往妖界完婚,哪知道完婚之後再回碧水,已是一片孤清再無人跡。一年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61六一章 負鴛盟

在白歸的堅持下,銀重華無奈地親自押送含于回了魔界。白歸終于送走了這個讓她頭疼的人物,還沒松得一口氣,卻見宇文蒙便不知從哪個角落轉悠了出來,正微笑着看她。他的容貌毓秀華美,神光內蘊,這麽優雅地笑着,令四周的柳綠花紅瞬間失色。

“恩人,如今只剩下我們兩人,正是大好時機,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喝上一杯——”

白歸扶額,轉身就走。

宇文蒙跟在她身後,猶在喋喋不休。“其實我也挺不錯,只要你深入了解一番,絕對不會失望……”

白歸停下腳步。

“……除了容貌過人之外,我的身材也很好,要不要摸摸看?”

白歸伸手喚來一朵祥雲,就要踏雲而上時,眼角卻瞥到宇文蒙慢悠悠地掏出了那枚八荒蓮花臺。她咬了咬牙,始終還是沒忍住,猛地轉身将蓮花臺從他手上奪了過來。

“你不要命了?”

“無妨。”宇文蒙卻毫不在意。“只要恩人在,我便死不了。”

“我不會再救你。”白歸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你會。”宇文蒙篤定地看着她。

白歸氣結,索性将蓮花臺放進自己的荷包。沒了這個蓮花臺,看你怎麽追!

宇文蒙卻手指一勾,蓮花臺居然又飛回了他手裏。

“我早已與它結下血契,恩人你可帶不走。再說——”他忽然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視線停留在她的發髻之間。“即使沒有蓮臺,我也一樣找得到你。”

白歸不知怎地又覺得臉上發燒,不由得轉開眼恨恨道:“你為何要糾纏于我?究竟有何目的?”

宇文蒙嘆息了一聲,久久不語。

白歸沒有聽到答案,擡頭卻見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原本的調笑不經一掃而光,露出悵然的神色。

“你沒有等我,是因為不信我了麽?”

白歸一愣,卻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知道宇文蒙與她必然有些特殊的聯系,但她既然已經重生,自然與前事再無瓜葛,只是這些決絕的話,此刻面對不同尋常的宇文蒙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從前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她思量一番,終于婉轉地說:“宇文公子,若從前對你有所虧欠,我願意盡力彌補。”

“當真?”宇文蒙面色一喜。“你願意休夫再嫁了嗎?”

白歸的眉頭一擰。“這個不行。”

宇文蒙失望地摸了摸下巴。“阿歸,你說過要嫁給我的,如今卻違背誓言嫁給了別人,叫我情何以堪?”

白歸大驚。“你是說——”

宇文蒙目露感慨。“當年你我二人相伴游歷,在各界闖蕩,生死相依,早已互許終身情深似海。誰知晴天霹靂,你我遭遇巨變,臨別之時,我要你等我歸來娶你。哪知我歸來時,你已經——”他的手指遮住雙眼,似要潸然淚下。

白歸已是巨震連連。她從前竟然愛上了除阿宴之外的男人?

重生之後,除了身為歸鏡的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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