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科舉
餘慶元忍住手指酸痛,格外小心翼翼的在試卷上寫下最後一個字,一揮手将毛筆甩得老遠,落地時啪的一聲,又咕嚕咕嚕的滾了三滾,聲音在靜悄悄的國子監裏顯得有些刺耳。她管不了那麽多,僵硬的背像有了自己的意志,直挺挺的向後倒去,把身體拉成個大字。她試着讓手腳四下劃動,發現四肢早就酸麻不堪。春天的磚地上只鋪了薄薄的席子,十分冷硬,餘慶元不敢多躺,想來個仰卧起坐的動作,腹肌剛一用力,一聲更響亮的胃腸鳴叫就再次打破了深夜的寧靜,那聲音不單響,還轉了幾調,逗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開始是小聲偷笑,後來只能狠狠捂住自己的嘴,蜷成一團,肩頭抖動。一時笑夠了,再用不上力,只能翻個身,手腳并用,形容狼狽的爬了起來,整整頭上的發髻和方巾,從包裹裏拿出幹糧來吃。
幹糧不好吃,硬邦邦的雜糧面餅,進考場之前她本想揣幾個肉餡包子,會館的廚娘說容易吃壞肚子,還是拿科舉标配的硬幹糧給她,她嚼兩下喝一口水,心想這硬度跟未來高考标配的2B鉛筆也差不多了。
吃飽了抹抹嘴,外面已經是四更天,餘慶元把卷子攤開來晾上,拉攏衣襟,又囫囵躺下,想着再熬幾個時辰就可以交卷出去了,加上胃裏有了食物,這回倒是頭一沾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國子監裏就熱鬧起來,卷子交上後,監考的欽差還把舉子們聚攏了一堆兒,說了些忠君愛國、皇恩浩蕩、前途無量之類的有的沒的,就把他們轟了出去。餘慶元暈頭耷腦的走在京城大街上,本要去南城的梁州會館,卻奔着東直門走了半晌,等她終于反應過來,沿着正确的道路走回崇文門的時候,日頭已經朝西,錯過午飯的點兒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在會館裏吃了睡,睡了吃,閑下來就去逛花市,書本是一下都沒動。和她穿越之前所在的那個世界一樣,這個類似明朝的朝代科舉考的全是八股文,她寒窗苦讀十幾年,捎帶着磨了性子,練了字,但最終極的目标還是為了入仕。既然走到了會試這一步,再讀那些聖賢書也便沒什麽意思了,就算是萬一落第,“複讀”也不在這一時半刻。
抱着這樣的想法混到了發榜那一天,她起的晚了點兒,走的又慢了點兒,到放榜點兒的時候看榜的人都已經排到角樓了。中了的,沒中的,看熱鬧的,又是好一陣喧嚣,餘慶元眯着眼睛擠到目力所及的距離,發現自己在榜單中不溜的地方,再瞄了一眼頭名會元的名字,就連忙轉身往回走。不中就不着急,中了的話,禮部道喜的人沒準什麽時候就上會館去了,到了發現她不在,讓人等半天總不太好。
新科會元果然是江錦衡,京城鄉試的解元,狀元的最熱門人選,江閣老家的青年才俊,大京城圈少女們念叨到嘴皮子生繭的夢中情人。餘慶元沒見過此人,也覺得他挺符合穿越女主角總會遇到的高帥富形象,就算不是男主,也能當個主要男配,想到這裏,她就又對接下來的殿試多了幾分期待。她現在假扮男人,談戀愛的技術難度太高,但哪怕只有美男養養眼,倒也不錯吶。
回到會館沒一會兒,來道喜的小吏就上門了,她手忙腳亂的接了喜報,封了賞錢,來人還問她籍貫住址,想是要給老家送捷報,她拱拱手,只道家裏已經沒有旁人,上京之前賣了老宅,另一份喜報怕是要送到縣衙為止了。
等殿試的日子逍遙無聊,會館裏不僅白吃白住,大家還對她極為客氣。其間同屆上榜的人不免送帖子來相約走動,餘慶元專攻八股,詩文不精,酒量也不好,更重要的她生怕被人發現自己本是個大姑娘,本着少見人少出錯的原則,十次裏倒推脫了八次。有幾次閑的實在無聊,加上好奇心驅使,她混了幾個人多的聚會,席間也表現得像個鋸嘴的葫蘆,人不問就不答,更別提表現自己,別人正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自然也懶的和她套近乎。
在少有的幾次應酬中,餘慶元自然也留心了江錦衡是否到場,但也許此人孤僻更勝她,也許另有權貴的交際圈子,竟一直未曾得見這位會元的尊容。其他舉子提起這位江公子,只說難請,或許在家裏繼續苦讀,為連中三元做準備也說不定,于是在她的心目中,風流倜傥的才子倒成了讀死書的“學霸”嘴臉,平白沒了吸引力,不多時就忘得一幹二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