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

緬甸。

黃昏時分,晚霞鋪蓋在河面之上,似鍍上了一層碎金。

水面很寬、很廣。遙遙看去,還有幾艘船只在水面上搖曳,船上的人劃着槳,撥弄漣漪。

此時是炎炎夏季,等太陽落山之後,有不少漁民撒網捕魚。

在河邊旅館的頂層,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靠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畫夾正用鉛筆在那上面塗畫。他的表情并不輕松,眉頭皺在一起,光潔的額頭上布滿細汗,他反反複複的在紙上勾勒出條紋,然後又不滿的擦去,桌上被他撕下的紙張已經有好幾團。

等他落筆時,所有的畫面都仿佛定格在了這幅畫裏。

他從頂層下來,木樓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而在木梯下站了一位少女,她長相清秀淳樸,皮膚有些黝黑,看見他下來,便紅着臉說了句,“吃飯。”便轉身跑開。

在緬甸接待住宿的旅館內,她們或多或少的都會些簡單問候的話。

旅館的男主人正将捕來的魚往水桶裏丢,女人正手法娴熟的在處理。

肖起将畫夾放回屋內,便下了樓,剛才喚他吃飯的少女此刻正在煎魚,看見他下來,便神情不自然的把雙手往圍裙上擦了擦,然後把魚翻了個面。

此時并不是旅游旺季,所以人很少,一個旅館就住了三個人。等肖起吃完飯打算上樓的時候,便看見又有幾個人攜帶行李走了進來,三男一女,正在交談。

“這裏的蚊蠅可是很恐怖的,防蚊的都帶了吧。”一名男人說道。

肖起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他們身上,說話的男人體格健碩,肌肉線條飽滿,到處都棱角分明。而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名戴眼鏡的男人,走路的時候有些輕微駝背,還時不時的四下張望,相比之下,他的身材單薄很多,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能把他刮跑似的。

肖起就這麽肆意的在觀察他們,直到他忽然注意到一道目光同樣也緊鎖在自己身上,這個眼神的主人同樣也在觀察或者分析自己,他便追尋着這道目光,最後視線碰撞,是這四個人中唯一一個女人。她的神情很淡然,黑色的眼眸裏似乎蘊藏水波,但是卻極具有穿透力,仿佛能夠悄無聲息的把你看穿。

就這麽對視了一會兒,她便移開了目光,然後跟随那三個男人朝樓上走去。

那名身材健碩的男人走在最後,可能是行李有些多,他的房門鑰匙掉在了地上,肖起經過的時候便順手撿了起來,遞給了他。那男人道了一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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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幕已經降臨,偶然傳來幾聲狗吠,遠處只餘星點燈光,在河邊仍有不少人在納涼。

他坐了一會兒,便上了樓,在穿過走廊的時候,他看見自己隔壁房間的門正打開着,一個女人正背對他在收拾床上的行李,還時不時的揮手趕走屋內的蚊蟲。

“這花露水根本就沒用啊…”她小聲的說道。

肖起走了,很快便從自己屋裏出來,敲了敲隔壁的門道:“這個是驅蚊的,點上吧,要不然會很難熬的。”

女人回過頭來,看了看他手中驅蚊的東西,便接過道了謝。

肖起回到屋,剛掩上門就聽見了有人在外頭說話,從聲音分辨,是那個健碩的男人。

“糯米釀,要不要來點…”

他關上門,仰面躺在床上,耳邊是窗外暗湧的水聲。

“那個隔壁的男人是什麽名堂,從我們進店之後就一直在觀察我們。”

在這間狹窄擁擠的小屋內,四個人頭頂一盞白熾燈圍坐在一起。

首先開口的仍是那個身材魁梧的漢子,他的神情很嚴肅。

邱末晚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與那個男人對視的一瞬間,他的眼神是很直白的,毫不遮掩的,但是卻從裏面看不出分毫的敵意。這個男人也是非常沉穩、專注、并且謹慎的,他一直在分析他們每個人,視線依次從他們每個人身上略過,并且非常的細致。

在胡晨的房間鑰匙掉落在地上的時候,那男人自然的彎腰撿起,在遞鑰匙的一瞬間,他的視線停留在他的手上幾秒,然後又快速的移開,若無其事的走了。

雖然只有那幾秒,很短暫的一瞬間,但是邱末晚還是捕捉到了這一點。

他到底在觀察什麽?

又觀察到了什麽。

這也是第一次,她的目光好似遭遇了一層柔軟的薄紗,看的雲裏霧裏。她覺得這個男人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就如表面平靜的海面下不知隐藏了多少洶湧的暗流。

所以說,最難攻破的,不是銅牆鐵壁,而是這輾轉薄紗。

等胡晨他們走了之後,邱末晚便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着,頭頂的一個小風扇轉個不停,聒噪的很。外面時不時的傳來幾聲蟲鳴,好不容易睡下,卻在半夢半醒間聽見了有人在大喊些什麽,她本能的瞬間清醒,卻又聽不明白那人在喊什麽,忽然她聽見隔壁的門打開了,随後就是一陣跑下木梯的聲音。

邱末晚緊跟了出去,她跑到聲音來源的河岸邊,依稀能看見一名女人站在哪裏,她面色緊張的朝水中指去,用不太标準的口音胡亂的說道:“please…救命…”

此刻天色還很暗,夜幕依舊籠罩,連星月也躲了起來,只有在旅館臨河的木廊上懸挂了一盞燈,那就是唯一的光源,她追尋那個男人的背影,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十分顯眼。

“你在岸邊接應我。”

他朝身後喊了一聲,便一下躍進了漆黑的河水中。

河水很湍急,只能聽見‘撲通’一聲,随後就是激流暗湧,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就猶如猛獸的巨口,仿佛能瞬間吞噬掉一切。她知道有人落水了,但是并看不清位置。

邱末晚就這麽焦急的等在岸邊,忽然聽見‘嘩啦’一聲,以及那男人大聲喊了一句,“接人。”

她朝水中走去,直到水過膝。

此時,岸邊已經聚集了一些人,有幾個男人紛紛跳入水,接過了那孩子朝岸邊拖去。

邱末晚站在水中,順手抓住了那男人的胳膊,然後拉住他朝岸邊走去,河下全部都是鵝卵石,以及那冰涼刺骨的河水在激烈地湧動,她一步一步走的很艱難,忽然腳下一滑,她的身體猛地一歪,然後她感覺有只手臂很用力的攬住了她的腰,她的後背貼上了一個冰冷的胸膛,她能感受那個男人的心跳在近距離劇烈跳動着。

“站穩!”他沉沉的嗓音就在頭頂上方。

“末晚——!”

胡晨在岸邊喊了她一聲,走進了河水中,拉住她的手把兩個人拉到了岸邊。

河岸邊一時之間人聲嘈雜,不停的有人在大喊,有人在按壓那落水孩子的胸腔,最後她終于在衆人的注視下咳出了胸腔裏的水,小小的身體蜷縮起來劇烈的咳嗽着。旅館的老板把她抱起來朝店裏走去。

肖起走進店裏,店家女兒就滿臉擔憂的遞了一條毛巾給他,他道了謝擦了擦濕透的頭發。

忽然,他聽見有人說了一句,“這孩子身上怎麽這麽多傷。”

他擠開人群,看見孩子瘦骨嶙峋,胳膊上全是一些被虐待過的痕跡,應該是掐或者是擰出來的。

“請屋裏的男士暫時回避,我先幫孩子檢查一下身上的傷。”邱末晚說道。

那店家女兒會意,指揮屋內的人全部散開。

肖起也走了出去,簡單的沖了一下身子,換了身衣服下來,卻看見守在屋裏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空氣很凝重,有的人臉上是憤怒,而有的是驚恐,他開口問道:“什麽情況?”

“這個孩子渾身上下全部都是虐待傷,胳膊和腿上基本都是擰或者掐的痕跡,背部就是一些鞭痕。”邱末晚臉色很黑的說道。

肖起也皺了皺眉,拉開那女孩背上的衣服,果然看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痕,那些痕跡很深,有的是新傷有的是舊痕,在這小小的背上,猶如蛇蠍遍布。而這個女孩的年齡也就在十歲左右。

除此之外,他還看見,在她的肩膀上,有一個‘妓’的紋身。

肖起也知道,為什麽他們的表情都各個那麽凝重了。

因為他們比自己更清楚,少女背部上的這個紋身,到底代表了什麽,也明白在這紋身背後暗藏着的人性的殘暴、扭曲。

看屋裏的當地人臉上的表情,除了憤怒更多的是驚恐,他知道,他們一定知道些什麽,但是卻沒人敢說。

天色已經徹底亮了起來,屋內的人盡散去,在那女孩身邊守了一會兒,胡晨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看她一會兒,你去補個覺,折騰大半夜的肯定沒睡好。”

邱末晚點了點頭,她确實也有點累了,等回了房間躺在床上的時候,她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她沿木梯上了頂層,首先看見的便是水洗過一樣的藍天,太陽和煦的光芒已穿透雲層籠罩下來。然後她看見一個男人正在木椅上坐,他很安靜,也很專注,正用鉛筆在畫紙上畫畫,好似都沒發覺她走了上來。

邱末晚并不打算打擾他,便準備轉身朝下走。

“坐坐吧,風景很好。”

男人的聲音在她邁下第一步的時候傳來。

“我以為你沒發現我呢。”邱末晚轉身,在距離他有一段距離的位置上坐下。

男人就坐在逆光的位置,在強烈灑下的光束下,她竟有些睜不開眼。

邱末晚開口道:“你是一個人來的吧?來這裏做什麽?”

“旅游。”男人淡淡的敲了敲畫本道:“畫畫。”

“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

邱末晚翻了幾張,發現他畫的都是風景畫,就連她一個外行,都覺得他畫的很好。她又繼續往前翻了一頁,發現這其中還有一張人的肖像畫,畫上是個女人,長相溫婉,大氣出衆,身上穿的是一身旗袍,梳的是一絲不茍的鬓發。這幅畫畫的惟妙惟俏,仿佛躍然紙上,這個女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放心戳進來,絕對不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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