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醉酒
那張公告上的內容編輯了很多,但是她的視線卻直接盯在了右下角,那上面赫然寫了三個大字——邱末晚。
有人經過,拍拍她的肩膀,“末晚,恭喜!”
她在那公告欄前愣了半天,直到一道清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才回過神來。
“看夠了嗎?”
邱末晚回過頭,看見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他态度仍然淡然,不溫不火。
“你的報告我看了,之前曾經學過這方面的專業?”肖起問。
“沒學過,但是之前确實搜索了關于這方面不少的資料。”邱末晚如實回答。
肖起點點頭,“你确實很有天賦,也有十分卓越的洞察力,特別細節部分。”
或許是這贊許的話是從肖起的口中說出來的,邱末晚感覺到了幾分驚詫,驚詫之餘當然還有幾分高興。
雖然他的語氣仍然淡漠,但是邱末晚卻感覺這已經是對自己最大的肯定。
肖起又問,“你對這方面很有興趣吧。”
“是。當初剛了解的時候,感覺最抽象的也最寫實,描述的時候你就感覺犯罪嫌疑人的形态躍然紙上,已經在心中慢慢成形,根本受害者身上受傷的形态,以及環境,推斷出行兇者在進行暴行的時候是什麽心态,推斷出他們的年齡,職業…這感覺很微妙。”邱末晚說道。
一開始她剛接觸這方面的時候,僅僅是感覺很酷,但是之後她就奢望能描繪出殺害她父親兇手的形态。
她的內心世界裏,有着各種虛幻的假想,然後被她一一否認。
肖起眯起了眼睛,然後繼續說道:“如果你推斷錯誤一點,就會導致整體調查方向偏離正軌,這将會付出太多的警力、以及時間。這并不是簡單的腦力游戲,而是一場與兇手的對決。”
“我知道。我考慮過。”邱末晚鄭重又嚴肅的道:“也知道那些話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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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起輕輕笑了笑,“你跟我去個地方。”
…
透過一層透明玻璃,這次抓獲的拐賣案犯罪嫌疑人許山就坐在審訊室裏。
他面色有點蒼白,頭發也很淩亂,下巴上布滿胡渣,看來一天一夜的時間已經讓他瀕臨崩潰。
二人對視了一眼,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許山一看見來人,那雙原本暗淡無光的眼睛頓時瞪大了,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們的方向。他的面部因為憤怒而扭曲,脖子上的青筋也爆了出來,看起來很猙獰,“你他媽的是個條子。”
“栽在我手裏,你不算吃虧。”肖起道。
“你他媽夠有耐心,潛伏兩年就為了搞我?”
肖起輕輕笑了笑,然後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雲淡風輕,“你最多就算一張漁網裏的一條小魚。”
許山牽動嘴角笑了起來,那笑容是譏諷的,“真當自己是根蔥了,等老子出去了一定搞死你。”
“歡迎。”肖起淡淡的開口,他的神态自若,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道:“但是,你說你背地裏幹得肮髒勾當如果被你母親知道她會有多傷心?你謊稱自己是在國外工作吧,并且會隔一段時間給家裏打一筆款,而且會抽空回家裏一趟,上一次你應該就是剛回了一趟家,穿了你母親給你縫的新鞋。你母親還幻想你出息了,出了人頭地,逢人就誇。
但是你的手上卻沾滿了肮髒,腳下淌滿了鮮血,你泯滅了那些孩子的純潔與無知,背負了那些因你們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迷茫又不安的靈魂。
你也是有母親,有家庭的人。
那些人同樣也有血有肉。”
這番話,他的語調仍舊很淡,但是聽在人耳中,卻很重。
許山垂下了眼眸道:“你別跟我打親情牌,沒用。”
肖起修長的手指交叉,繼續道:“那麽讓我來說說看。你的母親并不是你的生母,而是養母,小時候你很有可能是被親生父母抛棄,或者是賣給了人販子,你現在所贍養的這個老人就是買你的人。”
“你他媽從哪兒胡編亂造了一些鬼話。”許山的頭埋得更低了,放在膝上的手已經有些輕微的顫抖。
“至于你為什麽會走上這條路,那應該是在你青少年時期被販賣團夥逼迫,利用你的身份去博取人們的同情,然後行騙。你應該讨厭這份工作的,因為你深受其擾,至于你到底在堅守什麽…我想應該就是你的養母。你是遇見了一位好人,她的心很善良,也對你不計回報,但是很遺憾,她的善良并沒有感化你,而是變成了一把利刃。”肖起的嘴唇向上挑起:“你現在無論說與不說,已經沒什麽太大的必要了,你的母親我們會負責保護的,你可以放心。
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到底是相信警察,還是相信那些把人當成畜生的亡命之徒。”
許山深深的低下了頭。
就在他即将要踏出審訊室的那一瞬間。許山才道:“我說…但是我有個條件,并且我知道的信息并不多。”
肖起一笑,轉身重新坐在了他對面。
等走出審訊室的時候,二人并肩站在走廊上。
許山在市區買了一套房,唯一的條件就是希望能讓母親住進去,遠離麗水的老家。那個團夥用許山的養母來威脅他。并且他掌握的消息并不多。
肖起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其實許山的養母已經在上吊自殺了,在地上還有一封拆封的信,裏面寫下了關于許山所有的事情。”然後他又輕輕笑了笑,“如果他知道的話,會發瘋吧。”
邱末晚的身軀抖了一下,靜默了片刻才擡起頭來。
…
這一夜。
是局裏為肖起安排的接風宴。
正是華燈初上時分,空氣中已經有了微薄的涼意,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快要入秋了,樹葉也已經飄零枯黃,在地上被車輪碾成粉末。
邱末晚跟胡晨他們坐了一個桌,肖起正要走近,卻已經被局長親切的攔了回去,“小起,過來,坐這桌。”
邱末晚偶爾夾一兩筷子,視線卻總是不自覺的朝他們那桌飄。
肖起已經一連喝了好多杯,一輪一輪的這麽下來,他白皙的臉上已經爬上了一抹微紅。
“放開喝!大家都抛開身份。喝個盡興,玩得暢快,以後都是并肩作戰的弟兄。”一位頗有名氣的前輩端起酒杯說道:“這肖教授,是今天晚上的核心,我們衷心地歡迎能夠迎來一位這麽優秀的同志…
來,我敬你一杯…”
此刻酒過三巡,所有人都喝多了,肖起雖然已經不勝酒力,但還是禮貌的站起身,仰起頭把那杯幹了,他把杯子放下,腳步有點虛浮,扶了一下門框走了出去。
邱末晚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肖起就站在鏡前,拉松了領帶,然後解開了襯衫前的兩顆扣子,彎下身洗了一把臉。
她上前問道:“還好吧?”
“還好。”肖起回答。但是在邁出一步的時候身體忽然晃了一下,邱末晚眼疾手快的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感覺他的體溫簡直熱的不像話。
“你不要再喝了。”她皺起眉說道。
肖起淺淺的勾起了唇角,“聽你的。”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聚會就差不多散了,站在酒店前說了幾句寒暄的話,便準備各自回去了。
胡晨拉住她的胳膊說道:“末晚,我送你回去,我再走。”其實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
“不用麻煩的。你就跟一樂一起走吧。”邱末晚說道。忽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用力的扯了一下,然後就是一股重量朝自己身上壓來,是肖起,他的身上簡直熱得不像話,身上帶着濃郁的酒氣,還有一點獨屬他的非常好聞的氣息。
“末晚,給肖教授安排的酒店就在你家附近,你多照看他,我看他喝的可是差不多了。”局長一邊叮囑道,一邊上了車。
邱末晚應了一聲,歪在自己身上的肖起輕輕的皺了皺眉,然後伸出手把領帶松了松。
她拉過他的一條胳膊搭在肩膀上,朝前緩慢的挪了兩步。
路邊的尹一樂朝她招手,“末晚姐,這有輛車。”他跑過來,扶住了肖起的身體。
兩個人上了車之後,肖起就睡了,睡得很沉,到達酒店之後也沒醒過來。
邱末晚把他搖醒,然後問道:“你自己上去沒問題吧?”
肖起點頭,然後腳步虛浮的朝酒店走去,卻在玻璃門上重重的撞了一下。
她沖過去的時候,看他的額頭上已經鼓起了一個紅包。
“都腫了。”邱末晚下意識的踮起腳尖用手去觸他的額頭,心想這一下一定很疼。
肖起一怔,她的手指有點冰涼,很柔軟,他剛想揚手握住,她卻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兩個人一同走進了電梯裏,邱末晚問道:“幾層?”
“十…二。”
他的反應也比以往慢了好多拍。
邱末晚按下了按鈕,然後看電梯逐漸上升,‘叮咚’一聲門打開,她問:“房間卡呢?”
而靠在她肩膀上的肖起已經不說話了,她無奈的在他口袋的尋找,然後把房間卡取了出來。
把他沉重的身體往床上一扔,她便離開了,想了想,她在附近的藥店買了醒酒藥,提了袋子重新回了酒店。
肖起仍然睡得很沉,只是領帶跟外套扔在了地上,襯衫的扣子也解開了大半,胸膛裸露在外面。
邱末晚別開眼睛,把他的衣服撿起放在了沙發上,她其實是想把醒酒藥放下就準備走的,走了一半,卻還是返回來,拍拍他的肩膀,小聲的喊道:“肖起,把藥吃了在繼續睡。”
他卻翻了一下身,沒搭理她。
“你把藥吃了,要不然明天會頭痛的。”她又道。
耳邊只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
邱末晚彎下腰去,把被子拉過來給他蓋上。那雙仿佛能夠洞悉一切、蘊藏了太多秘密的雙眼此刻正緊閉,平常從他身上透出來的氣質帶了一股讓人難以接近的感覺,現在卻仿佛海水退潮,讓人能夠靠他近些。