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安心

程漆剛回來, 在兩邊院子都轉了一圈, 沒見着陶枝, 看眼天色, 正想着去接她,就被個女的給堵住了。

在遇見陶枝之前, 他一向讨厭年輕女子,覺得她們愛哭, 臭美, 麻煩得要死。

而陶枝的确也是, 愛哭, 臭美,麻煩, 可他喜歡。所以為數不多的那點兒耐心, 他全給她。

對其他人,那就只有冷臉一張。

廖清歡摸摸自己的鬓發,擡眼看看他, 緊張地捏住自己的衣角。

她明白自己上輩子為什麽都沒和這人說過話, 因為他看着太可怕了!

程漆不耐煩, 眼睛都懶得全睜開, 抱着胳膊:“讓讓, 擋道了。”

廖清歡鼓足勇氣,溫聲開口:“你好,我是……廖清歡。”

程漆擡腳就走,心想:我管你是誰?

廖清歡一看他不知道自己名字, 慌忙道:“我是宋鳴鶴的夫人!”

聽見這名,程漆才一頓,抱起打量她幾眼,緩緩勾起嘴角:“喲——”

聲音譏诮又諷刺,廖清歡瞬間明白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形象。

可她已經無路可退。她拼了命調換了自己的人生,擁有了自己曾經想要的一切,可現在這些再一次被奪走。

而那個換到了自己悲慘窘迫人生裏的人,反而春風得意,有錢,有名,還有人疼。

廖清歡咬緊了牙關。

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憑什麽她可以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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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人生早就被綁在了一起,如果自己不幸福,死也要把她拖下地獄!

思及此,廖清歡深吸一口氣,看向程漆:“你被騙了。”

程漆挺想讓她立刻滾蛋的,尤其是在他看見陶枝的身影從巷口轉出來時,他就更想了。

他垂下手臂,剛想繞過這神神叨叨的女的去找陶枝,就聽她忽然孤注一擲般的大吼了一句:“你知道陶枝是誰嗎?陶枝根本不是陶枝!你被騙了!”

這話一出,程漆愣了,遠處的陶枝也愣了。

她呆了一瞬,然後面上血色一下褪了個幹淨,身形搖晃起來。

程漆一眼看見,沉着臉走過去,捏住她肩膀:“怎麽了?頭暈?”

陶枝覺得自己不應該哭,可眼前還是模糊成一片。她心裏有太多慌亂,只好搖着頭,緊緊攥住程漆的衣服。

程漆不忙問,按着她的頭壓進懷裏,掌心安撫地揉她後頸。

廖清歡看見他溫柔動作,再看陶枝可憐兮兮地躲在他懷裏,一腔怒火頓時洶湧而起,她想過去是不是也是這樣,那女人裝着可憐柔弱,就把宋鳴鶴騙走了!

她恨得雙眼通紅,大步走上來,一把扯住陶枝的衣領子:“你敢承認嗎?你說你是誰?你敢嗎!”

陶枝被她拽得一晃,還不待反應,程漆一掌直接推了出去。廖清歡根本擋不住他的力道,直接向後仰去,重重摔在地上。

程漆臉色可怕:“你他娘的再扯一個試試?”

廖清歡難以置信,疼痛和嫉恨使她面部扭曲,聲音尖利:“你怎麽不問問她?她從前根本不住在你對門,住在那兒的是我!我們換過來了!”

“你連她是誰都不知道,這樣的人你敢要嗎!”

程漆覺得自己肝火旺盛,如果不是理智還在,他幾乎想動手。他伸手在陶枝背後拍拍,然後一步步走過去,單手拎着她的衣領把人提起來,一字一頓:“她是誰,我都敢要。”

“你再多說一個字,老子剮了你。”

戾氣騰空而起,每一個字都透着血腥味兒。

像是個閻王打了個照面,廖清歡瞬間冒出一身冷汗,竟真的沒能再說出話來。

程漆掃她一眼,不再多說,回身直接打橫把陶枝抱起來,走回家裏。

他抱着人,一腳踹開她屋門,進去把人放到床邊上。站起身摸摸桌上茶壺,已經涼透,他有點煩躁:“給你燒壺熱水,等着我。”

陶枝不知聽沒聽見,神色恍惚,側臉像易碎的瓷片。

程漆用最快的速度燒上水,只盛了一碗,端着大步走回來。一進屋,就看見陶枝端正坐在床邊,兩手規矩地在膝頭放好,眼底清澈地望着他。

“你坐,我和你說。”

程漆沒坐,把碗塞她冰涼手裏暖着,自己靠牆,抱着胳膊。

故事不長,也不複雜。

只不過匪夷所思而已。

無非是一點愛恨,機緣巧合,新歡原配掉了個兒。她死過,又活了,還是原來的臉和身子,名字、身份卻全變了。

陶枝一直很平靜,說完最後一個字,才終于感覺無所遁形。

她終于還是把秘密剖開了,不是沒有釋然,可更多的還是怕。這樣詭異的事,世上有幾個人能接受?

程漆抱着胳膊,安靜聽完,一時沒有說話,也沒什麽表情。

震驚肯定有,若不是他在見不得光的地方呆久了,真的見過起死回生的手段,怕是要以為陶枝吓壞了在說胡話。

他知道陶枝在怕什麽。

但其實對他而言,名字、身份是最不重要的。他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名字,也沒有身份,他不是誰,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個人。

只要從他認識陶枝那天起,她就是她,這就夠了。

他之所以沒出聲,是因為在那一瞬間,他心頭起了殺心。

那個和陶枝換過來,用了她的名字身份的女人,她知道的太多了。

……不能留。

陶枝見他面無表情,如初見時那樣冰冷,只覺得手心裏燙人的溫度也沒法讓她暖和過來,鼻頭一酸,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

“如果,”她擡頭擦擦眼睛,聲音發顫,“如果你在意,我可以搬出去……”

程漆猛地被拉回神,聽見這句,臉色才真的難看了。

“你說什麽玩意兒?再給我說一遍。”

眼淚擦也擦不完,陶枝幹脆睜着淚眼看他:“你介意我就走,不會再出現的。”

程漆簡直要氣笑了,眸色黑得可怕,語氣危險:“老子轟你了?”

他語氣兇狠,陶枝聽了,徹底受不住,“嗚”地哭出聲:“那你不能抱抱我嗎。”

程漆整個人一僵,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險些就要沖過去。可他咬住舌尖,硬忍下來,冷着張臉:“說了那屁話還想我抱你?自己過來。”

陶枝實在委屈,咬着嘴唇抹眼淚。

程漆手指一動,冷聲:“過不過來?”

陶枝淚眼汪汪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雙手抓起他一只手,放到自己頭頂。

程漆再也沒法忍,大力在她頭頂抓一下,猛地伸手把人撈進懷裏,緊緊摟着。

“現在知道委屈了?早告訴我,還能等她爬到頭上來?”

陶枝聽出他話裏的縱容,一如往常,眼淚便洇過他胸口的衣服,“可我怕啊。”

“怕個屁。”程漆咬住她耳尖,清晰在她耳邊道,“爺要你的人,管你以前是幹什麽的,就是天上的神,也是老子的人。”

陶枝哭得太狠,晚上也沒胃口吃飯。阿婆擔心,逼着她喝了副藥,把火盆燒得旺,才輕輕退出去。

陶枝躺床上,沒有睡意,睜着眼看昏暗的一豆燭光。

過片刻,隔壁輕微響動,然後她房門被拉開,程漆走進來。

陶枝方才哭得毫無形象,這會兒安了心,便想起自己的臉面,翻個身沖着牆。

程漆沒管,直接脫了靴子上床,掀開被子躺她旁邊,從背後摟着她。

陶枝緊閉着眼,感覺着程漆的呼吸一下下掃在脖頸上,渾身慢慢放松。

程漆這才把她翻過來,親親她鼻尖,低聲問:“那個……廖什麽玩意兒,她什麽來路啊?你現在手上這東西,原來是她的?”

陶枝點點頭。

程漆輕啄這她臉頰,心裏琢磨一下,覺得這事不好不壞。

好的是,她能有一技傍身,好歹自保。壞的是……太厲害的東西總會被人當成武器,可他不能讓他的陶枝當別人手裏的刀。

“還有別人知道嗎?”

陶枝縮在他懷裏搖搖頭,被他身上熱氣烘出睡意,小聲叫他:“程漆……”

程漆放輕了聲音,在她後背慢慢地揉着:“嗯?”

“我不想害人,不想像她一樣,”陶枝越說越小聲,“從前我就是那樣被她害的,很痛苦,喘不過來氣的……我不想那樣對別人,而且我有你了。”

她慢慢說完,漸漸合上眼,呼吸深長。

她卻不知道,程漆瞳孔黑得像墨一樣,其中殺意,令人心驚肉跳。

後半夜,陶枝隐約感覺程漆起了身,但是太困,還沒問就又睡過去。

程漆仔細給她掖好被子,穿上一身黑衣,出門,眨眼間消失在夜色裏。

在不知道陶枝是被她害死的之前,他還能留那人一命。

……可現在他知道了。

他一想到陶枝曾經受過的痛苦,眼中便冷得結冰。過去他沒法參與,但她的未來,他要一手蕩平。

月夜之下,飛快掠過不祥的黑。他如暗影中的鬼,悄無聲息,奪人性命。

黎明時,陶枝感覺自己身側床往下壓了壓。她從夢中驚醒,一擡手,被程漆抓住,又塞回被子。

“程漆?”她聲音裏滿是鼻音,“你幹什麽了?”

“去放了個水,”程漆支起身子吻她的臉,“還早,睡。”

陶枝軟軟地嘟囔幾句,在他低聲的誘哄下再一次沉入夢境。

程漆就着依稀的光看她睡顏,滿身冷冽帶刺的氣息漸漸沉澱下來,忍不住湊過去,輕輕吮她唇瓣。

從此後陶枝再不會遇見那個人。還有她那個前夫,他也會一并處理好。

陶枝換過來是對的,因為這邊的人生,有他。

日頭一點點升上天空,照出房間裏相擁的兩個人。室內飄着淡淡的香味,溫暖而靜谧。

再過幾日,便要過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酸澀的糖。

七哥今天兩米八5555

感謝【博博熙熙】同學的雷!感謝【司木木,蘭晞,祁紅】同學的營養液!!

唉收藏掉得呀QAQ看到我心疼又不舍的眼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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