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他走後
……
久久的沉默,不多的話壓在心裏,沉似鐵。
天已放晴,耀眼的陽光被茂密的枝葉擋住。零散的光線從樹冠照射到地面,照射在眼前的石碑上,紅色的碑文在陽光下鮮紅勝血。
仿若空洞的雙眼不斷有透明的水珠落下,滴在石碑前的草葉上,反射了陽光熠熠生輝。
“看夠了沒有,半天也不說一句話。你不是要向爹娘認錯的嗎?怎麽現在見到他們一句話都不說了?”
沈念痛苦地捂住嘴,擋住哭泣的聲音。
拿出手帕,蘇滄政跪在沈念身邊,為他擦去兩道淚痕。
“為什麽--爹娘,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之前不都好好的嗎?怎麽會躺在這裏!”
“為什麽。現在說那些又有什麽用。”
“為什麽爹娘會躺在這裏的!”
“知道了原因你又能做什麽?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回頭看向一臉坦然的沈思逅,沈念一點也不理解。“你不想告訴我爹娘的事嗎?”
“我說過了--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我是爹娘的兒子,我有權利知道他們去世的原因!姐,你就告訴我不行嗎?你必須要告訴我。”
“那好。既然你那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那你快說!我現在就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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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沈思逅怒上心頭。“小念,你長這麽大,爹娘和我從未動過你一根手指頭。可是今天我打了你,我本不願的。可是你太任性了,我才一時失去控制。”
沈念點點頭,“我明白。姐,你不必自責。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才會被你打。”
“小念--你這次犯下的錯,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彌補的。”
沈念悲傷的神色間霧氣袅袅,“爹娘最後一面沒能看到,是我來遲了…現在只能用這種形式與他們相見,是我的錯。”
“不要再說冠冕堂皇的話!沈念,要想知道爹娘為什麽過世,那你就在爹娘的墳前磕夠十個響頭!”
“好。”
“小念!”蘇滄政攔住正準備磕頭的沈念,回頭說:“思逅,我知道你怪小念他沒能回來趕上姨娘和姨父的下葬時間。可十個響頭小念他的頭會磕破,就讓我來代他磕頭。”
沈念驚訝地看着蘇滄政,“你在胡說什麽?我不能讓你替我做這種事情!你的頭也會破的,我不要!”
“表哥,你就不要再維護他了。這是他應該做的事情,也是他應該承受的後果。”
“可是--”
“沒有可是!”握住蘇滄政的手,“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你放心,無非就是磕破一點皮肉,我沒關系的。”
蘇滄政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可畢竟不是自己能幹涉的。
“好了,你要磕頭就快磕頭。”
面對一塊墓碑,沈念雙手伏地,低下身子,額頭磕上生硬的石板。嘭、嘭…
見他磕頭一次比一次用力,蘇滄政滿臉的擔心。
重重磕下第十個響頭,額頭已經破皮出血。“姐,爹娘的合葬--是你提出的嗎?”
“是我。爹娘曾經玩笑似的提過,沒想到竟成真了。”
用手帕擦去沈念傷口周圍的血漬, “小念,傷口必須盡快上藥才行!我們--”
“這點小傷口沒事。”回頭看向沈思逅,“姐,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爹娘過世的原因了嗎?”
“可以。”沈思逅擔心地走上前,查看沈念額頭的傷口。
“姐,你就說吧。我要聽,我必須知道原因是什麽!”
準備觸碰傷口的手頓住。沈思逅站直身體,“你跟我來。”
“姐?你還要帶我們去哪兒?”
注視着蘇滄政,“不是你們。表哥,我和小念有重要的事情要談,能請你在這裏等我們一會兒嗎?”
“姐,你這是在說什麽話?他又不是外人。”
“我知道--可是小念,有些事情真的只能告訴你!不能把表哥牽扯進來,我是為了他好。”
“我沒事,就留在這裏等你們。”
向蘇滄政表示不滿,“可是這樣做太傷人了!姐,我--”
表情認真并不像是在開玩笑,沈思逅也并沒有妥協的意思。“你還想不想知道了。”
“我明白了。”握住蘇滄政的一只手,“我去去就回。”
“好。”
沈思逅并未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系不一般,先朝着樹林的另一方走去。直到距離沈氏夫婦的墓地夠遠,停在原地。
“姐--告訴我吧!爹娘的事,我不能坐視不理。”
伸手撫上沈念的側臉,沈思逅笑得苦澀。“我沒想過要瞞着你的。只是這件事情,真的是因為事出有因。”
“爹娘的身體一直都很好,怎麽會突然去世呢?要說是得了重病,這也太牽強了。”
“不--爹娘去世并不是因為患病。就像是你說的,他們的身體一直很好。”
沈念內心疑惑不解,“那爹娘是怎麽去世的?”
“他們--”突然扶住沈念的手臂,掙紮的表情很明顯。張開緊閉的嘴,“我如果說了,你先不要生氣。答應我”
不明白為什麽突然說這種話,沈念還是點點頭。“我答應你。”
沈思逅低下頭。“爹娘,他們有可能是趙韓子害死的--”
“你說什麽?爹娘是被姐夫害死的!這--”
蒙住沈念的嘴,沈思逅看看四周。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響,“小念,你不要說的這麽大聲!”
沈念用力拿開沈思逅的手,“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不騙你--小念,爹娘真的可能是趙韓子害死的。”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害死爹娘!”
無言地沉默半刻,沈思逅開口說:“小念,我從沒想過他是那種狼子野心的人。自我生産之後,爹不是讓你接管了一切嗎?他覺得不公平,可是也沒說什麽。一開始,我也沒注意。可直到你突然無聲無息的離開,爹娘想盡一切辦法找你,可就是一點線索也沒有。就在你走後的第二天,趙韓子就露出本性。那時我還在月子裏,不能出門。爹娘是因為食物中毒去世,大夫這麽說。趙韓子就說家裏的廚子老了,可這并不是全部!爹娘死後的當天就被匆匆下葬,我好了之後才能為他們立上一塊墓碑。”
“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告訴我。”
用手絹擦去淚水,沈思逅哽咽道:“他想要家裏的所有地契,就是我們所有的山。可是他翻遍了家裏和外面都沒能找到任何東西,連爹的印章都沒有。我想可能是你帶走了,他問我,我也只說不知道。這個家現在全是他一人做主。”
“沒有!我走的時候連一件衣服都沒拿過!”
“那東西在哪兒?他現在沒憑據不能把那些山賣了。”
沈念捏緊拳頭,狠狠砸向樹幹。“總之不能讓他得逞!”
“我--”沈念回到蘇滄政身邊,“讓你久等了。”
“沒有。倒是你的傷口,要趕緊處理才行!”
“先不說這個。我還有事需要和姐回家一趟,你先回客棧等我,好嗎?不用多久我就會回去。”
“好。那我先回客棧了。”
目送蘇滄政走遠,沈念回頭對長姐說:“我們也回家去。”
回到客棧裏,一個人的房間竟還有些冷了,明明已經是立夏的時節。靜靜地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可并不代表睡着了。
蘇滄政在腦海裏想了很多事情,可就是沒個結論。
他們避開自己,并沒什麽。終究還是他們自己的家事…
叩叩,“客官,你在房裏嗎?”
坐起身,看向門口。“進來吧,我在。”
“客官,這眼看着就是午時了。不知客官你是下樓去吃飯,還是要小的送房裏來?”
小念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我--你還是送房間裏來吧。”想想後補充到,“兩份!”
“兩份嗎?可是房間裏不是只有公子一個人,那位客官不在啊。”
“他一會兒就回來。你送兩份飯菜來就是。”
“那行。公子你先稍等,飯菜小的立馬送來!”
重新躺回床上,也不知道飯菜是何時送來的。蘇滄政靜靜地看着頭頂的床帳…以前每天都有忙不過來的事情。
可今天,自己也體會到了等一個人的滋味。竟會是這麽的難熬,多少也能知道滄苑的心情了。
自小就不能去任何地方,被禁足在家裏。自己對他的做法更甚…他應該,還是有怪罪自己的意味吧。不知道他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肯定是沒有再吃藥了…
身上突然多了什麽,睜開眼。“小念,你回來了!”
“是我吵醒你了嗎?你睡吧,我不會吵你。”
坐起身,食指觸碰沈念額頭的紗布。“是思逅為你上藥的嗎?還痛不痛?”
“不痛。”沈念注意到桌上的飯菜,“你還沒吃嗎?”
走到四方桌邊,去摸碗盤。“還是溫熱的。我一直在等你,不過我不确定你有沒有吃。”
“我還沒有吃飯!姐她留我在家裏,不過我一想到你還在這裏等我,就迫不及待地趕回來了。正好一起吃!”
“你吃慢點兒,當心噎着。先喝口水再吃。”
“嗯。你也吃啊!”說着夾了菜放進蘇滄政的碗裏,嘴裏還包着飯,就這麽傻傻地笑了。
很牽強,盡管沈念裝得滿不在乎。姨娘和姨父的事,一定讓他們心煩了。“現在,你要打算怎麽做?”
咽下一口飯菜,注視蘇滄政的眼睛。“我--我們再多待幾天吧。我還想收拾些東西,不會耽誤太久的!“
“我也沒催你跟我回去,你不用着急。”
“嗯!”又是傻傻一笑,“畢竟我也是好久沒回來,想和姐多說說話。”
“你不用向我解釋什麽,你所做的一切,我相信都是有你自己的理由。待多久都沒關系,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沈念眼裏突然噙了淚,“不再問我離家出走的原因嗎?”
“我說過,你要是想說,我就聽着。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會多說什麽。人總是有自己的一些事情。”
“謝謝你--你真好。我覺得自己,真的配不上你。”
“突然說這種話做什麽?沒有的事,你別想了。”
“不!我是配不上你的,我--你不知道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所以你現在才說得這麽漫不經心。”
“就算我知道,我們現在的關系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沈念揚起的嘴角不再是強顏歡笑,只是嘲笑。“不會改變嗎--我不确定這句話還能存活多久,不過,我相信。”
“你今天怎麽總是心神不寧的,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你胡說什麽呢!”放下碗筷,空碗裏還沾着幾粒米飯。伸長了脖子看蘇滄政的飯碗,“你吃飽了嗎?”
“好了,我把這些碗碟送下樓去。”
“別去!”沈念從背後抱住蘇滄政,臉貼在背後。“我困了,我想在你的懷裏睡覺,可以嗎?”
回頭溫柔地注視,“好,我把東西放下。晚上小二兒會來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