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宓葳蕤借着養傷不易挪動的名義,安安穩穩住在喻蘇院落的客房。

期間決明帶着換洗的衣衫和傷藥來了一回,除了提醒他莫忘了月末的煉藥大會,其他只做不知。

這番舉動倒是讓宓葳蕤有些意外,不過面上并未表現出什麽。

久雨後天氣放晴。

宓葳蕤拿起剛剛炮制好的草藥嗅了嗅。

毒性已經微乎其微,散發的藥香濃郁純粹,不禁心中滿意。

紫氣蘊養的影響比他想的還要大,短短七日,他下跌的修為已經恢複了四成,突破元嬰後期也就是臨門一腳的事情。

至于重回大乘期,宓葳蕤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心急。

喻蘇這幾天明顯在躲着他,可惜兩人的屋子不過隔着一道回廊,靠着紫氣流動喻蘇每日的動向宓葳蕤心裏清清楚楚。

這會兒人正在書房。

宓葳蕤暗笑,喻蘇有點像師祖養在身邊開了靈智的豚鼠,受了驚只會埋着頭用爪爪捂住耳朵,傻乎乎的行為讓人更想逗弄。

将丹爐裏圓滾滾的藥丸整整齊齊裝進特制的木盒。

宓葳蕤招來喻蘇安排負責他起居的侍女,“這藥對殿下的身體有益,還請姑娘幫我轉交。”

“宓少師客氣了,奴婢這就去。”蘭芷是喻蘇的貼身侍女。

這番舉動讓不少人暗地裏都感慨,五皇子對宓少師确實不一般。

唯有宓葳蕤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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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芷不僅精通藥學,而且拳腳功夫了得。

除去侍女這層身份,更是只聽命于喻蘇的死士。

放在他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麽,顯然不言而喻。

蘭芷捧着木盒一路行至書房,在門外候着的安順正打着盹,聽到腳步聲猛地直起身,“原來是蘭芷姐姐。”

“聽你這語氣,怎得還不歡迎我。”蘭芷嬌笑。

“哎呦,我哪敢。”安順讨饒,“姐姐這是?”

“替宓少師給主子送些東西。”蘭芷擡了擡手中的木盒,安順也不多問。

“在屋裏就聽到你們的說話聲。”掀了簾子走出來的侍女聲音聽着比蘭芷活潑幾分,看長相竟和蘭芷是一對雙生花。

“杜若,主子這會兒可有空?”蘭芷上前一步。

“正巧歇着呢。”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

蘭芷行完禮把木盒放到桌上,喻蘇打開盒子看了看,“宓少師說這藥對主子身體有益,遣奴婢送過來。”

“你看看。”喻蘇拿起一枚藥丸遞給蘭芷,神色頗為平淡。

“這藥奴婢看來無礙。”蘭芷遲疑片刻,接着恭敬地說道,“而且确實大有裨益。”

喻蘇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宓葳蕤是個聰明人,不會傻到留這麽明顯的把柄。

即便這藥真的有問題,也不是蘭芷能看得出的。

喻蘇扣上盒蓋,輕微的桂花香被掩入盒中,吩咐杜若将木盒放在了身後的書架,顯然是打算束之高閣。

宓葳蕤感受到靈氣走勢笑了笑,他早就猜到喻蘇不會吃,故而在煉丹時裹着靈氣做成了散丸。

只要放在靠近喻蘇的地方,就能慢慢改善他的體質。

畢竟借了人家的紫氣蘊養身體,宓葳蕤自認為還是要臉的。

當然他可能忘了,自己正住在別人院落混吃混喝,還住的心安理得。

兩人間這種詭異的平衡,直到煉藥大會如期而至都未曾改變。

作為藥廬定期的門內大比,白露山向來遵從能者居上的規矩。

被選中進入白露山的藥仆,皆是各地天賦極佳的孩子。

能從這其中脫穎而出,成為國師門下弟子的三名少師可想而知是何等出彩的人物,而宓葳蕤在這三人中更是猶如日月之輝,難有人與他相争。

藥仆,藥童,藥師,少師。

不過一字之差,身份卻是天差地別。

進了白露山,就沒有不想往上爬的人。

比起宮中無根的太監,這條路看着似乎是更容易也更風光些。

可外人看到的皆是高處美景,每年悄無聲息地死在這白露山的逾百名藥仆,才是鋪就通天路的血肉。

宓葳蕤成為下任國師原本已是衆人心照不宣的事實,但誰能想到他竟會重傷後瞎了眼。

有人心中同情,但這點憐憫之情還不足以讓他們放棄這次取而代之的機會,更何況想将宓葳蕤踩下去的人也不在少數。

人活這世上,總得為自己謀算不是。

往常走過場的煉藥大會,今日暗潮叢生。

有資格參加的藥師皆蠢蠢欲動。

宓葳蕤剛踏進藥堂就感受到四面八方傳來的強烈視線,神色如常地坐到席間,便聽到有人陰陽怪氣道:“宓少師氣色不錯,看來五皇子的住處風水很是養人。”

所謂無風不起浪,徐錦州的話并非毫無緣由。

最近藥廬中流言四起,宓葳蕤不是沒有聽到。

傳言皆道宓少師自知位置不保,未免被棄如敝履淪為下等藥仆,心中有所打算。

這不五皇子去看望一番,宓少師就吐血住進了竹林海。

時下男風盛行,以宓少師的顏色,成為五皇子的入幕之賓倒也不奇怪。

只是這謠言越傳越香.豔。

什麽宓少師冰肌玉骨五皇子愛不釋手,日日勾.纏難以自持。

亦或者眼盲之人玩起來花樣百出,燭油輕點如踏雪尋梅,美不勝收。

宓葳蕤先開始還能當個樂子聽,只是後來,這怎麽越聽越不着調……

衆人皆眼觀鼻鼻觀心,就想從宓葳蕤的臉上看出點什麽。

可惜他神色淡淡,恍若未聞。

就在衆人以為沒好戲可看時,宓葳蕤輕笑一聲,“比不得徐藥師。”

他理了理衣襟,行動間透着怡然,“前幾日整理藥田,突然聽到西山傳來一聲巨響,動靜這麽大,想來徐藥師應當又煉成了上品丹藥,還沒來及道聲恭喜。”

西山,可不就是徐藥師的住所。

若不是在場之人清楚前幾日那聲巨響是徐藥師煉丹炸了爐子,聽這真誠的語氣怕是會信了他的邪。

徐錦州氣的臉色鐵青,炸掉的丹爐乃是紫金玉所制,一件丹爐少說萬兩白銀。

他心疼了許久。

好不容易緩過來,竟然又被宓葳蕤戳了心窩子。

徐錦州所想,其他人怎麽可能不知,不少人憋着笑心中感嘆。

宓少師開口,果然一鳴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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