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師姐
去吳老家的路上,榮禮将阮新梨牢牢按在懷中,帶着藍牙耳機的他,跟一群制筆專家開着視頻會議,讨論着一款鼠須筆的材料配比。
因為在車上,他沒有開視頻,只和專家們進行語音交流,一只手随意翻看着手機上的相關文件資料和數據,偶爾提幾句建議。
他的另一只手卻不安分守己,一會兒摩挲着她的手,一會兒纏繞着她的頭發,更過分的是,一度把她的襯衫下擺從鉛筆裙裏拉了出來。
窘迫的她,瞬間失聲尖叫,又趕忙捂住嘴,怕驚呼聲通過耳機上連着的麥克收聲了進去。
“榮先生?”
雖然看不見人影兒,但大家分明聽見了他那邊傳來的尖叫聲,還是女人壓抑的尖叫聲。
“沒事,我妻子。”
男人沉穩淡定的回答,讓好幾個會場陷入了死亡般寂靜的沉默,好在與會專家都是些年齡比較大的已婚男士,彼此交流幾個暧昧眼神就罷了,天生缺乏八卦精神。會議主持人連忙提起下一個議題。
阮新梨則偏頭看着車窗外,心裏七上八下地不得安生。
他的老師?那不就是吳老嗎?哎,這可怎麽辦好呢?
她一直交握着的雙手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地用力,手指将手背都按壓出了白印。
即使一直在聽着耳機裏下屬的彙報,榮禮也敏感地察覺到了身邊人的煩躁不安,一只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安撫。
榮禮沒有看向她的意思,一直眼神專注地看着前方,偶爾“嗯”一聲,說幾句想法。
阮新梨感受到了手上的熱度,偏頭過來看了一下他的側臉。她突然不那麽緊張了,花瓣般的嘴唇噙着笑,垂下頭擺弄他的手指。
吳老住在軍區家屬院,榮禮的車在門崗處被盤問了一番才放了進去。
院內的布局像極了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場景,置身其中,好似在拍年代戲一般。
榮禮攜着阮新梨在一棟小樓前下了車,吳老的徒弟們在樓下迎接他們。
“大師兄,”一個俊朗帥氣的陽光少年,從人群中撲了出來,“你好久沒來了,老師可想你了!”
“我看是你想師兄了吧,”他身後跟着一個妙齡少女,穿着一身淺綠色的連衣裙,“想着師兄給你帶茅臺喝。”
“這位就是嫂子吧,”女孩子熱情地拉起阮新梨的手,“到老師家就跟自己家一樣,別見外,我們進去吧。”
阮新梨回頭看了一眼榮禮,有點惴惴不安地跟着女孩子進屋去了。
榮禮則在門口跟師兄弟們寒暄了起來,孫朝陽将随行的禮物交給了那個陽光少年。他打開包裝袋一看,喜上心頭:“還真有茅臺啊!”
“嫂子你多大了?”綠衣少女熱情地自我介紹,“我叫崔笑笑,今年二十歲,是榮禮的小師妹。”
“我叫阮新梨,二十二歲。”她被少女的熱情感染,語氣也輕快了起來。
“這可看不出來,你要是不說啊,我以為你比我還小呢。”
崔笑笑拉着她的手,進了一個光線昏暗的屋子,面積猶如一個展廳大小,貼着牆排滿了置物架,上面擺了各式瓷器。
“這裏是老師的藏寶閣,”崔笑笑一臉神秘地說:“要不是你是親嫂子,我可不能帶你來這裏。”
“啊?”阮新梨趕緊離開那些架子遠了一些,“那我們還是快出去吧,萬一被我碰翻了什麽,那就不好了。”
“沒關系的,”崔笑笑一把拉住了她,“我們玩一會兒吧,這瓷器裏啊還有好多女孩子喜歡的妝奁呢。”
拉扯間,崔笑笑突然手一滑,阮新梨反而向一側的置物架上撞去,一個角落部位的瓷碗,晃了幾晃,跌到了地上,成了碎片。
崔笑笑驚叫道:“哎呀!這可不好了!”
阮新梨也當場傻住了,她磕磕巴巴地擺着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嫂子啊,你不知道,這瓷碗可是乾隆爺用過的,可貴了呢!”
阮新梨被這個變故弄得有點措手不及,連忙問道:“那得多少錢啊?我賠。”
“你賠得起嗎?”崔笑笑誇張地說道:“得一百萬呢!”
阮新梨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你吓死我了,不早說,這麽點錢,我當然賠的起。”
崔笑笑見沒吓住她,有點意外:“這件事還是不要驚動大師兄吧。”
阮新梨奇怪地回道:“驚動他幹什麽?我自個兒賠就成了。”
門口傳來了清朗的笑聲,陽光少年推門進來了,後面跟着眉眼溫柔的榮禮。
“我說小師姐,”少年猴子似的幾步跳到了崔笑笑的身邊,“你這招用在嫂子身上還能好使嗎?”
阮新梨這才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弄了半天,這是個果真價實的“碰瓷”。
“宋慶元,你給我住嘴!”崔笑笑怕被榮禮責怪,借着追小師弟的功夫,從屋子裏跑出去了。
榮禮摸了摸阮新梨的頭,關心道:“沒吓到吧,我沒想到她都二十了,還會玩小時候那一套。”
話說這招,可把當初的宋慶元吓到尿褲子了。
“那,這到底值多少錢?”阮新梨好奇地指着地上的碎瓷片,榮禮蹲下身子,拿起一片帶着紅字的瓷片,看了看。
阮新梨想接過去仔細瞧瞧,榮禮擡高了手:“哎?別摸,小心劃到手。”
他拿着瓷片給阮新梨看:“看出這個紅色的字是什麽字了嗎?”
“榮?”阮新梨念道。
“這些都是中心燒制的仿古瓷器,”榮禮拿起屋子裏面的打掃用具,将瓷器碎片收了幹淨。
“那到底值多少錢啊?”
“如果是流通商品,這樣一個碗大概要幾百元,但這是樣品,我拿來給老師看看式樣和品質。”
“一個碗要上百塊!”阮新梨跑到榮禮身邊,“你還說你不是奸商。”
榮禮将打掃用具歸置好,牽起阮新梨的手,“這是全世界品質最好的瓷器,當然值一百塊。”
他繼續說道:“但是呢,我一直在努力将成本作低,将信息化和科技成分加入到這些日常用的瓷器中,争取十年內讓所有人都能用上最好的瓷器。”
“那你還怎麽賺錢啊?”阮新梨好奇地問道。
她去過藝術中心,聽孫朝陽說,藝術中心有專職人員研究傳統技法和現代科技相結合,把傳統藝術代入尋常百姓的衣食住行中去。
“生活就是藝術,藝術就是生活。”
榮禮賣起了關子,他清了清喉嚨說道:“再說了,藝術中心不僅在做傳統與現代的融合,也在做傳統技法的創新。”
“哇哦,”阮新梨的大眼睛裏閃着星星一樣的崇拜光芒,“老公,你好棒哦,我能加入你嗎?”
“歡迎,”榮禮摟着妻子走出了屋子,向客廳走去,“有阮工加持,藝術中心一定會如虎添翼的。”
宴席已經準備就緒,吳老端坐在主位,左右手邊是宋慶元和崔笑笑,兩個活寶正在逗老爺子開心。
阮新梨見年齡頗大的人反而坐在了邊上,一時覺得有點詫異。
“随便坐吧,”榮禮給她拉了凳子,“老師向來不講究這些的。”
那邊的師兄弟們早就開了榮禮帶來的茅臺,開始推杯換盞起來,這邊的師姐妹們在說說笑笑,讨論着八卦。
真是好不熱鬧,榮禮夫婦落了座,吳老才發現了新面孔。
“呃,這就是阮新梨吧?榮九的媳婦兒?”老爺子記憶力還挺好,吃了一次喜酒,就把阮新梨的名字記了個清楚。
“嗯,我是。”阮新梨騰地站了起來,端起一杯茶,“我以茶代
酒,敬吳老師一杯。”
說完,她趕緊一飲而盡,匆匆落座,也不敢擡頭。
榮禮覺得有點怪異,阮新梨為什麽這麽緊張呢?簡直比見他親奶奶還要緊張。
“孩子啊,我怎麽覺得有點面熟呢?”吳老猶豫的聲音從頭頂方向傳來,宴席突然靜了下來,推杯換盞的,海闊天空的,都轉過頭将視線集中在了阮新梨身上。
她給自己鼓了鼓勁,擡眼直視着吳老的眼睛,坦誠道:“吳老師,我就是阮卿卿。”
“哎呀!”吳老一拍大腿,招呼着阮新梨過來,“是卿卿啊!怪不得我覺得怎麽這麽面熟,你和小時候長得也太像了!”
宋慶元識相地讓了位置,讓阮新梨坐在了吳老身邊,他則坐在了阮新梨的位置上,低聲跟榮禮耳語:“大師兄,阮卿卿是誰啊?”
其他人都面面相觑,榮禮也是面色波瀾不驚:“我也不知道。”
吳老拉着阮新梨敘起舊來,根本沒管驚呆了的衆人:“卿卿啊,你怎麽說走就走了,也不跟老師告個別。”
“對不起啊吳老師,我們家搬走的特別匆忙,連退學手續都是鄰居幫着辦的,偏偏我家電話那段時間還壞了,我只好找人跟您帶了話就走了,對不起。”阮新梨之所以忐忑不安,就是因為當初離開的特別匆忙,沒有跟吳老師好好告別就走了。
“沒事,你現在從事什麽行業啊?還堅持畫畫嗎?”到底是老師,這麽久了關心的還是學生的技藝。
“我選了計算機專業,一直都堅持畫畫。”阮新梨彎起眼睛,語調溫柔甜美,看着可愛的緊。
“那你還堅持寫字嗎?”
這回阮新梨的面色有些尴尬,她擡眼望了一眼榮禮,信心十足道:“以前倒是生疏了些,後來認識了榮禮,他管我管的可嚴了,到底把我的字練出來了。”
“不過呢,”她滿臉堆笑,“我沒練成柳體,也沒練成顏體,我練的是榮體。”
噗,坐在榮禮隔壁的二師兄一口酒噴到了小師弟的身上,宋慶元連忙跳了起來嚷嚷:“還好嫂子走了,要不然可就是她遭殃了,二師兄你注意點行不行!”
“師父啊,”宋慶元問出了在場所有人心裏的疑問,“嫂子到底是什麽時候收的啊?怎麽我們都不認識呢?”
吳老這才想起來,他光顧着跟阮新梨敘舊,忘了這碼子事了。
“說到這事,你們不知道也是正常,”吳老氣定神閑地說,“阮新梨是我第一個學生,比榮禮入門還早呢,只是她來的時候小,也就五歲吧,八歲就走了,別說你們,榮禮也沒見過她。”
桌上的人都陷入了沉思,宋慶元又主動蹦了起來:“那論輩分,我們是不是都得管嫂子叫師姐啊?”
師姐這兩個字一出,他感覺到榮禮身上森森的涼意,立馬低頭吃飯,不敢再言語。
“可不是嗎?”吳老繼續強調着阮新梨的身份,“不只是師姐,要叫大師姐!”
全場靜默無聲,不用等宋慶元了,這回阮新梨帶着滿滿求生欲先蹦了起來:“我也算不上吳老師的關門弟子,不用叫什麽師姐,大家叫我新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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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榮九:大師姐?
小梨:你別這樣子,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