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跳

陶枝呆呆地看着他, 眼睛都忘了眨。

臉上紅暈卻兀自漫上來, 生動又豔麗, 像着了火, 燒得眼尾濕潤。

程漆看她這副懵懂得像是受了欺負的表情,神色變得危險起來, 手勾着她的後頸一壓,就要再親上去。

陶枝這才回過神, 立刻手忙腳亂地抽開身, 本能地想離他遠一點, 就一股腦往床角縮, 抱着腿一臉戒備看他,“你……你幹嘛!”

程漆無奈, 回身去握她纖細的腳腕, “……還能是幹嘛。”

親你呗。

陶枝急忙蹬開。她隐約覺得自己是被欺負了,理應賞他一嘴巴,可因為對方是程漆, 她無論如何也是打不出去的。

但心裏這口氣實實在在, 堵得不上不下。陶枝用腳踹他, “王八蛋!你給我出去!”

程漆食髓知味, 剛嘗過一點滋味, 哪肯罷休,任她怎樣踢踹也紋絲不動。更可氣的是,他還捏住人的腳腕不放,一下下地用帶繭的的粗粝掌心磨她嫩肉。

“剛還要謝我, 現在就轟我出去,”程漆的手順着褲腿往上推了推,在她纖細小腿肚子上捏一捏,“怎麽能這麽善變,啊?”

那能一樣嗎?怎麽不看看自己做了什麽!

陶枝讓他氣得說不來話,只好下床來推他,滿臉通紅:“你給我走!躲我遠點!”

“行行行,”程漆沒轍,剛又得了好處,總歸好說話些,“我走。你回去好好躺着,門口風大,冷。”

陶枝終于放下手,就在這時程漆卻突然回過頭,飛快彎腰在她臉頰上“啵”地親了一下,低笑:“我走了啊。”

陶枝哪反應得及,立刻就被他親完了。一時委屈得要哭,一抹臉蛋,把他推出去,“砰”地關上門。

程漆的影子和來時一樣從窗戶紙上劃過,只是這次卻慢了許多,磨磨蹭蹭的,陶枝甚至還聽見了他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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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隔壁的門再次關上,陶枝才躺回床上。

她想盡快入睡,可翻來覆去發現了無睡意。心口跳得太快,臉上熱意也不退,陶枝躺在被窩裏捂着臉,察覺到了自己的奇怪。

她氣,可這氣裏又多少是怒,有多少是羞,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只知道,程漆的味道是好聞的,程漆的目光是柔和縱容的,她只是慌,卻……并不讨厭。

陶枝把臉埋進被子裏,半晌後輕輕嗚了一聲。

眼下改良的粉制好了,陶枝叫夥計再用大篩子最後篩一遍,順便等着宋鳴鶴把模子送來,最後壓模成盒,就可以在店裏擺上了。

到了和宋鳴鶴約定的日子,陶枝坐在香居裏等。陳文隽在一邊有些不安,他不懂人情世故,黑白在他眼中是極為分明的,因此對宋鳴鶴便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

“師父,你說……”陳文隽皺着眉,“這宋鳴鶴不會存了心想報複你,故意拖着不交貨?”

陶枝搖搖頭:“他不會,這是掙錢的事,他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确實,宋鳴鶴在生意上絕不含糊。他今日之所以耽擱了些,是因為家中後院起火。

在他連續五日不睡在房裏之後,廖清歡崩潰了。

明明她已經百般溫柔,明明她心裏眼裏都只有他一個,可為什麽她卻還是抓不住他?!

廖清歡知道他今天出去是做什麽,他在和陶枝做生意,雅莊的作坊日日開工,都是為了給陶枝做模子!

哪怕她接手了自己貧賤低微的出身,卻還是爬到了他的身邊!廖清歡心裏有無窮的恐懼,那種歷史即将重演的擔憂日日困擾着她,讓她常常在夢中驚醒。

自那日在香居中被陶枝當衆擺了一道之後,她很多次偷偷跟着陶枝,看到的卻是她自信又漂亮的臉。平日裏在朋友之間,聽到的也都是如何期待她的新品,誇她如何有一雙妙手,能做出怎樣驚豔的妝面。

她甚至還見過,陶枝身邊有了一個男人,高大冷峻,可動作間卻盡是愛護,兩人之間有一種旁人無法插進去的氣氛。

廖清歡想問宋鳴鶴,即便如此,即便她身邊有人了,你還要湊上去嗎?

宋鳴鶴冷淡地看她一眼,轉身向門外走:“今天事忙,可能會晚回來些,你自己吃飯。”

廖清歡幾步上去抓住他袖子:“你要去找陶枝?她有人了!有人了你知道嗎?她根本就不——”

話沒說完,她忽然看清了宋鳴鶴眼中的不悅和不耐煩。

他不信。

他更信那個曾經深愛他的陶枝,會像從前一樣,癡癡地念他想他,盼他回到自己身邊。

可是,可是那不是她,那是我啊!

廖清歡嘴唇顫抖着,幾乎想把實話說出來。可她一低頭,看見自己渾身绫羅綢緞,手上的戒指珠光璀璨,這話無論如何就說不出來。

見她愣住,宋鳴鶴一揮袖,轉身大步而去。

他今日特意挑選了衣服,又按配色挑了玉佩,整個人拾掇得器宇不凡。

時間本就晚了些,又是去見陶枝,宋鳴鶴的步子很大,越走越快。到了香居,陶枝果然已在店裏等着,宋鳴鶴連忙拱手:“家中有事耽擱了,實在對不住,讓你久等了,枝枝。”

雖然現在大家都叫她一聲陶掌櫃,但其實她自己并沒有鋪面,香居的主人是陳文隽而不是她。宋鳴鶴打從進門連一眼都沒看過陳文隽,哪怕陳文隽自己感受不到,陶枝也不太樂意。

于是她先偏頭看了眼陳文隽,淡淡道:“我來得晚,倒是陳老板從大清早等到現在。”

宋鳴鶴哪裏聽不出來,便溫和笑笑,朝陳文隽拱手:“我給陳老板賠禮道歉。”

陳文隽一擺手:“多的別說了,東西呢?”

宋鳴鶴眼神又落回陶枝臉上,聲音溫柔:“帶來了,二百只一只不少,殘次品我都棄置了,放心。”

陶枝聽後沒什麽反應,淡笑:“有勞了。”

雅莊的夥計從門外進來,把一兜摞得整齊的木盒放到櫃臺上。陳文隽和陶枝一起查驗過,确認沒毛病,陶枝便把錢結給了他。

宋鳴鶴拿着她遞過來的錢袋,掂了掂,低聲笑問:“枝枝,沒想到會有一天我從你手裏拿錢。”

陶枝心裏笑了一聲,面上不動聲色。

沒想到?

她可是很能想到。

但是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她早已經不在意了。

宋鳴鶴又湊近些,問:“這錢還應該花在你身上,要不……我等你關了店,帶你去醉仙樓?”

醉仙樓,京城最大的酒樓,要價也是貴的很。宋鳴鶴還挺大方。

陶枝笑一下,臉上沒有一絲心動,“宋老板要是閑錢太多,不若等明日多來照顧照顧我們的生意。”

宋鳴鶴心下有些不悅,看她轉身走得幹脆利落,情急之下竟脫口一句:“為什麽?是因為你攀上了誰,不稀罕了?”

陶枝一頓,雖然沒聽明白他說的是誰,但卻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認識這男人兩輩子,他可真是糟糕得很一致啊。

她半回過臉,學着程漆的語氣,笑得明媚:“你管呢?”

作坊裏加班加點地做了一整天,把所有芙蓉粉壓模完畢,第二天,那些精致的印花木盒便整整齊齊地擺在了香居裏。

早上一開門,人流就湧了起來。

第一批仍然數量很少,但因為是改良版本,造價也更貴,陶枝把這一批芙蓉粉定價為三十兩銀子。

三十兩,對于普通人家來說,已經是很大一筆數目了,可來買的人還是非常多。陶枝一看,只好限定每人只能買一盒。

她在櫃臺前忙着,剛送走一位不太高興的大小姐,低着頭在小本上記上,忽然聽得頭頂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陶姑娘,原來京城中人人稱道的陶掌櫃就是你。”

陶枝一擡頭,發現居然是之前偶遇的唐闵,沒想到他還真的來店裏了。

來者是客,何況還是自己邀請的,陶枝揚起笑臉:“唐公子。”

“方才排隊的時候,聽說你這芙蓉粉每人限定一盒?”唐闵眼神溫潤,看着她時專注又認真,一看就是好好教養出的公子哥。

陶枝笑笑:“是,沒想到大家這麽捧場。”

唐闵一張笑臉,試着問她:“那……等下一次再有,陶姑娘能不能為我留兩盒?”

陶枝一揚眉,想他是為家中女眷預定,倒是有心,便點頭笑:“好的。”

忙了一上午,兩百盒芙蓉粉就被搶一空,仍有沒買上的姑娘郁郁寡歡。陶枝早有準備,給她們每人發了一小瓶石斛香露,把人都哄得開開心心的。

下午她和陳文隽一起對了帳,然後賺來的錢按過去說好的分給他和夥計們,又給兩個夥計封了紅包。所有人都高高興興,陶枝心情也特別好,揣着依然沉甸甸的錢袋出了香居,打算回家告訴阿婆這個好消息。

剛一出門,卻忽然看見唐闵站在對面的樓檐下,看她出來,笑着招招手。

陶枝沒走過去,唐闵便自己過了街,在她面前站定:“白天見你店裏太忙,不是說話的好時候,我就想着等你忙完了再來。”

陶枝笑笑,一邊往前走一邊問:“公子是有什麽事嗎?”

唐闵并肩和她走着,有些羞澀道:“家中小妹聽說我認識你,硬要我邀你去家中給她做副妝面……”他看陶枝一眼,連忙補充:“陶姑娘若是忙就算了!本就是多嘴替她問一句。”

平日裏時常有這種事找上陶枝,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哪一家,但陶枝也沒想着拒絕,便溫聲道:“不是什麽難事,唐公子不用這麽客氣。”

唐闵松了口氣,看見她清雅的臉龐,心頭一陣悸動。

恰好走到路口,陶枝微頓,轉頭笑:“如此便說好,等令妹有空時,我一定登門拜訪。”

唐闵知道這是告別的意思,可他還想和陶枝說幾句話,又不知怎麽開口留下,白皙的臉皮漲得通紅。

程漆拐過路口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畫面。

年輕男女并肩站着,女子淺笑,男子紅着臉,眼神帶光。

他步子一停,神色瞬間冷下來。

有人躲了他兩個白天,這會兒卻跑去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

當他是死的嗎?

唐闵憋了半天,只想到一句:“現在天黑得早,我送姑娘回家。”

陶枝笑着搖搖頭:“不用了,也不太遠,走幾步就到。這樣,我就先……”

“——就先跟我走了。”

程漆幾步走到她旁邊,伸手攬住她肩膀把人帶進懷裏,眼神不善地看向唐闵。

他眼中煞氣太盛,唐闵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哪裏見過,當即被震得一怔,過半晌才想起這是之前陶枝身邊的那個男人,“你是……”

他掌心貼在肩頭,熱意透過衣料燙在肩頭上,陶枝身子一抖,驀地想起那天晚上程漆嘴唇碰上來的觸感。

她耳尖悄無聲息地紅透,又生氣他的冒犯,暗中使勁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程漆一只手就輕松壓制她的所有反抗,但在唐闵面前,她的不乖讓他感到了成倍的不爽。程漆在她肩上掐了一把,帶着點警告意味。

然後他冷淡地沖唐闵一點頭,也不管這話沒頭沒尾:“我是。”

“我們回家了,”他攬着低頭不說話的陶枝轉過身,眼尾掃他,“慢走不送。”

沉默着走出一條街,程漆剛想說話,陶枝忽地從他懷裏鑽出來,惱火地瞪他一眼,轉身跑了。

“……”程漆簡直驚呆。

他還沒質問呢,這女人竟然還生氣了?

程漆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沉着臉想了半天,最後得出她怕是還在生那天的氣的結論。然後他不由地想起陶枝臉頰唇邊細膩溫熱的觸感,心裏的火兒就悄悄滅了。

跟個不認識的人置什麽氣呢。

都沒得可比。

老子可親過她。

這邊陶枝悶頭往前走,身後程漆沒跟上來。

到了家裏的窄巷她才停下,踢着地上的石子兒,心裏止不住地琢磨,程漆天天這樣到底是做什麽?不光在家裏鬧她,還在外人面前動手動腳,還、還……還動嘴。

她看着好玩兒嗎?

陶枝腦袋裏一團漿糊,推開院門,看見程漆的房門半掩着。路過時她氣不過,想踹一腳他的門,可剛一擡腿,屋裏忽然伸出雙手,猛地掐住她腰把人抱了進去。

“啊!”陶枝尖叫一聲,撞上一具結實的身體,聞見了熟悉的味道。

程漆抱着她旋了個身,把門帶上,背靠在門板上,伸手捂她嘴:“叫什麽?耳朵疼。”

陶枝一臉震驚,方才程漆明明在她後邊的,怎麽比她還早到家?!

程漆看懂她的意思,摟着人輕笑一聲,低低道:“爺會飛。下次帶你飛,好不好?”

自然是不好。

陶枝不愛聽他說胡話,伸手就推他。程漆幹脆托着她的大腿,抱着人走了幾步放在桌上,兩臂在她腿側擋着,臉湊近:“今天那人誰?我第二次見了,嗯?”

又是這種看不明白的态度,陶枝心裏亂糟糟,掙動得更厲害。程漆幹脆胳膊一收把人困在懷裏,放出殺手锏:“還動?再動我親你了。”

這招太狠,陶枝瞬間就停了動作。

程漆有點遺憾,揉着她後背解饞,無奈地笑:“我看你對那人還挺好,倒跟我擺臉子?”

陶枝不是故意沒好臉,她是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

這兒是程漆的屋,房間裏全是他的味道,他又挨得極近,陶枝覺得自己像被他完完整整地捏在掌心裏了。惶恐不安……還有隐約的羞怯,使得她表情糾結,小臉皺着。

程漆就着暗淡的光看見,忍不住勾唇笑笑,揉她軟滑臉蛋,道:“還有上回那謝禮——”

陶枝沒想到他還敢提,當即擡眼瞪他,眸子亮亮的:“已經送了!”

“是,”程漆就笑了,深黑的眼睛落在她唇上,意味深長:“我收到了。”

陶枝頓時臉紅,心說她就不該和這個流氓說話!

程漆原本是想拉着她好好說話的,可一片昏暗中,她白得發光,暗中勾人。身上馨香一陣陣傳入鼻中,程漆聞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可能是醉了。

“那……”他半眯着眼,恬不知恥地湊上去,“再來一次可以嗎?”

陶枝坐在桌上,腿晃起來踢他:“你自己來去!”

剛踢兩下,程漆就用自己的腿夾住她的腿,摟着她往懷裏貼,低頭極近地看進她琉璃眼珠,聲音低沉帶笑:“……你知不知道我意思啊寶貝?”

陶枝被迫仰着頭,面上一怔。

她向來對味道敏感,她能聞見,自己身上的香味和程漆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成了一股……形容不上來,卻格外好聞的香。

那香萦繞在他們倆周圍,像是某種粘稠的氣氛,陶枝看着程漆近在咫尺俊朗的臉,心跳控制不住地快了。

“行,看你應該是不知道,”程漆捏捏她下巴,聲音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帶着讓人臉紅心跳的蠱惑,“爺可以留你一陣兒,但我耐心不多。”

陶枝覺得自己的腦子轉不動了似的,呆呆地想:什麽耐心?

這模樣實在可愛,程漆看着,臉上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所以等我等不及的時候,”他勾唇笑,“你不準說不。”

作者有話要說:  陶枝:你撩我。

程漆:才發現?

陶枝:跟哪兒練的?

程漆:……只有你,爺這是天賦。

枝枝初心動~

今日肥章奉上,就不拆成雙更啦!

慶祝祖國母親的生日,今天撒紅包!評論都有~

然後感謝【博博熙熙】同學的地雷和【lytheya74,晚風輕,祁紅,寶寶】同學們的營養液!

作者君幸福地被包養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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