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清圓
☆、清圓
她局促的嗯了聲,手指在喜服的繡面上撥拉,立起來想迎他,又不知該怎麽做,手足無惜。
慕容珩進退不得,好容易延捱到這時候,以前王阿難都是不管不顧的,如今碰上個她,這樣細膩溫順,足以叫他受寵若驚。他忘了怯懦,滿心感恩迎上去。她等得久了,妙目微紅。臉上妝都卸了,還是那清麗可人的樣兒。他馨馨然笑,牽她到榻前,扶她坐下,“我原說我晚,叫你別等的。”
她低下頭只是重複,“我等你。”
她在他身邊,同他并肩坐在喜床上。他側過身看她,這樣曼妙的人,他的妻……男人在這時候不動欲是不可能的,他細細感受一下,姑且不說別的,心裏委實是情熱難耐。也許再加把柴禾就好了……他暗裏盤算着,或者是別的女人不能叫他振作吧!她不一樣,不試試焉知不成呢!打定了主意屏息來吻她的額,自是小心翼翼,半點不敢唐突。
她顫了顫,想避讓,到底還是忍住了。愛和不愛都不重要,她既然嫁了他,就有為人妻應盡的義務。但實在害怕,舌頭死死抵住颚,才不至于讓上下牙叩得咔咔響。
現在都在賭運氣,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不想先繳械。
他的吻輕輕的,沒有侵略性,一點一滴像漫延的春水。淌過她的眉眼,淌過她的鼻子,略一頓,停在她唇上。彌生的心都揪緊了,不能反抗,只有勉強适應。
他用舌尖描繪,貼過來和她唇齒相交。一手去扯她深衣上的抱腰,解開結纓,毫不費力就把喜服脫了下來。彌生的中衣是絹料,薄薄的一層,能透出裏面的風景來。那片鴛鴦抹胸掬着雙峰,再往下是凝脂樣纖細的腰肢。他看一眼,血脈噴張。深吸口氣放她平躺下來,她仰在深紅的帳褥裏,寬大的衣袖高高撩上去,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臂。臉上有尴尬之色,兩頰嫣紅,更襯得嬌俏動人。
慕容珩心頭火蓬蓬燒得愈發旺,除去爵弁登上胡床。明明急得什麽似的,可面對這滿眼春色,下頭卻半點反應皆無。他不由敗興,盤腿坐在她旁邊。再計較計較,橫豎已經是這樣了,戲要做全套,大概就差那麽一下子了。
他欺身過來,一手穿過她頸下讓她枕着,一手猶猶豫豫覆上了她的胸。彌生倒吸口氣,感到難堪至極。他隔着亵衣捏揉,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她擡眼看他,他似乎羞慚,眼神閃躲着,不敢同她對視。
實在是急煞人!他自己悄悄探了探,那處蔫頭耷腦,死了似的。越揉越急,越急越不成事。他幾乎要絕望了,老天對他不公,旁的懲罰都可以,為什麽叫他在她面前失了尊嚴呢!丈夫閨房裏虧待妻子,傳出去也說不響嘴。
他用了太大的力氣,她忍不住呼起痛來。他愣住了,慌忙抽回了手,“對不住,我造次了……傷着了嗎?快叫我瞧瞧。”
彌生唬得忙掩住胸,尴尬推诿着,“不礙的,不疼了。”
他坐起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不說話,只頹然靠在床頭上。彌生攏起衣襟,兩個人幹幹對坐着,私下長長松了口氣。看來他不成事,這話不是空穴來風。不成就不成吧,她不覺得少了這個有什麽妨礙。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簡直像噩夢,斷不想再來一回了。
她躬着背觑他,“殿下……”
他沉默半晌擡起頭來,已經這樣了,他還拿什麽臉來應對她?愧極了,曲腿跪在褥子上對她忏悔,“彌生,我對不起你。往後……房事上要叫你鬧虧空了。我知道說什麽都難彌補對你造成的傷害,求你原諒我的自私。宮裏傳旨賜婚,我當真是高興得昏了頭。有機會叫我娶你,我什麽都顧不上了,竟沒考慮自己的身子……我很喜歡你,自打大王府上第一次見到你起就喜歡你。我是全心全意的,也想同你做真夫妻。可是用盡了法子,一點好轉也沒有。如今你嫁了我,我沒用,我是窩囊廢,要叫你守活寡了。”
彌生聽他這麽說怔在那裏,沒想到他會直隆通承認,她以為他至少還會給自己找臺階下。她以前在太學裏偶爾聽見師兄弟們談論,進了花街柳巷以骁勇論英雄。男人這方面不行會很自卑,他這一蹶不振的慘況叫她憐憫,怎麽忍心再雪上加霜呢!
“別這麽說。”她去攙他,意外看到他淚盈于睫,心裏徒地一酸。
他很快別過臉去,在肩頭上蹭掉了淚,黯黯道,“你還年輕,将來的路很長。我這會子很懊悔,若不是自己意氣用事,也不會毀了你的人生。”他慢慢在她指尖摩挲,“先頭王氏就是因這個不足才去找了別人,我不恨她,是我自己對不起她,她也是有苦說不出。這些年來一直忍受着,她煎熬我也煎熬,所以她外頭有些動靜,我寧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凄恻看着她,“彌生,我沒有要侮辱你的意思,若是你也……我同樣……”
大約真是喜歡極了,沒有想要霸占,只要守住婚姻的軀殼,他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放任她。這話聽起來忒凄涼,是一個男人無可奈何後的讓步。彌生沒讓他說完,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許胡謅!既然拜過了天地,我一定一心一意的待你。我不計較閨房裏那些,只要你好好的,不嫌棄我,咱們安安穩穩的白頭到老,我這一生就心滿意足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愕然望着她,試圖找出她口是心非的佐證來。但是沒有,她的眼神是通透的,堅定看着你,便讓你感到暖心可信賴。
不管以後到底會怎麽樣,這刻足夠讓他感動了。他又哭又笑的,捧住她兩手親吻,“好彌生,你是老天爺派來救我的麽?我怎麽能嫌棄你,我若對你有半點二心,他日死無葬身之地!”
她不好說出來,她早就有了污點,哪裏配得他的頂禮膜拜!替他掖掖眼睛道,“好了,孩子似的。今天是咱們的喜日子,不作興死啊活的,要高高興興的。”
他心裏安定下來,她的話簡直就是金科玉律,他沒有想到這樣矜貴的望族女兒,有顆如此寬厚包容的心。他以為十五歲的女孩子稚氣難脫,會委屈會哭鬧,可是她竟是這樣的反應,他除了感恩戴德再沒有其他了。睡在一起怕她不習慣,指指幔子前的席墊道,“我在那裏過夜。”
他要走,她拉了他一把,“就睡這裏,沒的給人知道了,背後要說嘴。”
他唯唯諾諾應了,趴在床上把薄衾鋪展開,體貼的服侍她躺下,自己挨在胡床外沿,真正只占了一點點地方。
他這個樣子叫她心疼,她往裏面縮了縮,“殿下過來些。”
他遲疑着唔了聲,“我怕擠着你。”
她如今是心無旁骛了,牽他的手拉他,“我們是夫妻了。”
他順從的靠她近些,“我怕不小心冒犯了你。”
“你對我做什麽都是應當的。”她眼底影影綽綽有淚,“殿下別這樣,叫我很難過。”
他笑了笑,和她面對面躺着,只是緊緊握住她的手,“叫我珩吧,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有人情味。”
她嗯了聲,忽然又促狹道,“我聽說你還有個小字呢!怎麽不讓我叫你石蘭?多好聽的名字呵!”
他窘起來,“你怎麽知道的?男人名字裏帶個蘭字很女氣。”
這些是從夫子那裏聽來的,但是再不願提起他了。他成了往日的一蓬煙,吹口氣,都散了。她往夫主懷裏擠了擠,他身上有靜靜的杜衡香,心裏納罕着真是巧,“鮮卑語裏石蘭是獅子的意思,漢話裏卻是香料名字。《楚辭·九歌》裏有一句‘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你瞧又是石蘭又是杜衡的,和你很相稱。”
他給她掖掖被子,到底是年輕女孩,性格裏滿懷着詩意。他說,“我十三歲起就帶兵了,不像九王,書讀得并不多,也不懂文人那一套。你同我談詩,只怕要讓你失望。”自嘲的笑笑,“其實帶兵我也帶不好,我是文不成武不就。武不及大王,文不及九郎,兄弟之中我是最弱的,你嫁給我,我高攀了你,卻叫你臉上無光。”
她有些昏昏欲睡,聽見他的話,迷迷糊糊嘟囔了聲,“你是好人。”
爛好人,僅此而已了。他低下頭看,她埋在他懷裏,鼻息咻咻,似乎已經睡着了。他撩起她的一縷發輕撫,這麽好的姑娘,因他的一己私欲白白耽誤了。他虧欠她,罪業太深,不管将來怎麽善待她都不足以抵消。他只能盡他所能讓她快樂,至少哪天她厭倦了,振翅欲飛的時候還能想起他的一點好處。
凄怆而心酸,這不堪的隐疾真把他害慘了。原先還沒這麽壞,近來卻半點不能将就。他摟住她苦笑,美人在懷想入非非,可是有心無力。只能寄希望于以後,找日子再換個醫官診脈,重開個方兒試試。吃上幾個月,将養一陣子,也許還能有救。
次日睡過了頭,太陽高了,照得青廬裏熱烘烘像個蒸籠。梳妝在外面是不成的,彌生只好匆匆挪到室內去。
眉壽蘸了丁香油給她梳頭,一面道,“園裏的幾位小夫人在外面候了很久,要給殿下奉茶請安,每每進來殿下都沒起身,只好重又退出去。”
彌生一開始沒轉過彎來,還覺得府裏規矩大,姬妾每天要給夫主晨昏定省呢!後來想想,原來眉壽口中的殿下是自己。如今真是嫁作人婦了,心裏不由有些悵惘。外面還等着,太拖拉了別把小夫人們熱得發痧。叫眉壽绾了個盤恒髻,便命婢女把二王的房中人都請進來。
二王姬妾數來真不少,人頭點一點,家妓除外,開過臉的居然有十四五個。彌生暗琢磨着都是早年的豐功偉績吧,如今見了該頭疼了。收房的不少,兒子倒不多,只有三個。上來一字排開,跪地磕頭管她叫家家。
長子的生母趴在地上讨好,“這是百年,以後便是殿下的兒子。”
側室過繼是不成文的規矩,正室無所出可以填補嫡子的缺,好名正言順的封世子。百年七八歲了,看着也文氣俊秀。她摸摸下巴覺得甚好,用不着生孩子,有現成的。
這時二門上派人進來通傳,說東西都備好了,請殿下移駕。
彌生起身捋捋衣裳,因為爺娘借居在樂陵王府,不好意思叨擾人家太久,不日就要回陳留去,所以三朝回門改成了第二日。
她出門時看看天,湛藍一片無邊無垠。廣寧王府過了一夜,再想起九王府,飄飄忽忽仿佛上輩子的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