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學堂的糾紛
時辰一到,夫子帶着一卷書冊進了學堂,兩袖一掃,篤地一聲放下書冊,執起最慣使的戒尺,拍着手心:“今日布置一課業,在一盞茶內,以‘土’為主旨,自選角度,作詩、作詞或是撰寫一篇論述,時刻一到,即刻上交。”夫子眉頭一挑,看下方衆人準備就緒,捋了捋胡須,點燃了一炷香,“好了,開始。”
夫子擱在臺上的香方點燃,江允便快速拿起了筆,奮筆疾書,而江泓之卻久久沒有下筆,因為他在考慮要用什麽程度的學識去作詩。
如果利用前生的閱歷,作出的詩就超乎了他現今的水平,如果不利用該閱歷,又怎麽作得出彩?
江泓之沉眉思索了許久,坐在他旁邊旁聽的華丞看着都幹着急,不時瞄向臺上的香,足足捏了幾把冷汗。
“少爺,時間快到了。”眼看着香一點點地燃盡,華丞小聲提醒道。
“三弟,你莫不是不會寫吧,”江豎兩手搭在腦後,得意地翹着二郎腿,把筆擱在唇上努了努,“如此容易的題目,傻子都會寫啊。你若是寫不出,向二哥我取個經,二哥可以教你一教。”
華丞橫了一眼過去,發現江豎竟然還有模有樣地寫了一首詩,只不過根據他一貫的脾性,這詩十有八.九是他從狐朋狗友處剽竊來的。
再看江允,他時而蹙眉深思,時而沉穩落筆,看起來也是胸有成竹,相比之下,還沒落筆的江泓之就落了下風。
華丞急得滿頭是汗,真恨不得搶過江泓之的筆,幫他随便來一首唐詩宋詞。
“別急。”江泓之按住華丞緊張得發抖的手,沉思了一瞬,緩緩沾墨落筆,認真地寫了一首詩作。
華丞看他最後一字落定,大大松了口氣,再仔細琢磨這篇詩作,只覺詩境、辭藻都恰到好處,說不上特別出彩,但勝在不會讓人産生嫌疑。
江泓之的時間也掐得十分之準,恰好在香即将滅之前落下最後一個字。這也是他盤算好的,因為遇過江允剽竊詩作之事,使得他對此十分敏.感,他故意拖到最後一刻才寫完,就是避免坐得離他很近的江允及江豎偷窺抄襲,先他一步上交給夫子。
不過他考慮得周全,卻獨獨沒考慮到江豎的無恥程度。
“哎呀,哪裏來的蟲子!”江豎突然大喝一聲,把書冊一卷,往江泓之臉上蓋去。
江泓之始料不及,側身避過,就在這一刻,江豎書冊往邊上一斜,嘩地一聲打潑了桌上的硯臺,墨水瞬間沾污了那張寫着詩作的白紙。
墨水一化,詩作就完全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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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三弟實在抱歉,抱歉啊!”江豎慢悠悠地收回書冊,臉上沒有一絲歉意,還得意地揚高了唇角。
饒是江泓之隐忍多時,此刻也忍不住想大發雷霆。
恰時臺上的香燃盡,夫子見狀走了過來,沉着臉道:“怎麽回事?”
“夫子,學生方才見到有只蟲飛到三弟臉上,順手就想幫其消滅,但意外打潑了硯臺,您看……”江豎苦着臉,故作委屈地指向江泓之那張完全被染黑的紙張,“能否通融一二,再給三弟一些時間重寫一份。”
“不成!”夫子厲聲一喝,“課業便如考場,時辰一到便得交卷!”這位夫子是新請來的老學究,是出了名的嚴厲與刁鑽,給你一炷香時間完成課業,就絕不會多給你一彈指時間。不論什麽原因,只要未在規定時間內交出課業,就算你上交白卷,而交白卷的下場,就是要被他手中那把戒尺狠狠“教導”幾下。
江泓之心底冷哼一聲,江豎是明知夫子的性子,所以才故意使壞,不過想打他一耙,他還嫩着。
“二哥有心了,”江泓之瞥了得意洋洋的江豎一眼,淡定地道,“不過二哥你可弄錯了,這份便是三弟要交的課業,根本無需重寫。”
“笑話,你拿這麽一份被沾污的紙張來交卷,是在侮辱夫子麽!”江豎一擺袖,惡狠狠地道。
“二哥此言差矣,”江泓之指向那張紙以及被墨染了一片的桌子道,“這便是三弟的課業。”
“你當我傻的麽,”江豎下意識回道,“你明明作了首詩。”
“就是當你傻的,”華丞看不過眼,頂了一句,“你怎麽知道少爺作了首詩?哦,我知道了,你偷窺!”
“嗯?”夫子眉頭一豎,深究的目光射向江豎。像他這種做學問的智者,是最忌諱窺探他人試題或是抄襲的行徑的。
江豎被問住了,支支吾吾地擺手道:“我……我沒,我只是随意看了一眼。”
“哦,看了一眼便能知道寫的是詩,而非詞或文。”華丞又添油加醋道。
“你少胡扯!”江豎急了,岔開話題道,“現今我們說的是三弟的課業。”
夫子眉頭一皺,不想插手管侯府上的嫡庶相争,轉問道:“你稱這便是你的課業,給老夫解釋解釋。”
江泓之有禮地給夫子道;“所謂土,萬物生長之根基也,但若将其引申,可謂之國土也。我大燕朝的國土萬裏,囊括四海,近些年來還不斷收複前朝失地,擴展江山地域,許多周邊小國紛紛向我大燕稱臣,割地給我大燕,繁榮我大燕基業。您瞧,這不斷外散的墨汁便是意寓着我大燕國土,所過之處皆是我大燕的天下!”
“好!”夫子禁不住喝彩道,“好一個大燕國土,大燕天下!說得好!”他雖恃才傲物,但卻有着一顆愛國的赤膽忠心,一聽江泓之這番言論,禁不住心生澎湃,對大燕充滿崇敬之情。
“你能随機應變,道出這番有膽識的言論,老夫甚是滿意,”夫子拍了拍江泓之的肩頭,“想不到你年紀輕輕,能有此見識與作為,日後若能有幸為官,定是天子的福氣。”
“夫子過譽了。”江泓之謙虛地低頭道禮,餘光瞥向那臭着臉的江豎,會心一笑。
想跟他鬥,江豎這愣子還差得遠呢。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夫子贊揚江泓之幾句後,就要其餘人等将自己作的交上去。
華丞看着江豎那擺明是抄的詩作,心裏就不爽快,開出系統,動了動手腳,只見江豎那張寫了字的紙,在交到夫子手中一刻,變成了一張白紙。
“二少爺,這便是你的課業?”夫子聲音一沉,将那張白紙反複翻了幾遍,“莫非你在愚弄老夫?老夫可看不到紙上有什麽字。”
“什麽?”江豎也懵了,方才他交上來時明明有字的,他扯過紙張,對着陽光,對着地面也看了幾個來回,頓時傻了眼,沖回自己桌上東翻西找,都沒有一張紙上寫了那首詩,正在震驚時,華丞突然遞了一張紙給他。
“二少爺,這是你的課業吧,掉地上了。”
江豎面對夫子越來越黑的臉,心都慌了,扯過來看到是自己字跡,也沒仔細看內容就把紙張塞進了夫子手裏,氣喘籲籲地道:“這……這是學生的課業。”
夫子低頭一看,臉色大變,氣急敗壞地把那張紙丢到江豎臉上,厲聲道:“二少爺你瞧瞧你寫的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