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道我的技術不單單是能夠用一個‘爛’字可以形容的,可他從未有過不滿和抱怨,即使有他主導的機會,他還是會放棄,因為痛……

“你會對我溫柔的,我相信你。”鬼使神差般的,我趴在了他的胸膛上。我期待着他的‘溫柔’,我知道他舍不得我痛,所以,誰上誰下都無所謂,因為對方是瀾淵啊!

他看着我,猶豫了一會兒,在看到我肯定的點頭後,才試探性地主動吻上了我。依舊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如初次相見那般,裝載着我的模樣。

我撩開他遮住眼的劉海,輕撫着他的眉眼,他停下動作,任由我撫過他的面龐。

“瀾淵,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最美。”因為當你看着一個人的時候,會映滿對方的樣子,卻,始終是我……十分熟悉的眉眼,似曾見過,卻又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他的手極其輕柔地滑過我的每一寸肌膚,點起一團團火焰,十分柔軟的親吻,無一不是帶着溫柔的。而我又想起我是如何待他的,就像一只發情的野獸,喪失了所有理智,瘋狂地将他吞噬。

他一直都是那麽溫柔,讓人一旦貪戀上了,就再也戒不掉。我緊緊抱住他,配合着他的動作,經歷過一次又一次難忘的歡愉。他總是很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我。我皺眉,他便放輕動作,細細親吻着安撫我;我歡愉,他便努力給予我更多。

和我主導時完全不一樣,他總是給予我最大的歡愉,而且事後會替我仔細清理,然後将我埋進他的胸膛,直到我安心地睡去。

隔日醒來,渾身上下都是酸軟的,下樓時,正見他收銀後将弄亂了的書一本本排好,接着拿起抹布擦着書架、櫃臺……最後将我那把躺椅擺在光線最好的地方,躺椅上鋪了厚厚的絨毯,一個靠枕。旁邊的置架上放了一套茶具,茶壺口還隐隐冒着煙。

我走到他身後,打算吓他一下。他一回頭,抓住我的手,放在手裏搓揉着,好看的眉眼滿是笑意。他的手很暖,緊緊将我的手包裹住,仿佛能夠替我遮擋一切。

“躺一下吧!今天我看店。”

開年兩個月人也慢慢多起來了,書店裏的生意還不錯。一整天我躺在躺椅裏,就只見他不斷地收款、排書……沒人的時候他就蹲在我旁邊,替我倒上一杯茶,聽我一字一句的讀着書。像個乖巧的學生,仔細聽我讀着。

我甚至開始幻想,就這樣一輩子,就挺好。就我們兩個,閑的時候出門到處走走,忙的時候就窩在書店賣書。只要有瀾淵在,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然而,這樣平靜的日子并沒有過多久。

那時正是四月份,天氣已經暖了起來。

那日早,當我醒來的時候,床邊已經沒有了瀾淵的身影。床鋪的一邊是涼的,似乎已經起身許久了。碩大的房間裏只有我一人,甚至連我自己的呼吸聲都能清晰地聽到,心裏隐隐有些不安。推開房門,客廳裏空空的,餐桌上沒有燒好的早飯,沒有那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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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然地推開每扇門,始終沒有見到那熟悉的身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三層舊樓被我找了個遍。整個房子裏空蕩蕩的,這個我獨自住了好幾年的地方,頭一次讓我覺得冰冷沒有生氣。找遍房子的每個角落,都不曾見那瘦削的身影。他似乎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我知道,瀾淵舍不得丢下我一個人的,但是,他不見了……消失了……

瀾淵不見了……消失了……

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他不會再回來了。如同魔咒一般,緊緊扼住我的喉嚨,令人窒息。

我大叫着:“瀾淵!瀾淵!”

空蕩蕩的房子裏回蕩着我嘶吼般的聲音。空氣似乎凝結了,就連我的心跳都仿佛靜止一般。我發了瘋地搜尋着每一處聲音的來源,生怕遺漏了什麽。

“啪嗒!”

一聲脆響将着死寂打破,我欣喜地發現,這聲音的來源是瀾淵的房間。我就知道瀾淵還在,還在的……他不會抛下我一個人的。

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那一刻,我拼了命的沖進了瀾淵的房間。生怕去晚了,瀾淵就會消失。

當我沖進門的時候,裏面什麽人也沒有。一個書架、一張床,素色的窗簾仿佛有千斤重,一絲波動也沒有。我瘋狂搜尋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只有書架旁的一地碎片仿佛叫嚣着、譏諷着我。一股深深的恐懼感席卷而來,将我一直以來抱有期望的心擊垮。看着地面上黑乎乎的一攤碎片,一瞬間連呼吸都忘了,溫熱的液體模糊了我的視線,不斷地劃過我的皮膚。在劃,狠狠地劃,像是在恥笑我的天真、我的愚蠢!

前所未有的絕望開始蔓延,覆沒了整顆心。

不知為何,我不停地在笑着,看着那一地的碎片,發了瘋般。我知道我笑的很難看,可我依舊止不住笑。那一刻的我,仿佛不再是我。

我只知道,瀾淵不見了……

我開始恨!為什麽要在我習慣了一個人的時候,派來了瀾淵?為什麽在我習慣了瀾淵的存在後,又剝奪了我的幸福?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是習慣,最美好的,也是習慣。

我習慣了一個人平平淡淡、碌碌無為地過着自己的糊塗日子,習慣了一個人處在毫無生氣的房子裏,習慣了孤單……倘若沒有瀾淵,我依舊可以過我的平靜日子。可上天偏偏将瀾淵帶給了我,讓我開始痛恨過往,開始憧憬美好的未來。當我滿心期待地想要和瀾淵過完一輩子的時候,生生将他從我身旁抽離……呵、這就是生活嗎?

雙手捧起地上碎片的時候在笑,碎片嵌入手心的時候在笑。那一刻,我所有的情感都泯滅了。唯一會做的,就是守着瀾淵留給我的最後的東西。

我唯一能夠證明他存在過的東西,就只有瀾淵視若珍寶的罐子,然而我最後的希望也化為碎片。瘋狂翻出他的所有衣物,發了瘋地嗅着上面的氣味,瀾淵的味道……唯一能夠讓我平複下來的,就只有這些東西。當我緊緊摟着這些東西睡着時,我還可以騙騙自己,瀾淵就在我身邊。然而醒來的時候,卻又像瘋了一樣,翻遍所有瀾淵的東西,恐懼地生活在一個人的房子裏。

那日起,書店再也沒有開張過。我每天抱着那些碎成碎片的罐子,坐在電腦前,看着那始終不變的網頁。我一直在等,等着新的章節,等着瀾淵,等着那人出現在過我生命中的證明……等得太久,連我自己都忘記在等什麽了。電腦上唯一的一個網頁,時刻在提醒着我,我在等一個人,一個叫杜瀾淵的人。

“瀾淵……回來了,我想你了……”

瀾淵,趕緊回來。你的書粉還在等你更新呢!他們都急了!看,還有你的責編,一直在催稿。他們都在等你回來呢!

還有我……

最新的章節定格在了三百多章,更新的日期停留在了四月十七日。三百多個章節……三百多個日夜……才三百多……

瀾淵,我們才在一起三百多天,你怎麽就抛下我一個人了呢?我還要看你一直寫下去呢!我們還有很多個三百多日呢!你還有許許多多個三百多章節沒有寫呢!你不是舍不得我?舍不得小說嗎?那就快回來啊……

安靜的空房裏,我呆了十多日,十多個沒有瀾淵的日子。

我知道,瀾淵一定會回來的。只要我還在等,他就一定回來,,他不會放任我不管的。還有他的罐子,不小心碎了呢!

一個多月後,我抱着罐子。時隔以來,第一次走出這死寂的房子。屋外的陽光像是要将我的雙眼刺瞎,根本無法睜開眼睛。我這才發現,我已經無法生活在這光明的世界了,我的眼睛無法在白日看見任何東西。直到我帶上墨鏡,一個昏暗的世界呈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将罐子拿到一個店裏,是做古玩修複的。他看着我抱着一堆碎片,原本不想接這生意,最後我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他才肯幫我粘合罐子。罐子拿到手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再一次燃起了光明。漆黑的罐子滿是裂紋,仿佛一碰就碎,小心翼翼地将它包裹起來抱在懷中,走出店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小夥子!等等!等等!”

身後的中年男子又将我拉回去,将一疊紅鈔塞進我的手裏。“小夥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惜一切要粘合這罐子,但這東西可是邪物!這東西年代挺久,但本身不值錢,我也不該收你這麽多錢。喏,剩下的錢你拿回去吧!”他将錢塞進我手中,我木然的看了他幾眼,才走出店門。

臨出店門,聽他小聲嘀咕着:“唉!碎成那樣了還要粘起來,真是不知道中了什麽邪!”

對,我中邪了。一個叫杜瀾淵的邪。

明明知道他的罐子是骨陶罐,明明知道不該和他在一起,明明知道……

淚水瘋狂地湧出眼眶,眼前浮現的,始終是那個帶着清冷目光的男子。他的一颦一笑、一舉手一投足、一啓唇一回眸……

瀾淵,對不起……我把你的罐子弄碎了,你會原諒我嗎?我已經盡力将它粘起來了。

昏暗的房間裏,我抱着罐子在那裏呆了整整兩個月。

盯着銀幕上的網頁看了許久,我才伸手拔了電源,收拾一個登山包,裏面塞進了瀾淵的幾件衣服,最後将罐子一層層包好放在玻璃盒裏,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裏,又在上面墊了幾件衣服。

離開書店,再無牽挂。

離開的那一剎那,我又想起了兒時在本家的日子。獨自一人坐在書閣裏,翻着泛黃的紙頁。

骨陶,XX時期,已故之人心有執念,無法轉生,特将骨灰燒成陶器,以作寄體。骨陶用于永生永世存留世上的器具,心無執念,陶器則不成。以骨陶作寄體的亡靈與常人無異,追尋自己的牽挂直到執念散盡,永生永世尋找,了卻牽挂放下執念即可轉生。骨陶碎,則亡靈歸。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那個罐子,就知道了瀾淵的身份……只是害怕承認,只是覺得,瀾淵不會消失。

齊踏說得對,我知道,只是害怕承認……

那老先生似乎又在我面前念叨着:這是邪物……邪物……

陰陽道的我、齊踏、爸媽……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骨陶碎,亡靈歸……

歸何處?何處可歸?

瀾淵……瀾淵……

一年前,有個瘦削的大男孩,笑顏微燦,“我叫瀾淵,杜瀾淵。“

一年前,有個人說,他喜歡我。他為我痛苦為我快樂着,他的眼裏只裝得下我一個。他曾溫柔地親吻過我,對我說他喜歡我。

“瀾淵,我們去旅行吧!到哪兒都行,只有我們兩個……”路過開放着孑然一身的龍爪花,我頓了頓腳步。

我記得瀾淵跟我說過,他最喜歡這個花,他說這叫彼岸花,花生無葉,葉生無花。他說他喜歡彼岸花,因為從來都是孑然一身,花期雖短,卻能一開就能開出絕豔,是世間最凄慘也是最美的花。伸出手掐斷那青綠的莖,在指尖撚着。

“瀾淵,送給你的。漂亮嗎?”大步走出小鎮,再無眷戀。

瀾淵,我們終于可以一起走遍四海了!

每到達一個地方,我都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拿出那滿是裂紋的罐子,抱在懷中。它是我與瀾淵最後的牽連,也是我最後的希望。安靜的抱着罐子,安靜的找個地方獨自一人坐着,安靜地和瀾淵說話……

“瀾淵,天空有什麽好看的呢?一個人看多無聊,我陪你一起看吧!”

深藍的天,稀疏的星,我坐了很久。很累,卻不敢睡,害怕再一覺醒來,又會忘了那人的容顏。收起東西,寶貝地裝進背包,一步一步,走到下一個地方。我看過很多沿途的風景,很多陌生的人,很多美好的地方……我能夠漸漸平複心情,忘記曾今有過的悲傷,回憶着美好的過往。

瀾淵……開心嗎?我們走過了好多地方呢!

瀾淵……

瀾淵……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我是糾結的,因為我從來沒有失去過對我十分重要的東西或人,所以寫不出來那種絕望的感覺。

☆、癡狂

每走到一個地方,我都會尋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靜靜回想着瀾淵的一切,回想有他的生活。我能夠想象,在遇見我之前,瀾淵一定也走過許多地方。他那麽安靜,也一定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默默想着心事,安靜的休息。

精神實在支撐不住的時候,我坐下就能睡着,即使是在夢裏,我還是能夠看到瀾淵,那些瀾淵存在過的過往,映在了腦海裏。我最希望的,就是能夠夢見瀾淵,然而最不希望的,也是夢見瀾淵。

他那痛苦卻隐忍的表情,日日夜夜入我的夢。蒼白的臉色,汗濕的發……以及顫抖的那一句‘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嗎?’

日日夜夜,都會從睡夢中驚醒,我害怕記起我傷害他的每一個片段,害怕再看到他因為而委屈自己的模樣……害怕見到,卻又害怕見不到。每次被驚醒,我都不敢再入睡。那雙脆弱卻自責的眸子,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穿我的心。

我走到一個地方,遇到一個面熟的臉孔,卻無暇去回憶在哪裏見過。擦肩而過,手臂被猛然拉住,我轉身,是那個面熟的男人。

他似乎有些詫異,拉住我的手力道十分大。

“小齊你怎麽在這?來這裏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還有,你怎麽變成現在這樣,我還以為是他……”我仔細打量了他,見到那麽多匆匆而過的面孔,我似乎早已失去了辨人的能力。

“放開。”

許久不出聲的嗓子有些沙啞,連我自己都不敢确信,那究竟是不是我發出來的。又或者,我還是不是我?

“你怎麽了?”有些焦急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甩開他的手,繼續向前。

又是一個新的地方,大雪都化了。涼亭裏,我抱着罐子,努力把自身的溫度分給它一點。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天空,累了垂眼就睡,醒來就聊天。沙啞的聲音被寒風擾亂,有些模糊不清。曾今沒有我的日日夜夜,瀾淵會不會也是遮掩過來的?只有一個人,默默重複着單調的幾個動作。

遠處停着一輛車,裏面的幾個人有些面熟,無暇去回想他們是誰,在哪裏見過。我開始慢慢忘事,忘了我是誰,忘了我是否有過過去,忘了自己的模樣。

唯一沒有忘記的,就是有個大男孩,曾今在夏夜裏獨自一人誰在巨大的銀杏樹上。他有着漂亮的眉眼,波瀾不驚的雙眸,輕柔的微笑,低低的聲音……

我忘記自己走了多久,到過哪些地方。我走過了不同的地方,看到過不同的人,聽過不同的語言……每到一個地方,我就在想,或許以前的瀾淵和我到過同一個地方。這樣一想,我就能睡得十分安穩,入夢都能見到我想見的那個人。

彼岸花開了一次又一次,背包裏的衣服換了幾百個來回,依舊殘留着淡淡的冷冽的氣息,瀾淵的氣息。

我知道瀾淵一直都在,因為他舍不得放我一個人孤單,因為他愛我。

“瀾淵……”

口中含糊地呢喃着那個名字,我似乎就能看到,他像貓兒般低下頭,在我頸畔輕蹭。

身後的人不知道跟了多久,感覺不到他們的惡意,便任由他們跟着。自己走着,一路上看遍各種能看的東西,我在用行動證明,我替瀾淵走遍了大江南北,替他看盡了一切景色……我們的願望實現了,瀾淵,你開心嗎?

夕陽下,紫藤架下的石椅上,我靜靜地靠着藤架,懷中抱着漆黑的罐子。漆黑的罐子是滿是裂紋,金色的紋路卻在餘輝下閃着光芒。

我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個罐子的時候,以為它是邊上孩子調皮拿來整我的。想着沒什麽用處便要扔掉。那個時候,瀾淵受傷的表情、失望的眼神,刻進了我的腦海。他說:你不喜歡嗎?那個時候我就知道瀾淵的身份,卻始終欺騙着自己不去承認,不去猜想,不去确認。

他抱着罐子上樓時,落寞的背影始終浮現在我眼前,揮之不去。那個時候,我多想上前抱住他,多想告訴他我喜歡,我喜歡瀾淵。晚上一個人,他抱着罐子一個人坐在床上出神,一個人傷心。見到我來時,慌忙的藏起罐子,以及哭泣時引人愛憐的表情……

我記得,我什麽都記得。瀾淵的一切,我都記得……

給他買電腦時,他的喜悅。他向我要銀hang卡時,羞怯的模樣,以及那一句堅定的‘我想給你’。他說喜歡我時的緊張和不安,吻住我時的溫柔。我親吻他時,他的顫栗和欣喜。進入他時,他強忍疼痛的表情跟汗濕的黑發……

最後一夜,他撫摸我時的輕柔,親吻我時的激情,進入我時的緩慢……

一切的一切,如此清晰,歷歷在目。

黑衣黑發,漆黑不見底的眼眸,鳳眼劍眉……唇角柔和的弧度……

全部的全部,都刻在了心上,成為了永恒的記憶。我與他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三百多日。而這短短的三百多日,卻讓我在今後的無數個三百多日,日日夜夜憶起。

他不在的這三年,我走遍四海,将自己活成了他的樣子。這是我覺得最幸福的事,時時刻刻都想與他更加貼近一步。我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我已經與他融為了一體,瀾淵就是我,我就是瀾淵。

瀾淵喜歡彼岸花,瀾淵喜歡四處走,瀾淵喜歡望天出神,瀾淵喜歡一個人不說話,瀾淵喜歡深色,瀾淵喜歡我……

“啪——”

紫藤架上掉落一串花,仿佛藤蔓支撐不住沉重的花串一般,終于将它舍棄。我低下頭,靜靜看着躺在我腿上的花串,伸出一只手将花串拎起,在指尖轉動。

瀾淵不喜歡紫藤花。

丢掉花串,收拾好東西,再站起身時,散落一地的花瓣被無情踏過。

瀾淵喜歡彼岸花。還差一點……還有兩個月,彼岸花就會開了。那個時候,我再帶你看,好不好?

走出長長的紫藤架,外面的路竟讓我覺得有幾分熟悉。幾乎是習慣性地,繞過幾條街,漫步在偏僻的小徑上。轉進一個街巷,一排排略舊的宅子在兩旁,還有幾個招牌,在傍晚十分亮着冷色的光。

這似乎是一條商街,有些年頭了。再往前走,一顆巨大的銀杏樹赫然闖入我的視線,青綠色的葉在晚風中‘飒飒’地響着。記憶如洪水般湧進腦海。我記得,這種樹上,應該有個人,一個擁有着波瀾不驚的漆黑眸子的人。

他有着黑柔軟的短發,俊美的五官,漆黑得攝人心魂的眸子,淡而柔和的聲音。曾呢喃着說‘是你啊……’

銀杏樹的右方,約莫五十米,有一處三層的舊樓,頗有些複古的味道。模糊的玻璃門上,有着一把鏽跡斑斑的鎖,玻璃門後,有一道卷簾門。

不知何時,我已經走到了門前,習慣性地摸出兩把同樣鏽跡斑斑的壓實,打開了布滿灰塵的玻璃門,再蹲下身拉開裏面的卷簾門。

一瞬間,更多的宛如洪水般的記憶瘋狂湧進我的腦海。一排排書架間,有個瘦削的男子拿着雞毛撣子,在各排書架間穿梭。櫃臺下面時不時冒出一顆腦袋,它的主人輕扯着嘴角,對着這個方向笑着。而我腳邊,放置着一把雕花躺椅,十分幹淨,不染塵埃。

“我回來了。”

我記起來了,這裏有我和他共同的回憶,我們在這裏生活了三百多個日夜,三百多個難忘的日夜。

打開燈,房內十分幹淨,顯然是長期有人打掃。放下肩上的背包,頹然地窩進那把熟悉的躺椅。這個房子,這把躺椅,幹淨如初。我想起了時常跟在我身後的三人,眼睛有些泛酸。合上的門被‘吱——’地一聲推開,沙啞的聲音令人發毛。走進來三人,,還如當年那般,不曾變過。他們都默契地不出聲,怕吵到熟睡的嬰兒般,輕聲慢步。

肩膀被一雙手按住,身後人用着有些哽咽的聲音道:“別走了,你這樣是何苦呢?你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了……”

曾經總是冷眼看着一切,不動聲色地一語道破一切的齊踏,似乎要哭出來一般,帶着哭腔。

“齊踏說了……骨陶碎,亡靈歸……小齊,他不會回來了……”老趙早已啪嗒啪嗒地落了淚,打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最後一個總是聒噪的小彈,難得一次沉下了聲,有些嘶啞。“忘了他吧……”

忘了……怎麽忘?他用了三百多個日夜,住進了我的心。我用了三百多個日夜,習慣了他的存在。他用心記載着我們在一起的三百多日,一件一件,細心記錄下一切,我怎能忘?

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把你記住,就怕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将你遺忘。但我記得就好,只要我記得就好。

我也用了三年的時間,将自己活成了你的樣子。依舊是個黑衣男子,依舊有一雙波瀾不驚的雙眸。這一次,有誰會窺見?

“我知道。但他還在我身邊呢!他說過,不會再離開我了。”

瀾淵舍不得的,他不會離開我,他連我一個皺眉都會擔憂半天,都會想盡辦法讓我舒展眉眼。他不會放我一個人孤單,不會的。

我覺得最幸福的事,莫過于你走後,我将自己活成了你的樣子。至少會讓我以為,你一直都在,只不過活在了我的身體裏。

突然有些累了,乏了。離開了三年,再回到這裏,身心皆疲,卻又十分安心。這裏彌漫着一種獨特的、可以令我安心的味道,瀾淵的味道……

過去的一千多個日曜日,都不曾睡得安穩。耳邊模模糊糊地傳來了低低的抽泣聲,還有哽咽的‘笨蛋’。

聲音漸漸飄遠,我早已進入了夢鄉,卻,始終無夢。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能夠舍棄一切将瀾淵換回來,小齊是願意的,我也是願意的。努力尋找着一切跟他有聯系的東西,努力将自己活成那個人的樣子,直到後來,連自己究竟是誰都忘了。

☆、歸來

我曾今害怕過、絕望過、流浪過……但不管走到哪裏,我都記得那麽一個人。

一身黑色裝扮,略長的劉海柔順地貼在臉側,額間的發總會微微遮住眉眼。那雙鳳眼睜開時,天地失色。時間仿佛停止般,凝結在了那一刻。我的所有記憶,就定格在了那一刻,腦海裏總是浮現那雙眼,,漆黑而攝人心魂。

瀾淵,杜瀾淵。

他有着陽光般的笑臉,卻不曾在外人面前展露,他不愛說話,聲音卻極是好聽。他是唯一一個會讓我心疼、憐惜、會讓我愛上的人。他叫杜瀾淵,我的瀾淵。

睜開眼,房間裏漆黑一片。我依舊躺在雕花躺椅裏,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一條薄毯。三人似乎走了很久了,卷簾門被拉下了,外面的玻璃門還大開着。

我推開門,對面是那顆銀杏古木。深藍的天上,飄着幾朵淡色的雲彩,月光清清冷冷,早已偏西。

我記得,銀杏樹上曾有個人,他叫瀾淵,是我的瀾淵。他曾在那裏睡過無數個寒冷的夜晚,孤獨過無數個夜晚。抱緊手中的罐子,向古樹走去。

翠綠是樹葉飒飒作響,我一躍就跳上了古樹的臂彎,背靠着樹幹,懷中抱着罐子。“瀾淵,我陪你一起睡。”說罷,眼一閉,又是熟睡。

我做了個夢,十分真實的夢。夢中我被眼前的黑影驚醒,猛然睜開眼時,卻映入了一個纖瘦的身影。他有一雙漆黑的雙眸,裏面映滿了我的模樣。唇角一個淡淡的弧度,顯得他整張臉都無比溫和。

我睜大了眼睛,不敢合上,生怕下一秒,他就會消失不見。我想他,日日夜夜都在想他。就這麽看着那張日日夜夜入夢的面孔,眼睛酸澀得難受,卻努力堅持不讓它合上。

我怕,怕他好不容易入我的夢,我卻不能長久注視他。他雙臂撐着樹的兩側,似乎有些累了,一只手松了下來。幾乎是一瞬間,我抓住了他那剛松開的手,微量的,屬于瀾淵的體溫。我不會放手,死都不會。

“別走。”我睜大眼睛,酸澀的眼睛早就盈滿了淚水。我好想多看他幾眼,但是,似乎不能了……

他俯下身,微涼的唇瓣印上我的。

終于堅持不住了……

我閉上了雙眼,睜太久而酸澀的眼滑下兩行淚水,有遺憾,也有懷念。

瀾淵的吻,即使是在夢中,也是那麽輕柔的。如此輕柔的吻,我已經有整整三年沒有嘗過了。我啓唇,任由他的舌竄入我的口。

我知道,一旦夢醒,就再也親吻不到他了。瀾淵……我的瀾淵。你的小說還有好多個三百多章節沒有寫呢!你的書粉已經三年沒有看到你的更新了,你的責編還在催稿呢!

我還在等你回來呢……

“天亮了。”他摟住我,趴在我身上,像只懶貓。

“嗯,天亮了……”一瞬間,更多的淚水奪出眼眶,不停地隐沒在下颌。

他他起頭,微涼的指尖滑過我的眼角,漆黑的眼眸像兩顆漂亮的黑曜石。鳳眼彎彎,又一個輕柔的吻烙在我的唇上。我聽到他輕嘆的聲音:“小齊,我的歸宿……是你啊……”

身體間的骨陶硌的我肋骨疼,我捧起他的臉,深深地吻住了他。我就知道……瀾淵不會放任我一個人孤單地活着的,瀾淵會回來的。

“瀾淵,你的小說還沒寫完呢!責編都催了好久了……”輕撫着他的眉眼,俊美的容顏展現在我面前,卻像是隔了好幾個世紀。他的面龐帶着微微涼意,如此令人懷念……鼻子有些泛酸我卻看着他傻傻地笑了。

因為我等到了……

他抱起我,自樹上一躍而下,貓兒般輕盈。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漸漸明亮了那眉眼,唇角留下兩道淺淺的陰影。手中抱着的罐子,深深的紋路閃着耀眼的金光。我将臉貼上他的胸膛,感受自那肌膚下傳來的有力心跳,睡得極其安穩。

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夜,從來沒有睡得那麽滿足、那麽安心過。

一千多個日夜,我追尋着未知的一切,就為了能夠在世上尋找他存在過的痕跡。一千多個日夜……我終于等到了他……

隔日早上,我在他的懷抱中醒來。擡起頭看到他緊閉的雙眼,安靜的睡臉,忽然間展開了笑顏。一個翻身将我壓在身下,細碎的劉海掃過我的額頭。他低頭,我擡首,所有的等待消失在了一吻間,所有的惶恐不安消失在觸及那漆眸的一剎。

“小齊,我想你。”

我點頭,“我也是。”

時隔三年,‘杜L淵277’終于重新開始更新。它見證了我與瀾淵的相遇、相知、相愛……見證了我最痛苦而無助的時光,見證了我癫狂而茫然的日子,見證了我和瀾淵的重逢……

我吻上那淡薄的唇,鼻腔裏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屬于瀾淵的味道。

骨陶碎,亡靈歸。歸何處?何處可歸?

瀾淵曾因我無法轉生,因我在這世上苦苦徘徊了多少個百年、千年……因我尋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因我散了自己的執念,因我自此消失……也因我歸來……

瀾淵,瀾淵……

這個名字像個魔咒,亂了我的心智,束縛了我的身心,令我為他癡狂為他着魔。我知道,我這輩子,不會再茫然、不會再孤單了。

回顧

皎月晦明燈花處

擡眉

初紅蓮風袖袅娜為誰舞

回顧

驀然步轉青石路

還在水榭畔

畫樓處

回顧

筆染朱砂輕蓮步

經年

依稀一曲然為君舞

回顧

來年再恨相思誤

還在水榭畔

畫樓處

是你衣白衫如初

我紅裳如故

是我嘗相思味苦

我為你起舞

是我貪戀卻踟蹰

你原地癡伫

還在水榭畔

畫樓處

如初

倚君共憶當年舞

紅蓮

清淚兩行欲吐半點卻無

如初

是你杳然若緋霧

還在水榭畔

畫樓處

是誰白衫如初

誰紅裳如故

誰人撫琴紅蓮賦

又見誰一舞

誰人貪戀卻踟蹰

半池繁榮枯

還在水榭畔

畫樓處

依然水榭畔

畫樓處

《憶紅蓮》

作者有話要說: 一千多個日夜,終于等到你。我想說,‘罐子’就這樣完結了。雖然寫的不好,卻是我最愛的一個文。我會永遠記住那個令我心疼的大男孩。雖然沒有人,但我還是想問一下,咳、我如果以瀾淵的前世再新開一個坑,會有人跳嗎?我保證我會填的……我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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