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殿試
殿試那天餘慶元起了個大早,洗幹淨臉,把胸前的布條使勁緊了緊,換上官家發的玉色絹袍,銅鏡裏一照,擺了個風流才子的表情,雖然眼睛太圓、嘴角太翹有損氣勢,但也人模狗樣的有了點讀書人的樣子。
故宮在穿越前來過不止一回,但有皇帝的故宮還是第一次見,雖然這個宮殿不是她的家,可其他一切都和她所見過的幾百年後的北京相差太遠了,反而故宮成了變化最小的地界,站在太和殿門前,餘慶元的思“鄉”之情,還是有不受控制噴湧而出的傾向。
“別人看了我這六神無主的樣子還只當我怯場呢。”她在心裏笑話自己。都到了金銮殿上,沒考到功名是小事,要是君前失儀掉了腦袋,可就不上算了。在踏進大殿之前,她深深呼吸,壓住七上八下的胃和眼眶裏的淚水,正色斂容,正趕上大家齊齊跪倒,三呼萬歲。
耷拉着腦袋站起來,只見正殿上明黃的身影,不敢細細打量,也知道本科殿試要皇帝親自主持了。禮部的官員正在唠唠叨叨說着些面子話,皇帝不能瞧,餘慶元索性就瞧身邊的人。這下同科的貢士們都到齊了,從東華門一路走過來,她光忙着懷舊,連點自己的名都險些沒聽到,自然沒來得及過眼,于是連忙拿餘光在這群年齡和外貌跨度都頗大的讀書人中掃來掃去。最先認出的是隆福寺書店辯論的陳魏二位,兩人比鄰而立,一個略高瘦,一個略矮胖,活像是對相聲搭檔,看二人神情熟絡,頗有不辯不相識之感,看得餘慶元忍不住低頭偷笑,情緒也因而放松了下來。還沒等她藏好嘴角的微笑,就聽見皇帝賜座,宮人把他們帶到鋪了文房四寶的桌前,她目不斜視的落座,坐穩後眼角往右一瞟,視線就被牢牢的黏在了那人身上。
如果說隆福寺的白衣公子是冰,這位書生就是火,從前看紅樓夢的時候不理解大男人面如滿月春花要怎樣才好看,餘慶元見着這位才打心眼裏懂了。雖然大家都穿着一式一樣的衣服,但在他身上就格外挺拔熨帖,配上那健康的面色,豐潤嫣紅的嘴唇,跟其他人相比,比出了彩色照片和黑白照片間的差距。餘慶元正偷看,對方冷不丁的轉過頭來也看她,她被那亮晶晶的眼睛一掃,驚得連忙轉過頭去,愣了兩秒鐘,音樂覺得自己這樣太慫,才又轉過頭去,沖着人家谄媚一笑。
沒想到餘慶元這裝瘋賣傻的慣用伎倆在這位美男身上完全不起作用,他竟也呲牙裂嘴的沖她笑了起來,雖然頗有捉弄之意,但視覺效果還是堪稱“邪魅狂狷”。她暈頭轉向的讪讪扭過脖子,将頭擺到正中,緊緊盯住硯臺,心想這妖孽該不會就是江錦衡吧,看來他不出來交際還真是厚道,這種犯規的長相,這樣厚的臉皮,怕是将這滿殿的腐儒掰彎了使美人計都不成問題。作為一個自認虛長他二三十現代歲的阿姨輩人物,她下定決心要遠離這個潛在的麻煩。
餘慶元的脖子沒有強直很久,龍椅上的皇帝就開始宣讀問策的題目了,她偷偷的打量着這位被尊為盛世明君的中年人,暗自覺得偷看這件事情最近似乎做得有點多,只是這位傳說中奪嫡時鬥敗了三個同胞兄弟的大叔,看起來不像想象中那麽犀利毒辣,倒有幾分溫和親切吶。
照例在繁瑣的鋪墊之後才拉回注意力,正題一開始,餘慶元一聽題,又眯眼樂了。皇帝叫大家做的不是旁的,正是談理縣災後如何重建,今後怎樣防災。餘慶元心想陳魏二位老兄真是福星,拌嘴拌出個問策題,連她這圍觀群衆都跟着沾光。她一邊樂,一邊落筆開題,洋洋灑灑,半個時辰就一氣寫成,比會試時做八股文章不知順暢了多少。因着殿試不會落榜,她的目标就是三甲同進士,外放當縣官,首先保得身份安全,從小地方入手,自己那點兒經邦濟世的設想也有機會實驗。她懷着這點小心思,就沒有顧及太多政治正确、祖制綱常的東西,只把握着不會被當作異類,不會被治罪的尺度,寫了不少自己深思熟慮的真想法。
因着題目特殊,帶領評卷初審的據說正是繼續領導理縣項目的太傅大人,這一回餘慶元幹脆懶得擔驚受怕,都沒有認真偷看,只瞄到一個穿仙鶴補子緋袍的瘦高身影,接過他們的文章,和幾位翰林學士一起細細傳看。太傅等人閱卷的一個時辰裏,她眼觀鼻,口問心,喝着宮人給端上來的茶水,胸口悶悶的,想的是好不容易打到這關,只要再堅持一下就解脫了,皇宮大內裏好奇心太強要害死人,就算有美男中的七仙女站在她面前,也絕不再擡頭了。
皇帝再次登場的時候就是要禦筆欽點進入前十名的文章,一頁紙的文章不長,不要半個時辰就通覽一遍,揀出幾篇覺得好的,再細讀,用朱筆圈點,這一屆殿試的名次就落了定。接下來就是一甲和二甲的呼名傳唱,餘慶元喜滋滋的等着看熱鬧,卻聽見狀元名頭之後跟着的名字,不是別個,正是餘慶元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